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長途旅程
"我不要了,咱們算了吧。"回到城裡的第二天,我站在王阿姨家樓下,聲音乾澀地說出這句話。
這趟自駕游像一面照妖鏡,照出了我們之間太多的不合。
王阿姨愣了一下,眼裡的光黯淡下去,卻沒有預想中的爭辯。
她只是點點頭,說:"你等會兒。"
那一刻,六月的風卷着槐花香,吹得我心裏發慌。
我今年六十五歲,姓李,退休前是市二中的語文老師,教了三十多年書。
退休前,我把全部精力都給了講台和學生,家庭生活早就支離破碎。
老伴六年前因癌症去世,留下我和一堆厚厚的相冊,以及那把她送我四十歲生日的紫砂壺。
孩子在南方發展,一年也見不上幾面,只在春節時匆匆回來住上幾天。
我的生活就像教案一樣按部就班:早起遛彎,買個油條豆漿,回家看報紙,偶爾寫幾首打油詩,日子過得和街邊的老槐樹一樣平淡無奇。
退休後的日子像一杯溫水,平淡無奇,有時連我自己都覺得無趣。
單位的老王——那個總愛拍着啤酒肚侃大山的體育老師,硬拉我去見了他小區的王阿姨。
"老李啊,你這'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日子過夠了吧?我給你介紹個好的!"老王拍着我的肩膀,眼睛笑得像兩條縫。
王阿姨比我小十歲,退休前在建設銀行當會計主管,為人幹練精明。
第一次見面是在老王家,她穿着一件淺藍色的襯衫,頭髮利落地挽在腦後,說話不急不慢,眼神清亮。
"李老師,聽說您的散文在市報上發表過?"她遞給我一杯茶,語氣裡帶着幾分尊重。
我有些不好意思:"哪裡哪裡,就是寫着玩玩,糊弄糊弄報社那幫小年輕。"
老王在一旁起鬨:"你倆都是'老漂族',孩子都在外省工作,正好作伴,聊得來就多處處,處不來拉倒,又不簽賣身契!"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斷斷續續的相處。
她會給我帶她做的鹵煮豆腐,說是用了老北京的配方;我會推薦給她幾本閑書,大多是我珍藏的文學作品。
相處兩個月後的一個周末,我們喝完茶,話題不知怎麼就轉到了婚姻上。
"我覺得咱們年紀大了,要是覺得合適,領個證也挺好。"我試探着說。
她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閃爍:"這事兒不着急,慢慢來。"
老王知道後,又來拍我的肩膀:"老李啊,你可算找到組織了!"
五月底的一天,王阿姨突然提議:"要不咱們先一起出去玩幾天,彼此了解了解?"
我一拍大腿:"這主意好!正好我那輛桑塔納剛做完保養,咱們來個自駕游,算是對彼此的考驗!"
她欣然同意,隨即拿出紙筆,開始列行程表,那認真勁兒,像是在做銀行的季度報表。
看着她低頭寫字的樣子,鬢角有幾根剛冒出的白髮,我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溫暖。
那是一九九七年的六月,天剛剛熱起來,街上的女孩子已經換上了花裙子。
電視里正播着香港回歸的新聞,城裡到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氛。
我開着單位剛分的桑塔納,心裏盤算着沿途的風景——青山綠水,小橋流水,或許還能買點當地的土特產帶回來。
王阿姨則抱着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裏面記滿了路線、景點和住宿地點,甚至連吃飯的地方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老李,按計劃,咱們今天下午四點前要到青山鎮,住縣招待所,乾淨衛生,價格合理。"她翻着筆記本說,語氣像是宣讀一份重要文件。
"差不多就行,看到好景色就停一停,餓了就找地方吃,困了就找地方住,何必這麼死板呢?"我隨口道,一邊調整後視鏡。
她皺了皺眉:"計劃趕不上變化,但沒有計劃肯定會變化。"
這是她常掛在嘴邊的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圍牆,把她的生活圈得方方正正。
出城不到兩小時,路過一個小鎮,我看到路邊有賣冰棍的,立刻靠邊停車:"來一根冰棍解解暑?"
