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3月29日12:05:14 科技 1276

山東法院民法典適用典型案例153

關於網紅短視頻賬號相關權益歸屬的認定

——青島某科技公司訴楊某某物權確認糾紛案

裁判要旨

對於MCN機構與網紅博主合作運營的短視頻賬號，因雙方在運營過程中貢獻程度不同，其相關權益歸屬不能一概而論，應綜合考量合同約定、貢獻程度等因素進行具體分析。在MCN機構對短視頻賬號運營投入大量資金與資源的情形下，基於誠實信用和公平正義原則，認定短視頻賬號相關權益歸屬於MCN機構較為合理。

基本案情

原告青島某科技公司向青島市市北區人民法院起訴稱，原告系互聯網科技公司，主營互聯網短視頻創作及推廣。2019年初，原告註冊申請了抖音號「HAO******REN」並開始在該抖音號發佈短視頻作品。2019年8月份，原告招聘被告楊某某作短視頻表演工作，為便於對抖音賬號的商業運營，原告將涉案抖音賬號頂名認證在被告楊某某名下，但由原告管理使用。2019年10月28日，被告從原告處離職，涉案抖音號依舊由原告管理使用。經過原告的運營，涉案抖音號已經擁有粉絲數量51萬餘人。但被告在2021年11月份未經原告許可擅自更改了涉案抖音號的賬號及密碼，刪除了該抖音號的全部短視頻作品，並私自使用該抖音號，嚴重侵害了原告的合法權益。原告多次要求被告返還涉案抖音號，被告均無理拒絕。因雙方未達成一致，故原告訴至法院，請求判令現抖音號t*******9（原賬號「HAO******REN」）的相關權屬歸原告所有；訴訟費用由被告楊某某承擔。

被告楊某某辯稱，其在原告公司工作期間，原告使用其身份證信息登記了涉案「HAO******REN」抖音號，原告並未與被告簽署任何使用被告身份信息登記抖音號的合同，也沒說使用期限，被告與原告當時並非正式的勞動關係。在被告離職後，因需要用自己身份信息申請新的抖音號，故聯繫抖音客服，抖音告知需將之前綁定其身份信息的抖音號解除綁定，後被告聯繫原告要求解綁涉案抖音號，但原告告知該賬號已丟失不能解除綁定，故被告聯繫抖音官方，因該賬號身份信息系其本人，抖音將該賬號判定給被告，故被告認為該賬號系其本人所有，不認可原告的訴訟請求。

青島市市北區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原告青島某科技公司系主營短視頻創作及推廣的網絡科技公司，被告楊某某曾系該公司短視頻演員。楊某某就職期間，拍攝視頻中所需編劇、道具及賬號均由青島某科技公司提供。楊某某入職青島某科技公司前，青島某科技公司通過公司員工手機號碼註冊抖音賬號「HAO******REN」，楊某某入職後該賬號用於發佈楊某某參演的相關短視頻等其他商業用途。該抖音號於楊某某擔任短視頻演員期間綁定楊某某個人身份信息。經過運營，涉案抖音號已經擁有粉絲數量51萬餘人。後楊某某於2019年10月28日自青島某科技公司處離職，離職後楊某某於2021年11月份更改了涉案抖音號的賬號（更名後賬號名為「t*******9」）及密碼，刪除了該抖音號的全部短視頻作品，使用該賬號繼續發佈其個人製作的短視頻內容。

裁判結果

青島市市北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確認「抖音」賬號「t*******9」的相關權益歸屬於原告青島某科技公司。

宣判後，雙方未提出上訴，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

案例解讀

隨着互聯網經濟和新媒體平台的不斷發展，各大網絡平台陸續推出網絡直播、網絡帶貨等服務，使得一些粉絲數量巨大的平台賬號，本身具有了一定的經濟價值。本案中涉及到的抖音平台賬號正是如此，因運營以來取得大量粉絲關注，其賬號本身即存在可觀的經濟價值。而在賬號運營過程中，主要來自於兩方的共同努力——MCN機構及博主（主播、自媒體人）。MCN機構，即Multi-Channel Network的簡稱，指的是短視頻機構，該概念最早源自於國外的互聯網平台領域，廣義上是指有能力服務和管理一定規模賬號的內容創作的機構，內容形式不限於視頻，也包括直播、圖文等多種形式。國內引入MCN機構這一概念後，成立了一批以孵化「網紅」博主、自媒體為主業的網絡科技公司。「網紅」的興起促進了MCN機構的發展，MCN機構為「網紅」內容的產出，商業合作提供幫助，也從網紅的流量變現中獲取利益。然而雙方在合作過程中也可能因為各種原因產生衝突，引發訴訟，承載流量變現利益的網絡賬號權益歸屬往往成為爭議焦點。

