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以賄成昏庸腐朽
自乾隆末年至嘉慶道光時期,在清朝統治下的封建社會中,土地高度集中,財政極度匱乏,吏治極端腐敗,軍備嚴重廢弛,這個盛極一時的封建國家已迅速走向衰落。隨之而來的,則是在全國範圍內階級矛盾、民族矛盾的迅速激化。
清中葉以後,隨着地主階級政治、經濟勢力的日益鞏固和發展,貴族、官僚、地主、大商人開始了對土地的瘋狂兼并。滿洲貴族在入關後,即以皇室莊田、宗室莊田、八旗田等名義圈佔了大量土地。康熙八年(69)清廷雖然正式下達了停止圈地的命令,但此後滿洲貴族仍然依恃政治特權繼續廣占良田。乾隆時,僅由皇室控制的官田、皇莊即達六七千萬畝。滿族大官僚亦競相搶佔土地。乾隆時當政二十年的大學士和珅佔地數千頃,道光時的大學士琦善佔地二百五十六萬多畝。漢族大官僚對土地佔有的數目亦十分驚人。
嘉慶時的兩江總督孫玉庭,在山東占田三萬餘畝。一般大地主、大商人對土地的兼并動輒成千累萬。乾隆時直隸懷柔郝氏,「膏腴萬頃」。道光初年,直隸滄州袁氏占田二千頃。在貧瘠的陝甘地區,大地主往往乘農民破產逃亡之機,大量占奪民田。「遂有一戶而田連數萬畝,次則三、四、五萬至一、二萬者。」這時期,一些大商人利用擁有的大量資金來搶購土地。嘉慶時,湖南衡陽因經營山場、販賣木材致富的木商劉重偉,其子孫田至萬畝。貴族、官僚、地主、大商人對土地的兼并,使得大量土地集中在少數人的手裡,而廣大農民則因失去土地而流離失所。
早在乾隆十三年(1748),湖南巡撫楊錫紱即指出湖南土地集中的嚴重情況。他說:「近日田之歸於富戶者,大約十之五六,舊時有田之人,今俱為佃耕之戶。」土地的集中愈演愈烈,最後導致「富者田連阡陌,而貧者無立錐」的嚴重局面。大批失去了土地的農民,或淪為佃戶和僱工,或成為耕無田、居無所的流民。淪為佃戶的農民被迫承受地主階級高額地租的殘酷剝削。當時的地租率,至少是四、六分成(即地主四、佃戶六),一般是對半分成,主佃各得一半。佃農除了向地主交納正額地租外,往往還得向地主繳納名目繁多的附加租,各種節令時日,農民要向地主繳納雞、豕、魚、帛等等應時之物。除此而外,農民還需負擔清廷的各種捐稅。這樣,農民終歲辛勤所得,已一半甚至大部被地主階級剝奪去了。一遇水旱災害,農民竭其所有亦不能完納地租捐稅。許多人不得已而背井離鄉,成為流民。淪為流民者,有的不顧清廷的禁令,進入東北、蒙古及沿江、沿海的封禁地區。他們披荊斬棘,艱苦備嘗,還要設法應付官府的驅逐,顛沛流離,難以安定。有的流落城鎮街頭,沿街乞討。
嘉慶時,北京城內,淪為乞丐的流民達十萬多人。封建土地制度,地主階級對農民敲骨吸髓的封建剝削,將廣大農民逼得走投無路,也極大地束縛、摧殘着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這正是清中葉以後,社會經濟凋敝、社會動蕩的根本原因。
乾隆中葉以後、土地的高度集中和殘酷的封建剝削,將廣大農民逼向絕境。與啼飢號寒、無以為生的廣大農民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封建統治者的窮奢極欲、醉生夢死的腐朽生活。清代封建統治集團的奢侈腐化之風實自乾隆朝開始。乾隆帝當政六十餘年,既為清皇朝建立了不世功業,亦留下了衰落疲敗的種因。乾隆中期以後,他仿康熙六次南巡之例,六度南巡,而「供億之侈,驛騷之繁,轉十倍於康熙之時」。
乾隆十六年(1751),皇太后六十歲生辰,中外臣僚紛集京師舉行大慶。自西華門至西直門外,十餘里中「剪綵為花,鋪錦為屋,九華之燈,七寶之座,丹碧相映」,「每數十步間一戲台,南腔北調,備四方之樂,侲童妙伎,歌扇舞衫」。各地督撫之貢物,爭奇鬥巧,「廣東所構翡翠亭,廣二、三丈,全以孔雀尾作屋瓦」。此後,在皇太后八十壽辰以及乾隆帝自己八十壽辰時,「京師巨典繁盛」,與皇太后六十壽辰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官僚、大地主、大商人競相效仿。嘉慶道光時,河吏的奢侈,是當時愈刮愈猛的奢侈之風的明顯例證。清代漕運依賴運河,故而列朝對河政十分重視,國家財政撥款也很充裕。
然而,乾隆末年以後,國家每年費帑數百萬,真正用於運、黃、淮河治理之費不及十分之一,其餘悉皆供河吏揮霍而已。河督的奢侈有帝王所不及者。河督宴客集天下之珍饌。為燒一碗豬肉,要殺五十餘頭豬,取其背肉一臠,余皆棄之。一盤駝峰,必得殺三、四峰駱駝。河督終日置酒高會,參加河督宴會的人,鮮有能終席者。因為每次宴會,往往歷經三晝夜而不能畢。
官場中的奢侈不是個別現象。道光時,一個陝西糧道在他迎來送往時,「每次皆戲兩班,上席五桌,中席十四桌。上席必燕窩燒烤,中席亦魚翅海參。西安活魚難得,每大魚一尾,值錢四、五千文其他如白鱔、鹿尾,皆貴重難得之物,亦必設法購求」。在官場中的奢侈之風日益蔓延時,一些大官僚和富逾王侯的大地主、大商人過着揮金如土的生活。乾隆嘉慶時某閣臣,其家「奢汰異常,輿夫皆著毳毭之衣,姬妾買花日費數萬錢」。京師米商祝氏,「其家屋宇至千餘間,園亭瑰麗,人游十日,未竟其居」。宛平查氏、盛氏,「其富麗亦相仿」。懷柔郝氏,乾隆曾駐蹕其家,「進奉上方水陸珍錯至百餘品,其他王公近侍及輿僮奴隸,皆供食饌,一曰之餐,費至十餘萬」。乾隆帝的驕奢淫逸,開一代奢侈之風,而貴族、官僚、大地主、大商人的奢侈腐化則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奢靡之風愈演愈烈,不可遏止,嘉慶帝、道光帝曾力加矯正,然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