這是一宗我的名叫張武的初中同學,昨夜來電分享的故事,聽完不免令我驚怖之餘,困惑不解:
三年後的一日,煤礦老闆帶着秘書驅車前往煤礦檢查時,方進礦區大門,忽然烏泱泱一片,四下里,草木從中躥出無數只藏獒,少說也有百八十隻。各個皮毛雜亂,涎水橫流,又極具凶神惡煞之面目,直把大奔圍了個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有甚者,縱身踏踩車頂、引擎蓋,一一衝着車內齜牙咧嘴,不住地狂吠,唬得車內人無不心驚肉顫,大氣不出……
好生生的一座煤礦,為何會驟然躥出這麼多野獒呢???看守礦區的保安為何蹤影不見???
話休饒舌,故事從這裡說起……
話說張武,曾是這座位於寧夏某煤礦的職工,擔任行政經理一職。
曾幾何時,這座煤礦效益頗豐,不可不謂是日進斗金,那老闆更是掙得個盆滿缽滿,短短數年,身家過億。就在老闆野心勃勃,意欲擴大生產時,一紙環保政策下達,宛如一盆冷水潑來,直教煤老闆心寒半截,無奈之下只好依令行事,暫且關閉煤礦,請退工人,一應文職人員調回市區辦公。
只留兩名年過半百的保安領着三條藏獒留守礦區,畢竟礦里尚有價值數百萬的設備。
「捲土重來未可知」煤老闆慨然發嘆,在離開礦區之際,仍對煤礦的未來充滿信心!
這座煤礦位於人煙難逢,飛塵罕至的荒山腳下,離得最近的村莊少說也有五六公里的路程,緊靠着一條一車寬的石子路,往外界輸送煤炭。
張武的這位老闆,別看長得五大三粗,滿面虯髯,卻也是個心思細膩的角。剛把煤礦停工生產不久,便往縣、市有關部門走動,攀關係,拖人脈,試圖搞定批文,重啟煤礦。
可是政策嚴格,不容舞弊。不論老闆動用了多大力量,紅線始終不允踩踏。即便地方政府也很想在財政收入上有所進項,然而事關仕途前程,誰敢頂風作案?這事也就一拖再拖,三年以來沒有半點進展。
這三年來,都是張武負責和兩名留守的老保安對接工作,主要就是了解礦區的當前情況,有無刁徒潑皮擅闖滋事,設備存放狀況,礦區現狀等等,以便定期匯總後,承報老闆知悉。
每每了解到的信息都是:礦上一切安好,設備完好無損,除了有野獸偶時侵入滋擾外,再無半個活物進出,這荒山野嶺,鳥不拉屎的地界,哪有閑人亂逛,請領導放心……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展眼三年。
一日,張武照往常那樣向老闆彙報工作,正說一半,倏忽,半合雙目的老闆,驀地睜開眼,這冷不防的一下,着實把張武唬得一愣,生怕自己說錯了話語。
好在老闆只是突然想去礦里檢查,說是幾百萬的設備一直放在礦里,也不知道個好歹,心下掛礙。
張武聞言,忙摸出手機,正欲通知礦上的兩名老保安,卻被老闆一把截住:
別通知他們了,就是想來個突擊檢查,看看他們留守工作的真實情況。你去叫司機準備準備,馬上出發。
張武應聲而去……
「大奔」一路逶迤飛馳……
數小時的驅馳,大奔在礦區門首下停住,只因大門緊閉,銹斑斑的大鐵鎖赫然在目。
望着漆皮脫落的大鐵門,老闆雙眉緊蹙,面色如土。顯然對此,頗為不滿。
每月如數發放工資給兩名保安,卻不曾料到,竟連大門都照管不了,變得這般破朽殘舊,如此作為,數百萬的設備更是令人堪憂!
