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躺到了被子里,但屋子裡冷的像冰窖一樣,說的不好聽點,躲進被子里除了能遮擋住點寒風以外,壓根就提供不了一絲暖意。
躲在被窩裡,劉慶禮依舊凍得不停哆嗦。
就在這時,寂靜的夜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吵鬧聲。
聽聲音好像是從不遠處的張成槐家傳出來的,張成槐與劉慶禮一般大小,因張成槐自幼父母雙亡,劉慶禮的父母在世時沒少幫助過他,張成槐的制香手藝也是劉慶禮的父母教的。但張成槐這個人心術不正,劉慶禮雖說與他一起長大,但卻不敢與他深交。
雖說如此,但聽到張成槐家裡有動靜,劉慶禮還是急急忙忙的就跑了過去。
來到他家時,只見張成槐正對着一老一少狠勁罵著:「滾!趕緊滾!老子還吃不飽呢?」
「成槐,怎麼了?」劉慶禮上前問道。
「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兩個乞丐,半夜三更的將我吵醒,說是已經餓了好幾天了求我施捨口吃的,我還餓着肚子呢?哪有東西給他們?」張成槐說道。
聽張成槐說完,劉慶禮頓時明白了個大概,隨即掉頭朝一老一少看了過去。
或許是從劉慶禮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善良,那小孩徑直朝劉慶禮跪了下來:「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倆吧,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在張成槐鄙夷的眼神中,劉慶禮將這一老一少帶回了家。
劉慶禮的屋子裡原先並沒有生火,屋子裡冷如冰窖。
看到這裡,有的看官也許就會發問了,制香的主要原料就是木材,他家怎麼能少的了柴火呢?
不是他懶,也不是不會生火,而是捨不得!
這些木材都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從深山老林里弄來的,每根木頭上都凝結着他的血與汗,為了能多賣些錢,劉慶禮寧可凍着也捨不得燒柴。
見一老一少凍得直打哆嗦,劉慶禮只好用制香用的木頭生起了火。
很快,屋子裡就暖和了起來。
令老頭大感意外的是,伴隨着陣陣暖意還有一陣獨特的香味從火中飄了出來。
「年輕人,你這燒的是什麼呀?怎麼還有香味?」老頭疑惑地問道。
「老伯,我是個制香匠,這些木頭樹皮都是我制香的原料。」
「香?難道就是平日里人們燒的香嗎?」
聽老頭問起了香,劉慶禮頓時來了精神,隨即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別看細細一根香,這裏面的學問可大了。選取崖柏、樺樹皮、榆樹皮等原料,經過修、蒸、煮等對原料進行炮製;然後再配料,在原料中添加沉香、丁香等天然中藥材進行配伍;後將炮製調配好的香品製成香泥後窖藏;再成型、烘乾。」一說到香,劉成禮似乎就停不下來。
口乾舌燥的說了一大頓之後,他這才緩過神來,這爺孫倆還餓着肚子呢?隨即略帶歉意的說道:「老伯,真是對不住了,我這人一說到香就停不下來。你們稍等,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說完,劉慶禮便將掛在橫樑上的籃子取了下來。
打開籃子後,劉慶禮有點後悔了。
儘管籃子里還剩三個窩頭,可這卻是他未來幾天的口糧呀!要是將窩頭給了這兩人,自己又將怎麼辦?
可看那一老一少,要是沒有這口窩頭他們估計就活不過這幾天。想到這裡,劉慶禮沒有猶豫,隨即將窩頭遞到了兩人手中。
趁着兩人吃窩頭的機會,劉慶禮問起了他們的來歷。
從老頭口中,劉慶禮得知,這兩人並不是爺孫倆,孩子是老頭三年前在半路上撿回來的。老頭就住在他家後面的深山老林之中,平日里就靠採摘野果打些活物為生。但寒冬臘月,無以為生,遂帶着孩子出來討吃。
路過張成槐家時,聞到他家傳出飯香,遂上門討吃。不曾想,張成槐不但沒給他們口吃的,還將兩人打了一頓,要不是劉慶禮及時出現的話,估計兩人都得被他打死。
轉眼間,天已經快亮了。
見天色已經不早,爺孫倆遂動身告辭。劉慶禮見他們着實可憐,便提出要他們留下來也好有個照應,但這兩人卻執意要走。為了怕兩人餓着,劉慶禮隨即又把僅剩的一個窩頭塞在了孩子手中。
兩人走後,劉慶禮犯起了難。
僅有的窩頭也沒有了,該怎麼辦?
