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內政局勢幾度滄桑,人事代謝頻繁,而職業外交家顧維鈞卻始終站得穩、兜得轉,堪稱官場「不倒翁」。這其中的緣由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完的,據說與他生就了一副漂亮面孔是分不開的。
青年顧維鈞
說到顧維鈞的英俊,那可是名不虛傳的,他號稱「民國四大美男子」之一,這當然是有老照片為證的。即便到了花甲之年,顧維鈞也是腰背挺直,風度翩翩的。然而本就有才幹的他,再加上這副英俊的面孔助力,他的人生真可謂好運連連,幾乎達到了「官運和桃花運」並享,能從婚姻中得到的,顧維鈞全得到了,而且都是恰到好處。
顧維鈞,字少川,江蘇嘉定人(今上海市嘉定區),畢業於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被譽為「民國第一外交家」。
一戰後,顧維鈞作為中國代表團成員出席了巴黎和會與華盛頓會議。在巴黎和會上,他就山東主權歸屬問題據理力爭,為維護中華民族的權益作出了貢獻,並且為廢除不平等條約採取了「聯美製日」的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效。
而在顧維鈞的生命里,駐足過四個女人,帶給他四段婚姻,每一段都給他的事業和人生,帶來了顯而易見的、恰到好處的積極變化。
網圖:清末大家閨秀
婚姻一部曲:主命
顧維鈞的第一位夫人是一個舊式家庭的千金。
清光緒末年,12歲的顧維鈞已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顧父晴川便將他送進上海英華中學讀書,正好與上海道尹袁觀瀾的兒子袁履登成了同學,且兩人交好。顧晴川與袁觀瀾本就是世交,有了兒子同讀後,關係就更為親近了。一天,顧晴川帶著兒子去袁觀瀾幕府拜訪,認識同來拜訪的張衡山,兩人一見如故。張有一女,名潤娥,與顧維鈞年齡相當,於是兩位長輩便商量結親。而年紀尚小的顧維鈞自然也沒什麼意見,這件事便定了下來,只待到了年齡便可成親。
然而1904年,16歲的顧維鈞接觸到了西方文化,踏上了赴美留學之路。聰穎好學的他,在異國他鄉的學業也常常名列前茅,當然就有更多的機會參加各種活動,並擔任全美中國學生聯合會主席,一時眼界大開。此時的顧維鈞想起父母對自己的包辦婚姻,還有那個未曾見面,有着三寸金蓮的未婚妻,這種舊式女子的風範,並非自己理想中大方且善於交際的另一伴,因此顧維鈞再也不情願。可是父命難為,他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於1908年回國和張潤娥完了婚。
可是對顧維鈞來說這只是形式而已,晚上他拒絕入洞房。在母親的不斷懇求下,方才進入,又拒不上床,這讓大家閨秀的張潤娥頗感吃驚,於是用賢妻的姿態請他。結果顧維鈞依然不肯,羞澀的張潤娥也不好再請,便自顧自睡了沙發,從此兩人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
這件事讓晚年的顧維鈞都會感嘆張潤娥的寬容忍耐和天真純樸。
舊時新娘妝
回美國之期一到,顧維鈞便迫不及待收拾行裝準備上路。不曾想父親以張潤娥是張家獨女不能不對她負責為由,讓他帶着一同赴美。到美國後,他便將張潤娥寄居在一對德國老夫婦家,名義上是為其補習英文,實則獨自回紐約上學去了。
1909年秋天,張潤娥終於等回了顧維鈞,同時也等來了讓她肝腸寸斷的消息。
顧維鈞帶來了一紙離婚協議,向張氏小姐坦言兩人不合適,長久下去會兩敗俱傷。在美國生活了兩年的張潤娥思想漸開,已能明白顧維鈞的言下之意,她表示只要顧維鈞讓她簽,她便簽。於是,顧維鈞拿到了他想要的離婚協議。為了避免外界輿論胡亂造勢和雙方父母的不愉快,證明雙方都出於自願,顧維鈞希望張潤娥再親手抄寫4份副本交給雙方父母,張潤娥都順從照辦。
至此,他們便以最友好的態度彼此分手。