"不行!"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冰的東西傷胃,你這個年紀更不能吃,小心胃病。"
我只好悻悻地重新發動車子,心裏嘀咕:就一根冰棍,又不是砒霜。
中午,我們路過一個湖邊,湖水碧綠,周圍是鬱鬱蔥蔥的山林,遠處有幾座農舍,炊煙裊裊。
"老王頭,咱停下來拍幾張照片吧?景色真不錯!"我興奮地說,腦海里已經構思好了取景角度。
"快到飯點了,耽誤時間。"她看看錶,"再說相機里的膠捲也不多了,浪費可惜。"
我只好一腳油門繼續前行,心裏的鬱悶像堵車一樣越積越多。
傍晚時分,導航顯示前方有個岔路,可以繞到一個有名的高山湖泊。
"咱們繞過去看看?據說風景特別美!"我躍躍欲試。
"不在計劃內。"她翻看着地圖,"再說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別節外生枝。"
一路上,我被她的"不行"困在了方向盤前,彷彿回到了教書時被校長約束的日子。
晚上住進青山鎮的招待所,她掏出一包自帶的床單和枕套,麻利地鋪好床。
"這年頭,外面的床單不知道多久洗一次,誰用過誰知道。"她解釋道。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想:這樣的人,過日子肯定不會吃虧,但是…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她拿出一個食盒,裏面是兩個雞蛋三明治和一杯熱豆漿:"自己做的早點,衛生,你趁熱吃。"
我接過食盒,味道確實不錯,但心裏仍然彆扭。
"你這人,規矩怎麼這麼多?放鬆點不行嗎?"我忍不住問。
她收拾着行李,頭也不抬:"習慣了,做了大半輩子會計,一筆賬對不上都睡不着覺。"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未來生活的模樣——按部就班,一絲不苟,沒有半點驚喜和意外。
這和我想像中的晚年生活相去甚遠。
我喜歡隨性而為,她卻要事事計劃。
我愛好詩詞歌賦,她卻精於數字計算。
我們像兩條平行線,看似並肩前行,卻永遠無法相交。
第三天傍晚,我們駛入一段山路,車子突然發出異常的聲響,隨後徹底熄火。
天空中烏雲密布,轉眼間下起了傾盆大雨,雨點砸在擋風玻璃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
"完犢子了,車拋錨了。"我拍着方向盤,鬱悶地說。
"怎麼會這樣?昨天不是說做過保養嗎?"她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責備。
我心中的火蹭地一下冒了出來:"做了保養就不會壞了?汽車又不是神仙!"
她不說話了,只是翻開那本厚厚的筆記本,用手指在地圖上划來划去。
雨越下越大,天色越來越暗,我們被困在這段山路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附近有個小鎮,咱們打電話叫拖車,明天再走吧。"我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幕建議道。
"不行,明天上午九點必須趕到下一個景點,不然住宿就白訂了,訂金退不來的。"她堅持道,聲音依然平靜,像是在討論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忍不住發了火:"你就知道計劃!現在車壞了,這麼大雨,難道還飛過去不成?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她愣了一下,然後默默地低下頭,不再說話。
雨水順着車窗流下,像無聲的淚。
最後,在一個路過的貨車司機幫助下,我們把車推到了附近的一個小鎮。
那晚,我們住在路邊一個簡陋的旅店裡,房間里有股霉味,蚊子嗡嗡地叫。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堵得慌。
這次旅行本該是檢驗我們是否合適的試金石,現在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凌晨,我被冷醒了,發現她不在床上。
我摸索着穿上衣服,推開門,看見她正在走廊盡頭的一盞昏黃燈光下,用小盆洗我的外套——白天修車時弄髒了。
她背對着我,瘦削的肩膀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我愣在那裡,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愧疚。
"大半夜的,洗什麼衣服?"我走過去,聲音柔和了許多。
她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臉上帶着疲憊的笑:"看你這衣服髒了,怕明天沒得換。"
我默默地接過盆子:"回去睡吧,我來。"
她搖搖頭:"你手腳不方便,還是我來吧。"
我突然想起來,她是看到我前幾天腰疼,彎不下腰,才主動幫我洗的衣服。
那一刻,我心裏的不滿消退了幾分。
第二天,她的背包掉在地上,散出一堆藥品。
感冒藥、腸胃藥、止痛藥,甚至還有我平時吃的降壓藥。
"你帶這麼多葯幹嘛?"我困惑地問,心想她看着不像是個藥罐子啊。
"你年紀大了,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總得有準備。"她頭也不抬地收拾着,動作麻利,語氣平淡,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這句話像根刺,扎進了我的心裏。
這些葯明明都是為我準備的,她記得我每一種病症,每一種葯。
我愣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留心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發現她會在我感到疲憊時,找借口停下來休息;
會在我喝水時,提醒我葯該吃了;
會在拍照時,主動站到一旁,為我取景構圖。
她的所有計劃和規矩,似乎都是為了照顧我這個"老頭子"。
一條看似僵硬的規矩,背後竟是這樣細膩的關懷。
我開始反思自己的任性和固執,是否太過分了?