在饑寒交迫中,劉慶禮度過了一個難熬的早上。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在他為填飽肚子發愁之時,院子里忽然傳來一陣響動。
聽到動靜,劉慶禮連忙跑出了屋子。
等他看清楚院子里的景象後,他傻眼了!
一隻野鹿竟然跑進了院子里!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野鹿就像是發了瘋似的在院子里亂竄,直到後來,它竟然一頭撞在了院牆上!
等劉慶禮走到跟前時,野鹿已經斃命了!
看到這隻死鹿,劉慶禮非常高興,隨即將它拖進了屋裡飽餐了一頓。
當然,為了怕那爺孫倆再次上門,劉慶禮特意將煮好的鹿肉留出了一大塊。果不其然,夜裡時分,那爺孫倆又來了。
十天之後,鹿肉吃完了。就在劉慶禮為填飽肚子發愁之際,奇怪的一幕再次上演,不過這一回換成了野豬。
有了這些上天的饋贈,劉慶禮和那對爺孫倆終於度過了漫長的冬日。
說來也怪,自打過完年後,爺孫倆就再也沒有來過。劉慶禮雖說和他們素不相識,但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劉慶禮儼然已經將他們當成了親人。陡然分別,劉慶禮甚是傷感。
十天之後的一天夜裡,劉慶禮終於又見到了那個老頭。不過,老頭並沒有來到他家,而是出現在了他的夢中。
夢裡,老頭告訴劉慶禮說在後山有一片制香的上好原料,只要劉慶禮按照他說的地方去找,將來肯定能做出好香買個好價錢。
起初,劉慶禮對老頭的話並沒有在意,直到後來,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劉慶禮這才來到了那個地方。
老頭沒有騙他,深山裏面果然藏着驚喜!
將這些原料製成香後,劉慶禮很快就富裕了起來。
與劉慶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張成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他將那對爺孫趕出家門以後他就走了背運。
先是莫名其妙地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摔斷了胳膊,好不容易等胳膊好了以後,生意又不行了。
也不知道他在香裏面加了什麼葯,別人的香點燃之後會發出淡淡清香,他做的香卻會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時間一長,他的香便沒人買了。
這一來,張成槐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之中。
為了活下去,張成槐不得不厚着臉皮找到了劉慶禮。
在去年冬天的時候,生活沒有着落的劉慶禮也曾找過張成槐幫忙,但張成槐卻以自己也過不下去為由給劉慶禮吃了個閉門羹。
你找我幫忙的時候我可以置若罔聞,但我求到你的時候你一定不能回絕。
生活中這樣的人大有人在,張成槐就是這樣一個人!
張成槐可以將劉慶禮拒之門外,但劉慶禮卻不能不見死不救!
因為他還有良心!
從劉成禮這裡拿走五兩銀子後,張成槐心滿意足地走了。
本以為這一次將他打發走了以後就沒有下次了,但劉慶禮還是低估了張成槐。
大約過了一個月之後,張成槐又哭着找到了劉成禮。而劉成禮也沒有讓他失望,又給了他五兩銀子。
張成槐似乎從劉慶禮這裡嘗到了甜頭,每個半個月,他就會前來借銀子,三個月之後,他已經從劉慶禮這裡借走了二三十兩銀子。
儘管借了不少銀子,但張成槐的日子卻並沒有多少改觀。
見劉慶禮的香供不應求,張成槐的心裏又打起了小九九。
這天,張成槐找到了劉慶禮,說是要劉慶禮帶着他一起進山尋找制香的原料。
劉慶禮心地善良,不像張成槐這麼多心眼,想都沒想就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劉慶禮做夢也不會想到,正是因為這番好意,他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了進去!
一路跋山涉水,兩人終於來到了那個地方。
尚未走到跟前,一股獨特的香味就竄進了張成槐的鼻子里!