離婚後,顧維鈞專心學業,而張潤娥卻選擇了出家落髮。
20年後,已是國民政府外交部長的顧維鈞得知張潤娥生活清苦,便特意給她寫了一封信還寄去了5萬元巨款以示補償,沒想到不久後,信和錢款都如數退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就了顧維鈞的第一段婚姻,這是時代留在他人生中的小插曲,讓他確定了另一伴應該是什麼樣的人,而對於張潤娥來說,卻耗盡了她對婚姻所有的期待和幻想。
顧維鈞和唐寶玥
婚姻二部曲:主貴
清廷特使唐紹儀便是顧維鈞第二段婚姻的月老。
1908年,唐紹儀以清廷特使的名義訪美,向美國政府退還部分庚款一事答謝。事情處理完後,唐紹儀還做了一件有利於清廷的事,那就是邀請了40位留美學生聚會。此舉既是為了鼓勵留學海外的學子們好好學習,更是為物色人才,以便日後引薦他們回國報效朝廷。此時任全美《中國學生月刊》主編的顧維鈞自然是在受邀之列。
在宴會上,大家都推舉顧維鈞為代表進行發言。沒想到才華橫溢的他得到了唐紹儀和他同僚的高度賞識,於是,唐紹儀私下約見顧維鈞,兩人一番暢談。
1912年,懷揣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法學博士證書的顧維鈞回到了中國。唐紹儀帶着女兒唐寶玥為他接風,隨後將他舉薦給袁世凱任英文秘書。初涉官場,顧維鈞便表現得出類拔萃,袁世凱與英美重要人物的會見他都在場。這讓唐越看越歡喜,便有將其收為乘龍快胥的念頭,這對於集權貴於一身的唐紹儀來說,只需安排幾場聚會便可以搞定。
於是,一場內閣青年同事的野炊會被提上了日程。
顧維鈞一家三口
這次,唐紹儀故意安排顧維鈞與女兒唐寶玥一同前往。兩人本就認識,再加上野炊會的升溫,端莊大方、性情溫柔、受過西方教育又精通英語的唐寶玥格外引人注目,顧維鈞當然也不賴,結束野炊兩人早已互生好感。後來的日子,便是郎情妾意,步步升溫,一次上海之行,兩人紛紛墜入愛河。
1913年,顧維鈞與唐寶玥在唐紹儀的安排下,在公共租界體育場公園舉行了規模宏大的婚禮。從此,顧維鈞在北洋軍閥政府中的政治地位,更穩了一層。
婚後的日子,唐寶玥不僅要照顧一雙兒女,還要為助力丈夫的事業不遺餘力,出席各種交際活動。有一次,美國有兩大盛會同日舉行,一在華府,一在費城。顧維鈞分身乏術,便讓夫人唐寶玥擇一地代為出席。唐寶玥心疼丈夫,便選擇了更為遙遠的費城,周旋於外交場上。不料,歸途中竟染上了西班牙流感,回國後尚未康復又參加應酬,隨後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突遭此打擊,顧維鈞有種有緣無福的悲哀。直到巴黎和會的召開,他終於從悲痛中振奮起來,從容赴會。會上,他以睿智和口才為國爭了光,贏得了美名,登上了人生的巔峰。
由此看來,顧唐之姻,真可謂「楚歌吳語嬌不成,似能未能最有情」,緣已盡,然情未了。
顧維鈞和黃蕙蘭
婚姻三部曲:主富
雖已走出喪妻之痛,但尚有一雙兒女,他們需要母愛,然而外交官的太太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巴黎和會期間,各國人才紛紛聚首。顧維鈞在此認識了東南亞華僑首富、人稱「糖王」黃仲涵的女兒黃蕙蘭。年方19,天生麗質的黃惠蘭不禁讓顧維鈞怦然心動,當即就表示對黃小姐的愛慕。
然而黃蕙蘭對眼前這個理着老式平頭,衣着古板的男人並不感冒,甚至在知道他不會跳舞,不會騎馬,更不會開汽車後顯得失望。哪知,顧維鈞才不是等閑之輩。接下來,他幾乎每天差人給她送花,有時一天幾次造訪問候。久而久之,他憑藉自身的魅力讓黃蕙蘭感到時時處處都在關心她。
終於,在一次郊遊時,顧維鈞用比英文還流利的法語對黃蕙蘭說:「明天我來接你,坐我的車去。」然而令黃蕙蘭沒有想到的是,那是一輛由法國政府供給的、享受外交特權牌照的車,還有專職司機,黃蕙蘭的心裏掠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於是,沒有他說愛她,也沒有她問他愛不愛她,兩人便在布魯塞爾中國使館舉行了隆重的婚禮。