半晌,老闆直命司機小陳掄大石砸開鐵鎖,隨後駕車直入。
汽車方一進門,只聞不遠處便傳來了陣陣犬吠,此時,老闆面色緩和不少。
老闆自為是當初留下來的三隻藏獒,既如此,說明礦上還是有人照管着的。
老闆剛放下的心,旋即懸起,只因俄傾之間,他看見雜草叢生的四下里,霍然躥出成群偌大的藏獒,它們涎水橫流,張開大嘴,瘋也似的朝着汽車撲來。為首的體壯似狼,凶威凜凜。
這景象無不令車上的人大駭失色,尤其是車上的女秘書,唬得粉面妝融,呆若木雞。
須臾,那成群的藏獒蜂擁已至車前,並圍了個鐵桶一般,風雨不透。各個面目猙獰,露出銳齒獠牙,衝著車子狂吠無止。
一時面對如此不勝可記的兇惡獒群,司機小陳慌亂了手腳,驚恐之下,猛按了聲喇叭。
不料這冒失的舉措,非但沒有震住獒群,反倒是激怒了它們。一剎時,整個獒群變得愈發暴躁,它們開始攻擊汽車,或是啃咬保險杠、輪胎,或是縱身躍至車頂、引擎蓋踩踏、撒野;更令人生畏的是,有幾頭膘肥體壯的藏獒,甚至嘗試着拍破車窗。
車內的女秘書見狀,嚇得梨花帶雨,驚聲連連。
挺胸疊肚的煤老闆也一時舉止失措,好在方寸未亂,少時回神,一面忙催促張武打電話給留守保安,出來設法解圍;一面急命司機小陳,空檔猛轟油門並長摁喇叭。
張武不敢耽擱,忙摸出手機撥打,然而不論是保安室座機還是保安的手機,俱是無人接聽,急得張武額頭冒汗。
反觀這邊,雖說在馬達的轟鳴和喇叭的急促聲中,那群獒犬因一時不測,遭冷不丁的一激,唬得四散跑開,但是止片刻,它們便回過神來,又齊涮涮地沖將上去,將大奔圍住,泄憤似的,對着汽車又是吠,又是爪撓牙咬。不時幾隻冒失鬼,立起身子,衝著車內的人,顯弄威風。
這可如何是好?車內四人,渾身亂顫,真怕車窗不牢,被獒群破窗而入,到那時,後果不堪設想。
眼瞅着半天,礦區猶未前來一人相助,心急如焚的張武遂提議將車掛檔衝出獒群,調頭回城。視察礦區的工作絕無可能再進行下去的,人壓根兒無法落車。
老闆聞言,思量片時,也別無他法,只好作罷看視設備的計劃,當下保證人身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於是命令司機照做!
可是汽車被凶態畢露的獒群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層層嚴密,倘若貿然啟動衝出,豪車損壞事小,萬一有個閃失,譬如熄火,駐停,那可就危險了。
考驗司機的時刻到了,小陳強忍惶恐,努力鎮靜,看準一個破綻,一腳油門下去,撞翻頂頭的幾隻藏獒,連番打動方向,費了老鼻子的氣力,這才甩散獒群,全身而退,朝着門外一腳地板油,一徑飛馳而去。
那群藏獒氣急敗壞,箭也似的,窮追不捨,直到不見車影行蹤。
成功脫險,眾人長舒一氣,美女秘書不忘捋了捋方才受驚時散亂下來的髮絲。
就在此時,老闆勃然大怒,責問道:
好端端的一個煤礦,竟然冒出了這樣一群瘋獒,險些致我等於死地。它們到底是怎麼來的?我那些幾百萬的設備還能安然無恙嗎?這事沒完,我非得調查個明白……
張武見問,心底發怵,畢竟一直以來都是他對接兩名保安的看守工作。換而言之,保安倘若瀆職,他也脫不開干係,保不齊是要丟掉飯碗的。
思量於此,張武暗暗自忖,得先穩住老闆,於是把心中所想備細講了出來:
我想那些藏獒或許是三年前,為了看守好礦區設備,一同兩名保安留下來的三隻藏獒的後代?三年時間也不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數嘛……
言訖,張武頷首低眉,他也覺得這番話從自己的嘴裏說出,是那樣的滑稽,可是他能怎麼辦呢,權當死馬當活馬醫吧,畢竟老闆問話,哪怕是胡謅八扯也不能緘默不語,否則只會愈發惹火老闆。
果不其然,老闆只一聽,便冷哼一聲,隨之怒髮衝冠,駁斥道:
荒謬!簡直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還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數咧?你乾脆說,一生萬物豈不是更妙?即便正如你所言,那麼這百八十隻藏獒吃什麼?喝什麼?沒有吃喝,怎麼個個長得牛犢子似的,碩大無比?