MCN機構與博主之間的合作方式一般可分為以下三類：

一、MCN機構為主，機構與博主之間成立勞動關係

在此類合作模式中，MCN 機構提供賬號運營的絕大多數硬件設施，並主導賬號的主要發展方向。例如確定賬號基本調性、受眾用戶群體，提供視頻拍攝劇本及圖文博文的具體文案，租用拍攝場地、提供演出道具，以及與廣告合作商洽談，確定視頻或圖文內容中的硬廣、軟廣等內容。博主本人與該公司或簽訂勞動合同，或不簽，本質上系該公司員工，其在賬號運營中僅作為演員或賬號運營輔助人員，不參與賬號運營的整體設計，僅聽從公司指示進行運營。二者不存在分成問題，機構對博主採取計薪模式發放報酬。此時，MCN機構與博主之間傾向於成立勞動關係，在該模式下運營的平台賬號，MCN機構的貢獻度明顯大於博主。

二、博主運營為主，與MCN機構之間類似掛靠關係

在此類合作模式中，博主個人佔據主導地位，其在賬號的運營方向、發佈的內容質量及廣告商務的洽談方面均有極大自主性，與MCN機構合作僅是因為一些平台對營利賬號要求有具體公司，否則不得通過賬號從平台中獲取收益。二者亦在分成上無明顯爭議。此時二者的關係類似於掛靠關係，屬於博主藉助機構獲得某些資質，但博主本人對賬號具有絕對控制權。此時博主在運營賬號的貢獻度上明顯大於MCN機構。

三、MCN機構與博主共同運營

在此類運營模式中，博主本人雖對賬號有一定控制權，但MCN 機構對賬號的運營方向、廣告來源仍有一定話語權，其負責對外承接、洽談廣告，將確定下的廣告商發佈給旗下的博主，由博主發佈相關內容取得收益。此時雙方對賬號運營的貢獻程度需在具體案件中詳細查明，應針對不同案件具體進行分析，可從賬號運營時間、MCN機構介入時間、粉絲增長速度、廣告來源及其他與賬號運營相關的內容進一步分析。

綜合上述三種合作方式，賬號因運營過程中貢獻程度不同，其相關權屬收益也不應一概而論，可以按照貢獻程度具體分析，從而確定該網絡虛擬財產的具體權屬。

根據「抖音」《用戶服務協議》約定，「抖音」軟件及相關服務系指北京微播視界科技有限公司及其關聯方合法擁有並運營的、標註名稱為「抖音」的客戶端及應用程序以及相關網站，向用戶提供的產品及服務，「抖音」賬號所有權歸屬平台運營方所有，平台用戶僅對賬號享有使用權。「抖音」賬號作為網絡虛擬財產，其「所有權」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中所保護的所有權有所區別，平台用戶對「抖音」賬號僅享有該賬號相關財產利益，即運營賬號以來累積的粉絲數及點擊率等能夠進行商業價值轉化的賬號屬性。「抖音」平台依據國家法律法規的規定，要求用戶將其賬號均進行個人實名制認證、綁定個人身份信息，使得「抖音」賬號具有一定人身屬性，但作為商業運營的「抖音」賬號而言，也應考慮對該賬號的點擊率、粉絲積累等成果的貢獻大小。而在一些案件中，可能存在當事人以賬號註冊所登記的個人身份信息來主張權屬。筆者認為，根據各平台《用戶服務協議》約定，平台用戶僅對賬號享有使用權。利用個人身份信息註冊僅為平台管理及國家政策需要，且賬號作為虛擬網絡代碼，其所有權應屬平台所有，當事人所主張的權屬更多的是指向該賬號所帶來的財產利益，對於該財產利益，則應按照貢獻程度予以確定更為妥當，更加符合現代網絡發展的需要，從而在促進網絡經濟發展的同時，保護相關創作人的利益。

本案中，根據雙方在庭審中的陳述可以看出，青島某科技公司有別於一般MCN公司，其未與楊某某簽訂合作協議，楊某某作為短視頻演員於青島某科技公司處工作，涉案賬號所發佈的短視頻的選題、編排、製作均由青島某科技公司完成，楊某某在該賬戶的運營中自由度、貢獻度較低。庭審中楊某某亦認可涉案賬號在其入職時就由青島某科技公司員工註冊，由青島某科技公司將該賬號在楊某某入職後交由其發佈視頻，後因平台管理的要求將楊某某的身份信息與該賬號進行綁定，楊某某離職後亦想將其個人信息從該賬號中解綁，但因技術問題未能完成，可以看出其對該賬號的歸屬也有一定認知。故青島某科技公司主張認定案涉賬戶相關權益歸其所有，法院予以支持；因楊某某目前已將其在案涉賬號中發佈的相關視頻刪除，且青島某科技公司亦認可個人之間無法返還賬號，故其所主張的楊某某立即停止使用並向青島某科技公司返還案涉抖音號的訴請法院不予支持。

相關法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七條法律對數據、網絡虛擬財產的保護有規定的，依照其規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二百三十四條因物權的歸屬、內容發生爭議的，利害關係人可以請求確認權利。

編寫人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