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很多人背後叫我花瓶,剛開始我還去爭辯幾句,後來我聽着聽着也就習慣了。
畢竟我確實是被包養了。
傳聞中我的金主是個上了年紀肥頭大耳的男人,但實際上靳煜洲是個標準的高富帥,就是脾氣不太好。
仔細算一算,我跟靳煜洲在一起快要兩年了,兩年前我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編劇,兩年後托靳煜洲的福,我成為一個臭名昭著的編劇。
因為在靳煜洲的幫助下,我有幸參與過兩部影視巨作,按我這個資歷,是根本參與不了這樣的影視作品的。
那兩部劇出來之後,網上就有很多人出來說,為什麼這麼多大製作的劇,都有我的名字,我到底靠什麼被這麼多大製作的劇聘請為編劇。
沒多久,我被包養的傳聞就傳了出來。
有一次靳煜洲的司機來劇場接我,開了一輛勞斯萊斯,被大家傳的有鼻子有眼,大家都以為那個胖胖的司機師傅是包養我的金主。
更有甚者直接拍了照片傳到了網上,鐵證如山。
雖然靳煜洲很快讓人把新聞撤了下來,但更是坐實了我有金主的傳聞。
每次我看到網上的謾罵,心裏都難過得不能自已,有一次更是自己一個人在被窩裡哭。
靳煜洲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我從被窩裡拽出來,看着我兩個眼睛哭得跟個核桃似的。
靳煜洲把小小一隻的我按在懷裡,摸着我的腦袋安慰我,那一刻,我覺得靳煜洲也不像外界傳的那麼冷硬無情。
但是也只是止步於安慰了,他也確實不會為了我做更多的事了,比如娶我?
每次想到這裡,我都會自嘲地笑笑,作為一個合格的情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明確自己的身份。
有時候我會看着靳煜洲手上戴着的那塊價值近千萬的手錶發獃,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天之驕子為什麼會選擇自己?
也許他只是為了征服我。畢竟能夠在片場對我們投資人破口大罵的,我是第一人。
當時我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看不慣這些資本的伎倆,本以為就是在背後說說投資人的壞話,沒想到靳煜洲從我身後冒出來。
當時他看我的眼神有點玩味,而我伸着脖子,寧死不屈。
我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跟資本屈服,但當我需要高額的醫藥費去救奶奶的時候,我還是找上了靳煜洲。
他冷眼看着我,滿嘴諷刺:「前幾天罵我的勁頭呢?」
「我錯了,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說完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他的脖子就親了上去,因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機會。
他的嘴唇微涼,嘴裏有酒的味道,他不為所動,只是眯着眼睛看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
也許因為我太緊張,沒過多一會兒我就缺氧了,不得已放開靳煜洲,靳煜洲慢吞吞地從抽屜里拿出一沓錢甩在我的身上,嘴唇輕啟,跟我說了個「滾」。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像打發叫花子一樣。
我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說「不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讓他對我有了慾望,總之第二天我是在他床上醒來的,而床頭放着一張貼着密碼的卡。
2
想起昨天晚上他伏在我的肩頭,語氣清冽地罵我賤,我非但不生氣,還笑嘻嘻地回應他。
在絕對的金錢面前,誰的尊嚴還能完好無損呢?
