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荷沿風雨
老鄭和老傅是同齡同班同學,畢業後包分配,兩人進入同一個單位,同事四十年,互掐四十年,緣分啊!已經五個「同」了,還有一個相同,都是剛剛退休。
國慶節有朋友請老熟人吃飯,把老鄭和老傅兩人都叫上了。也許是事先並沒有通氣的緣故,否則,這兩個人,要麼有一個不來,要麼都不來。
來都來了,迎面撞上了,誰也不願意主動轉向就走,算是給請客的朋友一個面子吧。老鄭客氣地露出職業般的笑臉,老傅勉強咧了咧嘴回應,兩個人裝模作樣地客氣了一下,算是打了個招呼。
老鄭混了個縣處級,算是當官的,雖然退了,那曾經也是。朋友看重他,請他坐主位。老鄭推辭道:「不行,不行,那個位置我不能坐,今天不是我請客,應該請客的人坐,不能壞了規矩。」
話音未落,老傅在一旁插話:「你當處長的時候,不是你請客的,你已經坐了無數回主位了,哪有什麼規矩,哪來的那麼多規矩。」如此調侃,一點面子也不給。
「對了,對了,叫老傅來坐主位,他比我大……一個月,他坐合適。」老鄭趁朋友不注意,搶着在主位右手邊的位子上坐下,邊坐邊說。
老傅可不管這些,找了個靠下的位子坐下,整理着面前的餐具,彷彿是自言自語:「退休了,還你大我大的,以前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哦,也沒有提出過讓我坐主位,你坐旁邊嘛。」
「唉,我這個老同學啊,哪裡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非得把我打倒,然後再跺上幾腳他才快活。」老鄭畢竟是個處級,應付場面,遊刃有餘。
來吃飯的都是老熟人,聽了哈哈大笑,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
菜一個一個地在上,還需要稍等一會兒才開始。
「領導,問你一個隱私的問題。」請客的朋友收起笑容,換了個話題,問坐在他旁邊的老鄭。
老鄭正用撕開包裝的濕巾擦臉,忙說:「別,隱私的問題就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說。要不你就等會,等我喝得差不多了再問,說不定我就說了。」說完一本正經地乾笑了兩聲。
「其實算不得隱私,你的退休工資能拿多少?」朋友顯然是很認真地問。
「這個嘛,可以說,一萬出頭。」老鄭將濕巾疊好,放整齊,抬起頭問老傅,「老同學你呢?比你多吧?」
「那個,哪能跟你比哦,你是管着好幾百人的大處長,我平頭百姓一個,差距大着呢。」老傅說得很自然,並沒有「差距大」該有的失落。
「不會吧,你有高級職稱,收入應該和我差不了多少,不會有太大差距的,別糊弄我了,回頭我問問就知道了。」老鄭自忖退休工資也比老傅要多,多一分也是多,因此優越感頓生,「不是我說你,幾十年前我就說過,別只埋頭拉車,還要抬頭看路,你看看,你看看,咳咳。」
「是哦,你以前風光,退休後依然風光,你是人生大贏家哦。」老傅揶揄道。
「這可不是吹牛,四十年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樂也樂了,該有的都有了,還有這麼高的退休工資,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知足了,知足了,不虛度此生啊。」老鄭眉飛色舞,彷彿他就是老傅說的人生大贏家。
「看看你的德行,就那麼大出息,跟我比,比我強,你就知足了。」老傅一副不屑的神態。
「你可說對了,我就這麼大出息。再說了,我們是同班同學,我不跟你比,跟哪個比啊?跟馬雲比?跟馬化騰比?比不上啊,人家甩我一萬條大街呢!」老鄭的話里好像有那麼一點火藥味了,他聽不得別人說他沒出息,尤其是在人多的場合,面子上掛不住啊。
老傅自然聽出來老鄭話里的話,便也針鋒相對地懟了一句:「真的沒必要跟我比,雖然你該有的都有了,但你也有比不過我的。」
老鄭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老傅:「老同學,真沒看出來,你還留了一手啊。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嗨,我說出來你別不高興。你有的我雖然沒有,但是我有的你也沒有。」老傅看了看大家,然後慢悠悠地說,「比如這個,我有,你就沒有。」說著,用手捋了捋濃密的頭髮,雖然有些花白。
老鄭噎住了,一句話也沒有。他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裡光滑滑的,寸草不生,十幾年前就是這樣了。
「菜上齊了,喝酒,喝酒。」請客的朋友見氣氛不對,連忙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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