張武心裏咯噔一下,臊得面紅耳熱,恨不能立即收回方才的答覆。事已如此,只能順着往下說了:
這……是這樣的,每月財務都會多打一筆錢到保安的賬上,作為那三隻守礦藏獒的伙食費,所以……
說到這裡,張武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遂忙轉口道:
那兩名保安從來未有向我通報過三隻藏獒的詳細情況!
老闆並未搭理張武,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這麼多藏獒,到底怎麼來的?
一語方落,老闆話鋒一轉,忙命張武繼續打電話給保安問明。
張武打了幾番,都是無人接聽,再打便是「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的回應。顯然手機已是關機,要麼是主動關機,要麼則是沒電自動關機,總之再也聯繫不上了。
這裡,老闆、張武二人面面相覷,大覺事發蹊蹺。
接着老闆皺眉問道:
你們平常是怎麼聯繫的?只通過電話嗎?
張武諾諾答道:
是的。一般每周五下午,我都會給他們打去電話,問問礦上的事,所有的通話記錄我都存着。哦對了,這不,老闆您要來礦上檢查,不准我提前通知他們,我這周五就沒給他們打過電話,不曾想……
「什麼?」
「不曾想這遭過來就再也聯繫不上了……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老闆?」
此話一出,所有人緘默不言,氣氛霎時緊張不已。
老闆更是一臉愁容,顯然他比誰都擔心兩名保安的安危。
張武看在眼裡,明在心裏,再不敢妄言半句。
老闆沉默半晌,忽然又問:
他們以前有沒有向你彙報過什麼異常情況?你仔細想想……
這麼一問,還別說,真是提醒到了張武,他猛然想起保安曾屢次提到的一件事,只是他覺得事與礦上無關,故而沒有向老闆提及。
張武連忙作答:
之前兩名保安曾數次說到,附近村子上這兩三年來,陸續損失了,統共超過百頭的牲口,有牛羊豬馬等。
村民們陸續勘察完牲口圈,說像是遭受了不明野獸群的攻擊。也有小部分村民說,像是狼群咬死的。
不過很快被大多數人推翻,只因有個村莊早些年遭受過狼群襲擊羊圈的經歷,村民們發現狼群很是惡毒,先是咬死幾頭羊飽腹,吃不下去了,也會把剩下的羊全部活活咬死,丟在羊圈。
換而言之,如果是狼群攻擊了牲口,那麼不可能毫無痕迹。一百多頭牲口連皮毛都不剩一絲,絕非符合狼群的秉性。因而,村民們懷疑是其他野獸作祟。
另外,我還曾聽保安說過,好幾個村子,村民們養的看家護院的狗子也莫名失蹤了許多。令人驚恐的是,這些狗子除了地上的絲絲血跡、零星幾撮狗毛以外,別無他痕。
於是村民們更加篤定,是來自不明野獸的襲擊。一時間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說到這裡,張武越講越興奮,還想繼續往下說去,卻被老闆不耐煩地打住:
聽你在這白話了半天,你到底想表達什麼?難不成村上損失的牲口和我們有什麼干係?礦上就兩個看守的老保安,走道都不利索,怎麼滴?是他們這三年來偷吃了幾個村子百來頭的牲口啊?盡滿嘴胡咇。
說些有用的吧……
張武咽了口唾沫,整理了思緒,繼續說道:
老闆,前面啰啰嗦嗦一大堆是我不對,其實鋪墊這麼多,我最想告訴您的是,據說,除了村子裏丟失的百來頭牲口外,近兩年來,陸續有三名夜裡趕路的行人,在這附近被不明猛獸吃了………人們還在山裡的草木叢中發現了三人被撕扯破碎了的,血跡斑駁的衣物並少許屍骸殘骨。
其餘三人聞言,俱被唬得瞠目結舌,面色發白。猶為女秘書,「啊」地一聲,連忙雙手捂耳。
老闆眼色示意張武繼續往下說。
