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大學五、第一學期第24節:搭車往返
(內容提要:縣委徐書記來省黨校學習半年,我正好搭他的車往來,這樣可以省下幾元錢。在川師院我還結識了,同是灌縣人的陳忠厚教授,他的經歷也頗為傳奇。)
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川師院,近萬人的工作和生活區域,只有一架大型鍋爐供應開水。因此每天打開水的活動,都既轟轟烈烈又熱熱鬧鬧。這架大型鍋爐露天架設在,學生三灶和留學生鶯鳴園之間。打開水的地方有4個出水籠頭,排列的4路縱隊最多時長度超過100米!但進度很快各式人們提着熱水瓶,只一會兒就前行到水籠頭處。
川師大新校區圖片
自入學川師院進校開始,我們寢室的陳大哥就主張;同寢室的4個輪流打開水,每人一個星期的時間。每次輪流到的一個人,早晨7時許提同寢室人4隻、5磅的熱水瓶,去鍋爐那裡排隊打開水。其中我的是鐵皮空洞熱水瓶,當年1.50元一隻上學時新買的,筆者在川師院整兩年都用的是它。其餘陳大哥、老向、老邵他們三隻熱水瓶,都為鐵皮印花但都是舊的。
這裡打開水的氣勢,既緊張熱烈又秩序井然。然後中午或下午,仍然需要打開水的,就自己去料理……。整整兩年川師院期間,我們寢室、還有我們干專班都是這樣做的,這樣互相幫助節省了不少時間和精力。
……。
按約定這個星期六,去省黨校搭乘徐書記的車回灌縣,該什麼時候出發呢?我計算徐應該是下午4~5點出發,下午6時以前回到灌縣,這樣他才能和家人一起吃晚飯。
縣委駕駛員龔師傅的北京吉普,從灌縣到省黨校走成灌路50多公里;過西門車站轉道溫江方向,大致10多公里。總共約70公里,要行駛1個半小時,反之回程也一樣。我從川師院到省黨校的路線,那天和老邵一起去崇慶縣已經走過。要先到九眼橋、到青羊宮,再到光華村省黨校,差不多也要行程1個半小時。
星期六這天午飯後,我稍微休息2點鐘出發。身上揣了些元角分的鈔票,挎包里裝舊的初高中俄語書,和新買的哲學教材。心中想的是如果到省黨校還早就看書,一是因為外語學習不能間斷,必須每天堅持回家也要看。二是列寧說過人們要啟發自己的思維,除了讀以往的哲學書籍之外還沒有其他方法。川師院我的第一學期,重點是記外語、學哲學。
我胸前掛上新發不久川師院的校徽,帶上川師院政教系干專班的學生證。聽說街頭和公交車上摸包扒竊的小偷們,一般都不向大學生下手。主要是這類人都只能吃飯,身上余錢肯定不多。再說干扒竊一類的,上學時都是些調皮和成績不好的;他們對成績好能上大學的,天然朋種敬畏的心情。
還聽政教系一個姓陳的老師說:某次他從簡陽乘車回成都過龍泉山的時候。幾個小子混上來要全車每人,都拿5元或10元出來,只有他因為帶教師證那些人才放過。這實際上是公共交通上搶劫!現在要被判刑起碼10年以上。鑒於社會治安的形勢,川師院有新規定:老師、學生進入校門必須佩戴校徽。大學生的校徽是白色的,而老師們包括學校研究生的校徽是紅色的。聽班主任楊老師解釋說,學校規定為的是明確身份,方便學校保衛科的工作。
起初我們這些30多歲的人,還有些不習慣戴白色的校徽,後來時間長也就習慣了。看得出有幾個載紅色校徽的女研究生,總是以最神氣的姿態,出入在白色校徽群體之中。當時就有許小亞等男大學生們,把川師院的女研究生叫着「恐龍」。意思是高高在上,象遠古一樣不可接近的龐然大物。