聞到這香味,張成槐瞬間來了精神,不等劉慶禮帶路就衝著山溝里跑了進去。
看到成片成片的原料,張成槐頓時喜出望外,隨即發了瘋似的用刀砍了起來。不到一會功夫,他就砍了一擔。但從他並不死心,總想着趁這機會多砍一些。
見張成槐如此這般,劉慶禮連忙勸道:「成槐,你這是幹什麼?這東西夠用就行了,你砍那麼多幹什麼?再說了,你拿得回去嗎?」
「好不容易進山一趟,不多拿點能對得起這條腿嗎?」張成槐貪婪的說道。
見張成槐這般,劉慶禮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不久之後,原料砍好了,隨即兩人便挑着擔子一前一後走了起來。
雖說離開了那個地方,但張成槐的心卻一直對那片原料念念不忘:要是我獨自一人弄到這些原料,我還愁做不出好香嗎?想着想着,他的臉色變了。
正在前面走着的劉慶禮絲毫沒有注意到張成槐的這般變化,就在他專心趕路的時候,忽聽後面的張成槐叫了一聲。
劉慶禮連忙回頭一看,見張成槐倒在路邊不能動彈,隨即趕緊扔下擔子飛奔了過去。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伸手要將張成槐扶起的一剎那,張成槐忽然間站起了身。就在劉慶禮目瞪口呆之時,張成槐猛然間伸出雙手朝着劉慶禮的胸前推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劉慶禮被推下了懸崖!
欠下的銀子不用還了,還平白無故得到了一處上好的制香原料,張成槐的心裏甭提有多高興了!
將劉慶禮推下懸崖之後,張成槐並沒有死心,回到家中以後,他竟然趁着夜色往劉慶禮的家放了一把火!
因為他們住的地方本來就沒有幾戶人家,村子裏面的人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失蹤,對於劉慶禮的意外消失,人們並沒有給與太多關注。
自從將劉慶禮除掉以後,少了一個競爭對手的張成槐便專心開始做起了他的發財大夢。但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無論他怎麼樣努力,他就是做不出那種香。
更令張成槐惱怒的是,他的香燒到一半就會熄滅。
上了點歲數的人都知道,香燒到一半突然熄滅叫做「斷頭香」。「斷頭香」,顧名思義就是燒香過程中突然斷火的情況,俗稱「斷頭」,燒香要是碰到「斷頭香」是不吉利的。
就在昨天,有位員外給他的母親過六十大壽,特意從張成槐這裡買了幾柱拇指般粗細的壽香。但令員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壽香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滅了。
員外的母親正好前幾天因為家裡的一些瑣事數落了幾句他,見到「斷頭香」以後,老母親當即就以為兒子這是在咒她死,於是就將他狠狠地罵了一頓。
挨了罵以後,這員外自然是氣不過,隨即找到了張成槐將他恨恨地打了一頓。
到現在,張成槐還鼻青臉腫的。
見自己一直走背運,張成槐便天天燒香磕頭,乞求老天能幫他一把。
這天夜裡,張成槐又燒起了香。
「老天爺,求求你開開眼救救我吧。我每天給你上香磕頭,為何換來的卻是這種結局?」張成槐哭着說道。
令張成槐大概意外的是,他的話音剛落,香案後就傳出了一陣說話聲:「心善之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祿隨之,眾邪遠之,神靈衛之。而你卻心懷惡念,恩將仇報,為了一己私利將自己的恩人推下懸崖。似你這般人間敗類,就是時刻燒香神靈也不會庇護你的。」
就在張成槐目瞪口呆之際,突然間,一老一少帶着一個年輕人從香案後走了出來。
等他看清楚這三人時,他傻眼了!
這一老一少就是被他趕出家門的那乞丐爺孫,而那個年輕人則是被他推下山崖的劉慶禮!
劉慶禮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怎麼又活過來了?
原來,也算是他命不該絕,就在他掉下懸崖不久,老頭帶着他的孫子趕了過來。
被救之後,劉慶禮這才知道,那爺孫倆壓根就不是人,而是一對成了精的黃鼠狼!
見劉慶禮又活了過來,張成槐頓時嚇得屁滾尿流,當場就瘋了過去。
不過,儘管瘋了,張成槐卻依舊對「斷頭香」耿耿於懷。直到老頭對他說出了原因之後他這才明白了過來:「不用想了,你的香里缺少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你沒有。」
「什麼東西?」
「善!」
第二天,有人在一處懸崖底部發現了張成槐的屍體,聽見過屍體的人說,在他身上還壓了很多木材,那死狀極為凄慘。
張成槐死後,劉慶禮也離開了這個地方,後來他潛心制香,成了有名的制香大師!
(故事完)
文中所提「斷頭香」一說不為宣揚封建迷信,只為弘揚真善美,請勿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