張武見老闆聽得入木,深吸一氣,款款說來:
我還聽他們講,附近村裡陸續有幾個後生仔曾遭受過疑似野獸的襲擊,都是在黑夜下,斜刺里忽然殺出,將他們咬傷,防不勝防。
事後據幾名後生仔回憶,咬傷他們的野獸,長有雜亂且厚實的皮毛,蓬身垢體,牛犢子般大小,黑魆魆看過去像極了動物園裡的獅子,簡直就是縮小版的獅子,尖牙利齒,兇猛無比。
再後來,村名們報了警,來了不少警察。
警民聯手對附近一帶曾出現過「不明野獸」蹤跡的地方,開展地毯式搜索,勢必解決禍害。
可是一整日下來,所有該搜的地方,一應不落,卻始終不見有半點異樣,未曾發現野獸。
除了……除了我們礦上未搜。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人猜疑野獸極有可能藏匿在我們被叫停的礦上。
聽到這裡,老闆不寒而慄,神情慌張。倘若正如村民所言,礦上果真是藏有一群野獸的話,那麼將給他惹來極大的麻煩!畢竟他可是煤礦的法定代表人!
同時,老闆已然懷疑先前在礦區門口所遭遇上的一群藏獒,莫非就是村民口中的「不明野獸」?
思量於斯,老闆愁鎖着的雙眉,愈發緊蹙。
張武見了,對於老闆的心情自是瞭然猜着八九分了,於是趕忙往下說道:
不過,他們什麼也沒有發現!!!就在十天前,一支荷槍實彈的武警官兵和若干名村民一起來到了礦上,他們仔細搜查了礦區的每一寸角落,結果卻未發覺異樣。
聞言,老闆如釋重負,長舒一氣,振了振神,隨之問道:
那咱們礦上養的三隻藏獒也不見了嗎?
張武自然明白話里的文章,回答道:
事後我和保安再三確認過了,武警官兵和村裡的人,把咱們礦區搜了個底朝天,就連保安的床底也沒放過,愣是沒有發現所謂「不明野獸」的跡象。說也奇怪,咱們礦上的三隻藏獒也蹤跡全無。
不過,保安最後提了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老闆急道:
「這時候了,你還賣什麼關子,快快說來。」
「保安告訴我說,他們並沒有進去咱礦上的煤窯洞里排查。」
此言一出,老闆喜憂參半。喜的是,終究沒有在自個兒的礦上發現異樣;憂的是,那尚未搜索的煤窯洞里會不會就是「不明野獸」的藏身之所呢?畢竟煤窯洞中深不可測,足以容納成群野獸棲居?
翌日晨侵,張武接到了人事主管的電話通知,他被解僱了。
理由是,當前煤礦生意停擺無期,公司出於運營成本的考慮,決定裁員,消減行政崗位的編製。
對於這個結果,張武雖有不忿,畢竟三年來恪盡職守,未敢疏忽;卻也在他意料之中,因為昨晚睡前,他猛然發現,自己在車上的話委實太密了些,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悔之晚矣……
橫豎天大地大,豈無他張武容身之地?思量於此,心也就寬了些。
不過最令他仍然困惑不解的是:
礦上遭遇的成群野獒,它們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何警察和村民們先前去礦上搜查時,卻沒有發現它們?太弔詭了。
數量驚人的野藏獒又是何以為生?難不成往年村子上丟失的牲口真是這群野獒所為?那傳言中被吃掉、咬傷的人也真是它們作怪嗎?
最後,老闆到底在忌憚什麼?兩名聯繫不上的年過半百的保安,又去了哪裡?莫非已經…………???
細思極恐,張武再不敢妄自揣測!
諸位看官,故事截止發文,結果仍然未有定論,不知你們有何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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