我趴在奶奶的床前,一點都沒有覺得這些錢臟,只要能救奶奶的命。
我和靳煜洲的關係就這麼心照不宣地定了下來。
我死皮賴臉地搬到他市中心的大平層住,他厭惡地把我行李扔出來,我就在門口守着我的行李坐了大半夜。
後來他實在於心不忍,又把我「撈進去」。
一邊質問我「冉衿,你沒有自尊心嗎?」,一邊警告我哪裡不能碰,哪裡不能去。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靳煜洲是看不起我的,不過沒關係,我也只是把靳煜洲看做是我的提款機。而為了取到更多的錢,我下了很大的功夫了解這台「提款機。」
比如我知道他最愛的菜是清蒸鱸魚,從來不殺生的我,為了他殺了許多條魚,有一次還被魚刺弄傷了手。
我故意舉着受傷的手在他眼前晃,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他挑了挑眉毛問我:「用不用陪你去醫院,再不去醫院,傷口都癒合了。」
我氣不過,往餐桌上端魚的時候,故意往上面撒了很多鹽。
當天晚上他變着法地折磨我,他喘着粗氣問我:「以後還敢不敢了。」
我哼哼唧唧的,算是應答。
他的脖間全都是汗水,我非但沒覺得黏膩,反倒覺得他很性感。
而我也在討好他這件事上,越走越遠了。
我會大半夜地去機場接他,有一次飛機晚點,我在座位上等的都睡著了,後來我感覺到有人敲我的腦袋,抬頭一看,發現是靳煜洲。
本來滿是倦意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剎那,一下子變得精神,然後一臉驚喜地抱住了他,他的大衣上,滿是冬天風雪的味道。
但代價是感冒了一個星期。
我睡前不停地擤鼻涕,靳煜洲看着一地的紙,滿臉嫌棄,一個人去客房睡。
但我半夜醒來,還是能發現床頭上用保溫杯盛着的熱水。
我抱着保溫杯去客房找靳煜洲,把保溫杯放在床頭柜上後鑽進他的被窩,他條件反射地把我抱住,我也分不清他是醒着還是睡着。
我在靳煜洲懷裡自欺欺人地想,我和他的關係好像和普通情侶也差不多。
我還會專門為了靳煜洲去學按摩,因為他偶爾會偏頭痛,我會剪掉我的指甲,默默走到他身後,為他按按頭部的幾個穴位。
後來為了方便,我再也沒有做過美甲。
就這樣,我們一起度過了兩個春夏秋冬,他晚上來到大平層的次數越來越多,早晨也習慣帶一杯我給他沖的咖啡。
有時候我在劇組待得時間長,他還會主動發消息問我:「什麼時候回A市。」
靳煜洲圈子裡的人都在傳,我是他身邊待得最久的女人,也開始有女人找到我挑釁我,說:「原來你就是那個替身啊。」
3
我懶得用正眼看那些女人,只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關你屁事。」
她們在我身後大聲喊叫:「看你能囂張多久!」
我自認為平時挺低調的,但誰讓靳煜洲太耀眼,連帶着我一不小心也成為這麼多人的眼中釘。
而替身這件事,我還以為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知道,沒想到竟不是什麼秘密。
那張照片是我有一次偶然進他書房的時候看見的,我跟那個女人的眉眼有七八分像,只是我的眼神更嫵媚,那個女人的眼神更犀利。
也許我該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我一個籍籍無名的小編劇,怎麼能入靳煜洲的眼。
不過我能夠待在靳煜洲身邊這麼久,也不僅僅是因為白月光替身,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因為情人這項工作我做得很合格。
比如我雖然為他做了這麼多事,但我從來不給他壓力,我不求他愛我,也不求他娶我,至少我沒表現出來。
面對他身邊那些傳緋聞的女人,我該吃醋的時候吃醋,讓吃醋成為生活里的小調劑,但又不會真正讓他心煩。
可女人是很容易動心的,尤其是每天面對這樣一個又高又帥又有錢的男人。
我像一隻怕水的鳥,在海水與沙灘的交界線上小心翼翼地前進,生怕一不小心被海水淹死。
時間過去太久了,我想我都忘卻了,其實我會飛。
但我也不可憐。
捫心自問,這些年,我跟着靳煜洲是拿到不少資源的,網上雖然在跟風黑,但圈內大部分的人還是很認可我的專業。
而我也靠着攢下的人脈和資源,開始學着投資電影,跟着大佬們小賺了幾筆。
靳煜洲除了剛開始罵我賤,後來的很多事,他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會讓我太難堪。