第五天,我們的車修好了,繼續上路。
快到中午時,她突然指着路邊一個小攤:"那家賣的艾窩窩可好了,咱們停下來嘗嘗?"
我驚訝地看着她:"不是說路邊攤不衛生嗎?"
她笑了:"偶爾破例一次,沒關係的。"
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她年輕時的樣子,眼睛亮晶晶的,像個小姑娘。
吃完艾窩窩,她用濕巾仔細地擦着手,笑道:"老李,有時候放鬆一下,日子過得也挺好。"
她在嘗試改變,為了遷就我。
而我呢?除了一味地抱怨,又做了什麼?
晚上住在一個湖邊的小旅館,我偷偷買了兩瓶啤酒,敲開她的房門。
"來,喝一個。"我遞給她一瓶,"小酌怡情。"
她接過啤酒,笑道:"你這是破壞計劃啊。"
"計劃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舉起瓶子,"乾杯!"
月光下,我們坐在湖邊的長椅上,聊起了各自的過往。
她說,她的丈夫早年因車禍去世,留下她和女兒相依為命。
為了撫養女兒,她拚命工作,計划著每一分錢的用途,規划著每一天的時間。
"那時候,我每晚都要算三遍賬,生怕錯了一分錢,日子就過不下去了。"她望着遠處的湖面,目光悠遠。
"後來呢?"我問。
"後來習慣成自然,什麼事都要有計劃、有準備,否則就會心慌。"她苦笑着搖搖頭,"女兒常說我太死板,像個老古董。"
這一刻,我彷彿看清了她固執背後的原因——那是生活磨礪出來的堅韌,是對生活的敬畏和珍視。
我講起了我的教書生涯,如何在一遍遍的重複中尋找樂趣,如何在學生的成長中找到自己的價值。
"退休後,我突然覺得失去了方向,每天都是一樣的日子,沒人需要我了。"我嘆了口氣。
她靜靜地聽着,時不時點點頭,眼神中流露出理解和共鳴。
"其實我們挺像的,"她突然說,"你在尋找自由,我在尋找安全,但我們都是在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心裏的某扇門。
也許,我們並非如此不同,只是表達方式不同罷了。
一周後回到城裡,我卻決定分手。
並非因為不喜歡她,而是害怕自己無法給她想要的生活。
我太隨性,她太規整,這種差異在日常生活中必定會引發無盡的摩擦。
既然發現了不合適,趁早了斷,對雙方都好。
當我站在她樓下說出那句"算了吧"時,她只是平靜地點點頭,然後說了句"你等會兒"。
我以為她要找各種理由挽留,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
沒想到,她只是上樓取了一樣東西。
當她遞給我那個筆記本時,我徹底愣住了。
那是一本普通的硬皮筆記本,但裏面的內容卻讓我心頭一震。
裏面詳細記錄著我的喜好、忌口、藥物過敏史,甚至連我隨口說過喜歡的歌曲都一一列出。
每一頁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地方還貼着便利貼,標註着新的發現。
"這是什麼時候寫的?"我翻着筆記本,聲音有些顫抖。
"從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她平靜地說,"我想更了解你,想跟你好好過日子。"
這句話重若千鈞,砸在我心上。
原來她所有的規矩和計劃,都是為了給我一個舒適的生活。
而我卻誤解了她的良苦用心,甚至嫌她煩。
"我..."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關係,"她微笑着,眼裡有些濕潤,"我知道我有時候太死板了,過不慣你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
"你拿着吧,萬一以後有用呢。"她指了指筆記本,轉身上樓,背影有些落寞。
下樓後,我在小區的長椅上坐了很久,翻看着那本筆記。
每一頁都寫滿了對我的關心和體貼,比如:
"李老師喜歡喝茶,但睡前不能喝濃茶,容易失眠。"
"他腰椎不好,坐久了要提醒他起來走動。"
"他對海鮮過敏,尤其是蝦,千萬不能吃。"
"他最喜歡的歌是《絨花》,心情不好時可以放給他聽。"
...
我突然想起,在我們旅行的最後一天,她主動提出去看日出。
那天凌晨四點,她輕輕敲響我的房門,我迷迷糊糊地跟着她爬上山頂。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湖面上時,她指着遠處說:"李老師,你看,多美啊。"
那一刻,她的眼睛裏閃爍着光彩,像是融入了整個世界。
我當時只覺得風景美,卻沒注意到她為了迎合我的隨性,正在努力改變自己。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老王。
他看我一眼,嘆口氣:"老李啊,怎麼樣?處得來不?"
