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官人》：第233章、橄欖枝

（故事內容純屬虛構，茶餘飯後博君一笑，請勿對號入座。）

許志剛站在院子里，雖然覺得有一點尷尬，但是，他的臉色看上去卻依然很平靜。馮春波等人陪着黎平走過來，許志剛就像一個打前站的人，不動聲色地走過去。馮春波趕緊主動伸出手來，去與許志剛握手。如果沒有黎平書記在場，許志剛真的不想與馮春波握手，他心中的怨恨和嫉妒使得他妒火中燒。他真的很想給馮春波一點臉色看看，讓他知道得罪了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可是，有黎平在，他不能表現得太過分，他不能在黎平面前做出很失身份的事。馮春波伸出的是兩隻手，許志剛只是伸出一隻手，他的手只是稍微向前伸出一點，等着馮春波把手伸過來。馮春波的雙手伸過來了，許志剛卻只讓他握住了自己的幾根手指，隨後就迅速地把手抽回來，遠處看上去像是握手，只有他兩個人感覺得出來，他們倆的手只能算作是輕輕地一碰。馮春波心裏也感到很堵得慌，但他還是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他不知道許志剛為什麼會對他如此冷淡，但是，他卻已經不是十幾年前那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了。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不管許志剛為什麼對自己有這麼深的成見，自己一定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在官場中，人與人比的是修養，或者應該說是修鍊。馮春波想今天的第一個回合許志剛已經輸了。

馮春波依然笑容可掬的，緊走兩步，跟上黎平書記。許志剛走在黎平書記的左側稍靠後一點的位置，馮春波在黎平書記右側稍靠後一點的位置，其他人都跟在後面，一行人往辦公樓走去。許志剛看着路兩邊的彩旗，想說什麼，看了看黎平書記的臉色，見黎平有一些興高采烈的樣子，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黎平書記一邊走，一邊往四處看着，一邊問一些事情，馮春波回答得很流利，這讓許志剛更加堵得慌了。但是他還是強忍着，沒有說什麼。上了二樓，進了會議室，許志剛看見那張橢圓形的會議桌上不僅擺放着鮮花，還有水果，他的臉一下子沉下來。他不想再忍下去了，他是市委副書記，他不能不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他不怕黎平有什麼想法，他甚至在這個時候對黎平也有了看法，他看着黎平對馮春波的態度那麼好，他更加不高興。他甚至想，這個時候就是要讓黎平知道自己的不高興。他忽然說：「馮主任，現在全市乃至全省、全國都在響應中央的號召，提倡節約，不搞形式，你這又是彩旗橫幅，又是鮮花水果的，是不是有些形式主義了？是不是有些鋪張浪費了？」說到這兒，他又抬出了黎平，他繼續說，「黎書記也曾經多次在會議上批評過這種形式主義的風氣，你們怎麼能把黎書記的話當作耳旁風呢？」

黎平沒有說話，他的步伐一點也沒有改變，還是不緊不慢地走到正面當中的位置，坐下來。在今天來開發區之前，他並不知道許志剛與馮春波有什麼過節，可是剛才到了大院門口的時候，許志剛的車子竟然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開進來，把站在大門口迎接的開發區班子成員都晾在了那兒。他就覺得這裡邊一定有什麼蹊蹺。現在，見許志剛又拿招待說事兒，他更加覺得許志剛和馮春波之間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會是什麼事情呢？他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許志剛說得冠冕堂皇，他不能當著開發區的班子讓許志剛下不來台。但是，他也不想批評馮春波。所以，他就什麼話也不說，這是一個模稜兩可的態度，你可以理解為他支持許志剛的意見，因為許志剛是打着他黎平的旗號批評馮春波的，他不說話，就是同意了許志剛的批評。但是，你也可以理解為他暗中支持馮春波，因為在許志剛對馮春波批評之後，他並沒有對許志剛的批評給予任何的表示，哪怕是點一下頭或者一個讚許的目光都沒有，甚至連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會議室里一瞬間就有了一股火藥味，空氣也忽然變得緊張起來，尤其是開發區的人，都感到了壓力。馮春波態度很誠懇，他立刻說：「領導批評得很對，這是我工作中的疏忽。」

按說，馮春波雖然是下級，但是論級別卻和許志剛一樣，都是副廳級。他有這樣的一個態度，這件事也就應該就此打住。但是，許志剛卻沒有罷手的意思，他沒有坐下，依然站在那兒，很嚴肅地說：「這僅僅是疏忽嗎？」