我們文科樓一樓有外語系的教室,我們都曾經看到一位,同樣戴紅色校徽的女子。她站在講台上風度翩翩,很是魅力十足但不知為什麼?沒有被評成校花。聽許小亞說校花應該,大學裏都能看到的;中文系大三跳高那位女子,四川第三名全川師院都曉得。外語系的只能在教室、在學校活動,所以只算隱形校花。
在川師院兩年期間,我自己也真的沒有和研究生們接觸過。但某次下午打開水的路上,和數學系一位女研究生說過幾句話。這位女研究生為人端莊不苟言談,個子不高不矮人略為發胖。三灶食堂里打飯時,我曾看到她站出來,制止一個插隊卡列子的大男孩。因為女研究生胸前佩戴紅色校徽,那個被制止的男大學生也不敢怎麼。
從我們學生二舍到打開水的露天鍋爐,走到三灶前的通行道路,要從石階下一道10來米高的坡。這天下午晚飯後,我為自己補充打開水時。提着自己的鐵皮空洞5磅熱水瓶,在下坡這裡和這位女研究生相遇。這人佩帶着紅色的校徽,她先問話說你是不是,政教系干專班的?我只能回答是。
這女子接著說,達州也有位宣傳部的同志,姓王在你們干專班。我又只能回答是。女子自我介紹,她是川師院數學系畢業,分配在達州教育學院的。工作三年後考取川師院數學系,三年制碩士研究生又已經兩年。明年畢業正在爭取留下在成都,今年28歲還是單身沒有安家。她已經聽說干專班有位生活委員不錯,川師院的盧玉林副院長兼院黨委書記曾經提起過。
現在擁有4萬師生的川師大,分為三處校園
這女子還說,9月30日下午灌縣縣委徐書記,乘坐北京吉普來過川師院學校。盧書記還接見了他,說是晉綏根據地時,盧書記當西北軍大教導主任,徐書記是他的學生。我只好告訴這位「恐龍」,說自己的情況班上達州的王同學,完全清楚然後趕緊離開。
……。
12路車站台下行的,在紅旗橡膠廠的圍牆邊上。上行的在對面公路邊,這裡照舊有許多男女大學生候車。有上次和歷史系系花搭訕的教訓,我不再和男女大學生們說什麼,即使遇上81級的也只是點頭而已。從這裡往下兩站即賴家新橋終點站,文革期間1966年革命串聯,住川師附中的時候我趕公交車去過。
所謂新橋實際上就是成渝鐵路,一道跨越小河溝的火車鐵橋,那裡和普通農村場鎮差不多。在川師院兩年上學期間,筆者又順道乘車去過一次;與川師院附近一樣,還是那些年的樣子。只是不知為什麼從川師院校碑上車,比賴家新橋少兩站仍然是0.16元?
賴家新橋上行的公交12路車,在紅旗橡膠廠,也是川師院站台停車。這一站上去很多人,我上到車上已經沒座位。只好手扶駕駛員背後,間隔鋼架橫向圓筒鋼管站着,這裡已經站了幾個人。兩年川師院上學期間,我乘公交車經常是這一位置。
沙河堡站停車的時候,又上來幾個20多歲的姑娘;她們也只好站着,其中之一站在我身旁。為了站穩她的手也抓住橫向鋼管,車晃動她的手和我的手挨在一起。感覺到她的手暖我的手冷,姑娘的手仍然挨着並不讓開。我只好自己放開,轉手去抓豎著的鋼管,這時聽姑娘說她今天有點發燒。當時川師院79、80級學生中,30歲出頭的大學生還不少。這個姑娘可能把我也當成他們——普通大學生了。
精確計算時間和費用,步行和乘車從川師院到九眼橋0.16元半個小時;到青羊宮0.12元半個小時,到光華村0.10元半個小時。共花費0.38元和1個半小時之後,我到了省黨校門口。那時候的光華村以街為市,道路兩旁賣農副土產品的人很多。印象極深的是供銷社門市部,掛了件胸前有蟲蛀小洞的灰色毛呢中山服,上面有墨寫在紙上的字樣——「處理」!