我搖搖頭:"有點不合適。"
老王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講究個風花雪月;她那人實在,一板一眼的,肯定合不來!"
我沒接話,只是低頭看着手中的筆記本。
老王湊過來:"這啥玩意兒?"
我把本子遞給他:"你看看。"
老王翻了幾頁,眼睛越瞪越大:"哎呦喂,這得多用心啊!老李,到我們這年紀,找個真心相伴的不容易。"
他拍拍我的肩膀:"她那人是較真,但處處為你着想,你看不出來?這種人跟你過日子,你享福了!"
老王的話像一記耳光,打醒了我。
我突然明白,她的計劃里裝的全是對我的關心,而我的隨性里只有我自己。
黃昏中,我拄着拐杖慢慢往家走,心裏盤算着該如何彌補這個錯誤。
路過一家文具店,我走進去,買了一本和她那本一模一樣的筆記本。
回到家,我坐在書桌前,一筆一畫地寫下對她的觀察:
"王阿姨怕冷,出門要多帶件外套。"
"她喜歡喝菊花茶,但不愛放糖。"
"她走路時會不自覺地數台階,是會計的職業病。"
"她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很好看。"
...
寫完已是深夜,我合上筆記本,心裏有了決定。
第二天一早,我又站在了她家樓下,手裡捧着那本新筆記本。
"老李,你怎麼又來了?"她倚在樓道口,眼睛有些紅,似乎一夜沒睡好。
"王阿姨,我想,咱們可以商量着來。"我遞上筆記本,"我也學着記了一些,關於你的。"
她接過本子,翻開第一頁,嘴角微微上揚。
上面寫着:下次旅行,計劃歸你,景點歸我。
"你這人,怎麼這麼犟呢?"她笑着搖搖頭,眼裡卻閃着光。
我撓撓頭:"不是犟,是想通了。咱們都這把年紀了,何必那麼較真?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活法,互相遷就着,日子就過去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煩了?"她直視着我的眼睛,直接問道。
我想了想,誠實地回答:"有時候是有點煩,但比起你的好,這點煩算不了什麼。"
她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你也挺煩人的,非要去偏僻的景點,不看攻略就瞎轉悠,累死我了。"
我們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要不,咱們再試試?"我試探着問。
她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好,但有個條件。"
"你說。"
"以後出門,我負責計劃,你負責變通,咱倆誰也不許犟。"她認真地說。
我笑着伸出手:"一言為定!"
一個月後,我們領了證。
婚後的生活並非一帆風順,我們依舊會因為生活習慣的差異而爭執。
她仍然會為我的粗心大意而着急,我也會為她的墨守成規而不滿。
但我們找到了相處之道——她會在計劃里留出"意外空間",我也會在隨性中多一些考慮。
漸漸地,她學會了享受即興的快樂,我也體會到了有規劃的安心。
女兒回來看我們,驚訝地發現我書桌上多了一本賬本,牆上貼着每月的日程表。
"爸,你變了!"她嘟着嘴說,"以前你最討厭這些條條框框的東西!"
我笑而不語,心想:人老了,就是要學會變通啊。
第二年夏天,我們又一次踏上自駕之旅。
這一次,我開車,她負責導航;我挑景點,她訂住宿;我負責拍照,她負責記賬。
一切配合得天衣無縫,彷彿我們已經一起生活了幾十年。
在一個山頂上,看着日出,她靠在我肩上,輕聲說:"老李,人生下半場,有個伴真好。"
我拍拍她的手:"是啊,特別是個較真的伴。"
她笑着捶了我一下:"你這張嘴啊,就是改不了!"
我看着遠處的朝陽,心想:也許這就是最好的晚年——有個人陪你看日出日落,有個人牽掛你的冷暖安危,有個人和你互相包容,共同成長。
回城的路上,她翻開我們共同記錄的第三本筆記,已經寫滿了大半。
裏面記錄著我們的爭執和和解,記錄著彼此的習慣和禁忌,記錄著兩個老人慢慢靠近的心。
"下一站去哪?"她問。
"你安排,我跟着。"我笑着說。
她眼睛一亮:"真的?隨我安排?"
"那是。"我點點頭,"這不是把計劃權交給你了嘛!"
她開心地笑了,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知道,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們會繼續互相磨合,互相遷就,也會有爭執和不滿。
但只要我們願意理解彼此的出發點,願意為對方改變一點點,這段遲來的緣分就會長久。
畢竟,人生最美的不是遇見,而是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