許志剛這句話一出口，大家都覺得他今天實在是有點太過了。大家雖然不知道許志剛為什麼這麼步步緊逼，但大家的心裏卻都很明白，許志剛這是衝著馮春波來的。大家都為馮春波捏着一把汗。馬鳳海與劉振林多少知道一點許志剛與馮春波的事兒，他們以為就是因為在鳳凰公司基建項目上，許志剛出面給賈克明說話，要求把整個項目都交給賈克明來做，馮春波沒有答應。他倆的心裏也都感到很氣憤，一個市委副書記，竟然插手開發區建設項目，現在卻來拿一點芝麻粒兒的事來找茬，真是不知道臉紅。這個時候，馮春波卻已經猜到了原因，許志剛之所以這麼做，大概就是因為梁思思。想到這兒，他的心裏反而平靜下來。他說：「許書記批評得很對，我們對這件事在思想上沒有引起高度的重視，今後，我們一定認真學習上級的文件精神，不折不扣地貫徹落實上級的指示。」乍一聽上去，這一段話和前邊的話好像並沒有多少差別，只不過是重複了前邊的話，也只是一個泛泛的表態而已。不過，這兩段話還是有區別的，前邊他說的是「領導批評得很對」，後邊卻變成了「許書記批評得很對」。別看這一個用詞的變化，他已經把許志剛和市委區別開來，你許志剛這麼不依不饒，代表的只是你個人的意見，你並不是站在市委副書記的角度上說話。雖然馮春波的語氣依然是很誠懇，但是許志剛卻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黎平書記當然也聽出來了。開發區的那些中層幹部卻很少有人聽出來，在他們眼裡，馮春波一直是一個出口成章的人，今天是怎麼了？他們以為馮春波在市委副書記面前亂了方寸，不然怎麼會說一些重複的話呢？

許志剛還要說什麼，黎平書記卻忽然說了話，這個時候，也只有他才能制止這場毫無意義的戰鬥。他說：「志剛同志對你們提出批評，其實是愛護你們，一個領導幹部，對下級同志的愛護如何體現？不是一味地表揚，而應該是中肯地批評。希望你們能夠引以為戒。」說到這兒，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說：「好了，大家都坐下吧。」

大家落座以後，黎平書記說：「今天，我和志剛同志過來，了解一下開發區的工作開展情況，開發區建設一直是政府口在負責，我和志剛同志過問得很少。可是，開發區是咱們湖城市追求大跨越的尖兵，市委怎麼能撒手不管呢？其實我和志剛同志一直是很關注開發區建設的，只是由於手頭工作太多，忙不過來，今後我們也要往這方面靠一靠，今天來就是想替你們把把脈，幫你們理一理思路。我們今天是自己人關起門來說話，一定要實事求是，成績要肯定，不足也要找准。」說到這兒，他看了看許志剛和馮春波，然後說：「春波同志先說一說開發區的建設情況吧。」

馮春波把開發區建設情況簡要地作了彙報。他沒有寫稿子，而是直接口頭彙報，但是卻抓住了重點。他在彙報了前期工作之後，也找出了不足之處，他說：「目前，開發區招商引資還有很大的空間，雖然已經有幾家境內外的公司落戶開發區，但是，真正有實力又有科技含量的，真正能夠使開發區乃至整個湖城市能得到提升的就只有一家鳳凰公司。所以，今後的重要任務，我覺得是如何再引進一兩家像鳳凰公司這樣的高科技、低污染甚至是零污染的項目。我們的視野還不夠開闊，也請市委能夠在這一方面能夠給我們做一個指引。」

馮春波彙報的時候，黎平書記一直是很認真地聽着，許志剛坐在那兒，貌似也在聽，但是他臉上的神情卻透着幾分古怪。馮春波彙報完，黎平說：「春波同志對待工作是很認真的，也很用心，問題抓得也很准。市委市政府一定會幫助你們聯繫幾家有實力的公司，但是，你們也不要有等和靠的思想，一定要開拓思維，主動走出去，可以到外地，甚至是境外去考察一下，我和志剛同志代表市委，對你們的工作一定給予全力支持。」

黎平書記的這幾句話，給今天的視察定了調子，這大大出乎馮春波等人的意料。馮春波一直很專註地看着黎平，表面上看是在認真聆聽領導的指示，其實他也是在觀察黎平。從黎平的眼神中，他看出了一種真誠和鼓勵，他雖然還不明白黎平書記為什麼這麼做，但是，他卻很明白，黎平書記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必須要毫不猶豫地抓住，並且是牢牢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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