新娘的陪嫁闊綽到讓人羨慕得掉眼珠子:枕頭上釘的是金扣袢,每朵花中鑲一粒鑽石;鑲金餐具36套;顧維鈞座位上的名片架也是金制的,鏨雕着「顧」字;黃的母親送了一輛高級的勞斯萊斯牌轎車……婚禮上高朋滿座,場面之盛大與熱烈,令黃蕙蘭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黃蕙蘭做夢也沒想到她的新婚之夜卻是在火車上度過的,因為翌日國聯大會要召開,身為中國代表團團長的顧維鈞必須出席。
所以,已經成為了外交夫人,自然不拘小節。
顧維鈞與黃蕙蘭出訪
黃蕙蘭一度成為顧維鈞的得力助手,她懂6國語言,為人熱情、大方,深受歐洲人歡迎。她也自己明白,自己的價值有一半是體現在她雄厚的財力上。於是,很多時候黃蕙蘭都自掏腰包替顧維鈞解決問題。
以致於回國後的幾年,顧維鈞要組閣,事前有人問章士釗說:「顧少川要組閣,你看可能成為事實嗎?」章士釗很痛快地回答:「以顧夫人的多金,少川要當總統也不難,豈僅是一個國務總理!」未及,顧維鈞果然組閣,金錢萬能,章士釗算是看透了。
為此,顧維鈞便有苛詞:「以我現在的地位,你戴的為眾人所欣羨的珠寶,一望而知不是來自於我的。我希望你除了我買給你的飾物,什麼也不戴。」可黃蕙蘭哪裡聽得進去,驕奢的人生依然我行我素。隨着歲月的流逝,夫妻間漸漸有了隔閡,顧維鈞也有了傾訴的紅顏。
顧、黃36年的緣分終於走到了盡頭,恰好等同於當年陪嫁的36套鑲金餐具,終歸是珠聯璧不合,有緣乏趣,有善始而無善終。
顧維鈞和嚴幼韻
婚姻四部曲:主愛
晚年的黃惠蘭寫下了自己的回憶錄《沒有不散的筵席》,她提到:維鈞每個星期要到紐約去度周末,從星期五一直呆到下個星期二,與他那位在聯合國任職的紅粉知己約會。
黃蕙蘭書中提到的「那位」,便是顧維鈞的最後一位夫人嚴幼韻。
嚴幼韻畢業於上海復旦大學,她的前夫系清華大學教授、中國駐馬尼拉總領事楊冠笙。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後,楊在馬尼拉被日軍殺害,為國殉職。早在20世紀30年代,因丈夫的關係,嚴幼韻便與顧維鈞熟識。
1959年,嚴幼韻到紐約,供職於聯合國。那時的顧維鈞正出任台駐美大使,由於工作關係,兩人便有了接觸,而那時顧維鈞與黃蕙蘭的關係已無逆轉的可能,他和嚴幼韻便常常在一起談心,而後相互心儀。
與黃蕙蘭離婚後,顧維鈞便決心「採菊東籬下」,歸隱田園,安度晚年,後突然又受命(台灣當局),參加海牙國際法庭競選,復東山再起,併當上國際法庭副庭長。
1959年秋,顧維鈞與小他20歲的嚴幼韻正式結婚,定居荷蘭海牙。
晚年的顧維鈞和嚴幼韻
善於理家又精於治家的嚴女士,不僅將家裡大小事務處理得緊緊有條,還將雙方子女間的關係處理得十分融洽,更是將雙方朋友招待得周到細緻,這讓顧維鈞倍感舒心。
對於丈夫,嚴女士更是事無具細,她將生活瑣碎過成了歲月靜好。她為顧維鈞準備了大量的中英文報紙供其閱讀,還陪他聊天,只為讓他身心愉悅;陪他散步,讓他恬靜怡然。最為重要的是在嚴女士的幫助下,顧維鈞完成了巨著《顧維鈞回憶錄》的撰寫工作,從著作的整理到修改定稿,嚴幼韻功不可沒。
都說有錢難買老來樂,在顧維鈞退出政治舞台,不再有耀眼鋒芒的時候,是嚴幼韻給了他妥帖安穩的陪伴,給他的人生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回顧顧維鈞的一生,無論是長伴青燈的張潤娥,因病早逝的唐寶玥,還是揮金如土的黃蕙蘭,溫婉寬厚的嚴幼韻,四段婚姻,皆是豐富和成就了顧維鈞的人生。
正如他對四任妻子的評價:
「原配妻子,因父母之言,主命; 唐寶玥,因政要之女,主貴;黃蕙蘭,因富家千金,主富;嚴幼韻,因情意相通,主愛。」
四個女人,成就他四段婚姻,每一段都是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