經過省黨校守門人登記查閱證件,和進校後向樓道看守人詢問。我順利找到徐書記的寢室,龔師傅已經在這裡。龔一邊抱着自己的大搪瓷缸喝茶,一邊說徐書記聽形式邏輯課去了。我問他車呢?龔說在停車場,這裡不象我們郊縣,車要停放在一起。我心裏踏實了這次回家,可以節約0.90元錢。如果來也搭車能省1.80元,一個月兩次可以省3.60元,幾近我40元工資的十分之一。
「走哇,去看一下哇。」龔師傅說,「我已經坐好一會兒了。」
「好嘛。」我隨身帶着自己的挎包,和龔一道出房間也沒有關門。龔說這裡住的都些縣委書記,再說房間里也沒有啥子東西,樓道口還有很負責的看守人。
我們兩個先去省黨校停車場,看了龔駕馭來的北京吉普車。轉一圈來到平房教室門口,徐正坐在裏面聽課。因為背對着我們認不出哪個是徐書記?龔師傅說是後面那個,穿灰色太空服的。教室的最前面一個中年男教師正在講課,他在黑板上用粉筆,板書形式邏輯的公式。
龔師傅說他們這節課上的時間長,從下午2點半鐘開始要講到4點半才結束。我看手上的表還不到4點,形式邏輯是門新課之前還沒有觸過,我對龔師傅說我也去聽一會兒課?龔說你去嘛。
我輕輕走進教室,坐在徐書記身邊的座位上,徐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小聲說你來了?我也小聲說要聽課,然後從挎包中拿出筆和本子邊聽邊記。4.30分下課的時候,我已經記錄了16K筆記本的3頁。但基本上沒有聽懂,當時的感覺是形式邏輯像天書一樣。
自1971年到灌縣縣委工作後,因為宣傳部各類書多!筆者手不釋卷10多年,思維還這麼不開竅?真是學無止境當時我是這樣想的。我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同來,看情形徐書記也沒有聽懂形式邏輯,我們兩個都不談論這樁學習。
現在川師大新生進校
回灌縣的車上徐書記繞開話題說,本來省黨校沒有安排,他們這期縣委書記班學習形式邏輯,是他自己主動去聽的多學習點好。他還告訴我明天下午5點鐘,從北街25號他住家的院子門口上車,我牢牢地記下了。
車到灌縣我先向徐書記說,明天準時到北街25號來搭車。車過太平街我在新馬路口下車,我父母親住這裡的居民區。到家後看見愛人和女兒已經在這裡,我們要在這裡一起吃晚飯,然後再去縣委宿舍住宿。自我離開灌縣2~3個月過去,女兒明顯瘦了還頭大頸項細。同院子居住一個中醫老太婆說我女兒轉肝,即西醫說的窶蔞症,營養不良所致要趕緊治。星期天我帶女兒去了趟縣中醫院,果然是營養不良癥狀,我花2元錢揀了一個療程的中成藥。
既然如此只好向父母親說,女兒在鄉下伙食不好;我又在成都上學,能否把女兒交給他們?具體是3頓飯和他們一起吃,白天由隔壁一孤寡老婦人照看;每月15元的保姆費我付,女兒晚上和他們一起睡。每個月我再買1袋「紅原」奶粉和2斤白糖,放在父母家裏面讓女兒食用。
只是我隱瞞了愛人每月,擅自存5元錢的重大情節!我算是心腦血管方面的病人,心腦供血不足說話很是困難。父母自然是同意,他們寬宏大量地;只要奶粉不要白糖,大致為我節約2元錢;理由是我正在上大學,開支肯定比平時大。
……。
第二天星期天下午4.30,我提前半個小時,來到北街25號院門口。只等了一會兒龔師傅的北京吉普到!5時正徐書記出院門,他先上車坐副駕駛位置,我再上車坐後面位置。一個多小時後車到成都,我在西門車站下車;準備乘公交車去川師院,北京吉普載徐書記去省黨校。
象前幾次一樣我乘6路車到九眼橋,在橋頭麵店吃兩碗面,再乘12路車去川師院。到校碑處下車、步行、進校門、回寢室,感覺上輕鬆多了。此後整個第1學期,我半月回一次家。每次都是這樣搭徐書記的車,這下子該集中精力好好學習。
到川師院過些時候心定下來,我開始留意言事口玻璃櫥窗。其中有欄目專門介紹的川師院名人們,下面只就見到的記錄在案。
文獻學專家屈守元,走路步子既大又快,說話的樣子很乾脆。我國社會學和民俗學的創始人之一李安宅,他校內出現後周圍總是聚攏着老中青人等。
凝聚態物理學專家趙敏光,一身筆挺的西裝,說話做事總是正而把經的。當時的《四川日報》還以「光子之歌」為題,整版報道趙敏光的事迹。
