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現場
木依岸
太陽西沉，半邊天都被染紅了，是那種淡淡的胭脂紅。風吹起了藍色的舊窗帘，窗帘的下擺被固定着，所以風再用力也是枉然。法國梧桐的樹葉稀疏泛黃，在風中掙扎着，它們捨不得離開朝夕相處的樹枝，在極力與命運抗爭。
她這會兒監考的這個班，全年級學習最差的學生聚集在這裡。看到他們，她就想到《麥田裡的守望者》中的主人公霍爾頓·考爾菲德，當然這些孩子比他幸運，前者多次被學校開除，這些孩子還幸福地在教室里考試。考試的時候，他們不看試卷，因為試卷上的題他們都看不懂。或許就如我們看《周易》那麼難。時間對他們來說就是煉獄，就是湯在火爐上的狀況。他們的嗡嗡聲像蒼蠅一樣，爬在人的手背上，讓你有一巴掌拍死這些足以讓人發瘋的聲音的衝動。
他們中的很多人長得濃眉大眼，高挑英俊。有的真比時下流行的韓國明星帥多啦！可是當你看到他們那種東張西望，麻木不仁，遊手好閒，無所用心的精神狀態，真的，他們身上那種外在的美頃刻就灰飛煙滅啦！這兩個小時卻要和他們綁在一起。她內心的寧靜就如狂風掀起沙粒，滿天飛舞着煩躁不安的情緒灰塵。他們不看試卷，不時地扭頭看她，希望從她臉上看到某出好戲來打發這段無聊的時光。
東邊的天空是暗灰色的，像一個與鍋碗瓢勺長期廝磨的家庭婦女。西邊的天空暗灰中透着緋紅，彷彿職場中叱吒風雲的白領麗人。截然不同的對比，讓她想到上午監考的那個大多是學優生的考場。整齊劃一的俯首試卷，沙沙的筆吻考卷的親昵。最後交來的試卷也是工整滿滿的字體，讓你看到都要喜上眉梢，心曠神怡！
她在注視他們的間隙抬眼遠眺窗外，鱗次櫛比的樓群之上最先亮起的一兩處霓虹燈如同星星之火，試圖把即將到來的暗夜點亮。她想，希望是有的，就如此時的一兩點燈光。然而她的目光最終要轉向室內，轉向這裡的黯然與混亂。
個別學生在低着頭，起初還以為寫考卷呢，結果走進一看是在看小說。她表揚了他。遵守考試紀律，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坐位上不打擾別人，對於這些學生來說就是最好的表現。再看其他學生，有的蹺着二郎腿，把試卷（試卷不收，收答題卡）摺疊成飛機，試圖乘老師不注意時扔給某位同學，然後引來一陣哄堂大笑。這對他們來說最有趣不過啦！
有的趴在桌上睡覺，希望一覺醒來，能聽到考試結束的鈴聲。
有的可能是無聊透頂了吧，彷彿不發出點聲響就要窒息。忽地就從他們的喉嚨里崩出一串響亮的口哨，搞得你措手不及，你想上去接着，扔進垃圾簍的機會都沒有。有兩人相隔幾個座位卻打起口語電話。這邊剛去制止，那邊有兩位慌說肚子疼要去廁所。總之，這群孩子在考場里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的靈魂鼓噪着他們的身體必須製造出什麼響動來，或則一聲悶雷，或則一陣冰雹，最好洪水來襲，或則猛獸出林。總之他們恨不得馬上發生戰爭，天下大亂才得安寧。這些孩子，她真的對他們烏有辦法。最後的辦法是，你們若能保持安靜，就可提前交卷。他們一陣歡呼，這個交換的砝碼似乎對他們湊效啦!他們總算安靜下來。他們總算熬幹了這兩個小時的時間。
走出教室，一輪彎月掛在中天，相聚不遠是一顆明亮的長庚星。
這些不愛學習的孩子怎麼辦呢？為了他們的自由，她讓提前交卷了十分鐘。會有人去告狀嗎？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他們的未來，也不知道自己的歸宿！
作者簡介
木依岸，女，原名程煜，中學高級教師，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詩集《走過那片沼澤地》，起點中文A級簽約長篇小說《愛不能說出口》。近年，在報刊雜誌文學網站等發表詩歌五百多首。詩歌散見《作家文摘》《中國校園文學》《椰城》文學、《奔流》《鄭州日報》、廣州《詩詞》報等。第二屆中國網絡詩人高研班學員，中詩網第三屆簽約作家。2017年3月20日，自學繪畫。畫作被多次錄用登雜誌封面、封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