化學結構專家陳通厚因為是灌縣人,我和他還有過一些來往。我看到和推測應該是,陳每天工作15個小時以上。他常年在自己房間辦公桌,小日光檯燈下勞作。他工作的內容主要有兩項,一是操作手搖計算機分析化學分子式。二是受省內外某些出版社的委託,幫忙複核英語翻譯供大學使用的化學教材。
陳的桌子上經常擺放,幾大本英漢字(詞)典。這些英漢字(詞)典有些是陳自己的,有些川師院圖書館的。搖計算機和複核教材,前者是陳的分內工作,後是算是業餘外快。省核和複核1本教材,有幾百元錢的收入,陳口氣很重地說這錢有血!陳的毛筆正楷字寫得很好,聽他說是自幼練習成的。
我進校的第一學期,陳通厚由講師申報副教授。他請我幫忙看他的申報材料,因此我大致了解他的情況。陳通厚灌縣人,家住城關南橋公園方向,下橋頭復興街右邊。家庭出身地主,本人成分學生。全部陳姓家族共有近百畝田地,平攤到忠厚名下的有30畝田地,和不到50平方米的街房。
田地由佃農耕種所得租子,剛夠陳自己生活和上學。忠厚說根據解放初的政策,如果這30畝田地自己耕作,那麼他的成分就是自耕家。因為是租給別人,所以劃為地主成分。1950年忠厚18歲,在成都高中畢業(灌縣1953年才開始辦高中),加入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參戰。
陳為地面炮兵曾參加多次戰鬥,榮立三等功1個、隊列嘉獎、口頭表揚多次。陳還告訴說:他在朝鮮作戰兩年多,所在的炮兵師幾乎參加志願軍,所有重大戰役包括第五次戰役。陳最初操作繳獲國民黨軍的,美式105榴彈炮。用美國人製造的大炮,打美國大兵那種感覺絕對少有。朝鮮戰場上我軍殲滅敵軍多但繳獲少,因為敵人吸取國民黨軍,把大量武器遺留給人民解放軍的教訓。美軍採取用空軍轟炸,破壞戰場的作法。
如第二次戰役戰場上,遺留下聯合國軍的大量裝備。其中6000多輛汽車和1000數百架坦克、大炮。美軍派空軍將遺棄汽車、坦克、大炮全部炸毀,我志願軍當時會駕駛技術的人少,只搶救出200多輛汽車和坦克。因為前蘇聯支持,不久陳所在的炮兵師換裝。陳參加操控的蘇式115加榴炮,性能比美式105榴彈炮好。因為這種炮加榴兩用,可以直接和間接兩種方式瞄準,比美式105多打兩三公里遠。
戰場上炮兵和步兵一樣,我不打倒對方就要被對方打倒!所以炮兵的隊列嘉獎、口頭表揚含金量很高,直接關係到炮群和炮位戰友的生命安全。
《朝鮮軍事停戰的協定》1953年7月27日,在朝鮮板門店簽訂。同年陳回國進入軍事學院,學習炮兵專業1957年畢業。因為家庭成分地主,本人蔘軍前即是高中學生;當時已經算知識分子,轉業回到灌縣城關。陳通厚由縣上安排,在城關公園路木器廠當會計;灌縣還有一個大幾歲姐姐,姐弟倆商量後認為還是要讀書找出路。
同年陳考取四川大學5年制化學專業,1962年畢業分配成都大學化學系任教,1964年院系調整到川師院直至現在。陳述說曾自學會俄語和英語,但俄語文化大革命給革掉了。現只會英語已經為成都、武漢、雲南等地的出版社,審核由英語翻譯的大學教材各一套。
他還說外國教材,一般出版5年後傳來中國來,再翻譯出版又要5年。因此中國的化學高等院校教材,這時段比外國要落後10來年。陳的愛人是川師院附近,大面鋪公社衛生院的護士,兒子10歲正上川師附屬小學3年級。
陳還介紹說沾黨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光,他提高一級工資有50多元1個月,如果評為副教授可以拿到60多元。我看到陳的鋼筆字工整、勻稱、乾淨,牆壁掛有他自己手書的毛筆字條幅,也象鋼筆字一樣好看。
現在川師大新生進校
因為大家都是灌縣人,陳囑咐我假期的時候,如果被蓋等物件不好拿走?可以放在他那裡。陳在教工5舍居住「小二套一」,面積僅40餘平方米。他在川師院為單職工,分房的面積小一些,不久陳評上副教授,習慣上大家都稱他教授。
還是聽許小亞等同學介紹說,川師院中文、化學兩系的老師力量強!因為是省內成都地區,幾所大學合成的。西南地區投資最多、修建最好、設備最全的,化學實驗樓也擺放在川師院。陳通厚是川師院化學系的幾個骨幹教授之一,而中文系正在醞釀成立一所,全國性的研究機構。(文廟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