知道我開始投資,也只是語氣淡淡地評價了我一句:「野心不小。」
為了感謝他,我第一次用賺來的錢給他買禮物,是一條價值幾萬塊的皮帶。
他收到後有點吃驚,懷疑我不安好心,我豎著三根手指向他表忠心,第二天早上更是親手給他繫上我買的腰帶。
他得寸進尺地把領帶也放在我手上。
靳煜洲的每一套西裝都配有單獨的領帶、袖扣和腰帶,之前我怕自己記錯了,每一套都單獨拍了照片,伺候他出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給我的每一分錢和資源,都是我真真切切付出過腦力和勞動的。
接下去的一周靳煜洲要出差幾天,而我還是不停地工作,寫劇本,談投資。
有一部文藝片我覺得不錯,於是約了導演出來聊聊,導演是個女生,頭髮很短有些毛躁,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和一雙不怎麼跟腳的靴子,怎麼看怎麼都有點不着邊幅。
「不好意思,昨晚忙了個通宵,狀態不太好。」秦牧歌坐在我的對面,天花板上暖色的燈光剛好照在她的臉上,我望着她的眉眼,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4
秦牧歌不過三十歲,但她卻已經從事了十年的影視行業,她的眼神里有滄桑,也有看破世事的洞明。
那天見面,我們聊得還挺投緣的,反正靳煜洲也不在家,我也不着急回去,加上喝了點清酒,一不小心聊到很晚。
直到靳煜洲給我發消息問我在哪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時間已經到了零點。
我說完地點後,靳煜洲破天荒地要來接我。
而在酒店門口,秦牧歌和靳煜洲相望無言,我一下子想起靳煜洲書里的照片,秦牧歌好似是靳煜洲心上的人。
而靳煜洲當著秦牧歌的面牽起了我的手,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跟秦牧歌告別,但心裏卻很心虛,生怕因為靳煜洲的關係,秦牧歌會瞧不起我。
其實跟靳煜洲這麼久以來我常常會有這樣的感覺,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辦法很坦然地來面對我被包養這件事。
回程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問靳煜洲:「秦牧歌是不是你書里夾着的照片上的女孩呀?」
靳煜洲答非所問:「不是不讓你進我的書房嗎?」
我不進你的書房,你書桌上的書都是自動摞整齊的,地上的灰都是自動消失的!但我卻沒那個膽懟他。
只當是沒聽到他的質問,一個人喃喃自語:「我覺得我和她長得也不像啊。」
沒想到靳煜洲這句倒是聽清了,他用清冽的語調反駁我:「豈止是不像,人家視金錢為糞土,你呢?」
呵,言外之意說我愛錢嘍。
我還想再追問幾句,但靳煜洲一臉不想再談的表情,我也只好自討沒趣地閉緊了嘴巴,畢竟在金主頭上動土,違反了一個情人的基本準則。
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秦牧歌不修邊幅的樣子,她雖然在到處拉投資,但始終一身傲骨,她是理想情懷至上的姑娘,而我和靳煜洲身上卻有着商人的銅臭。
所以她才能成為靳煜洲心裏那一塊凈土吧。
想到這裡,我心裏竟有點酸溜溜的。
接下去的幾天,我都沒有聯繫秦牧歌,直到秦牧歌給我發消息:「你考慮得怎麼樣呀?」
那是一部女性題材的文藝片,單看本子我非常喜歡,也相信秦牧歌的專業能力,就是礙於靳煜洲的關係,讓我拿不定主意。
想到這裡,我偷瞄了一眼正在沙發上看雜誌的靳煜洲,沒想到被靳煜洲抓了個正着。
靳煜洲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雜誌後問我:「又在那盤算啥呢?」
我的眼神有那麼明顯嗎?
我放下手機,討好地坐在靳煜洲身邊,思忖再三後問道:「如果我投了秦牧歌的新電影,你會不會生氣啊。」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就斬釘截鐵地答道:「不會。」
「那我投了?」
「隨你。」
靳煜洲既然發了話,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就是投個錢而已,怎麼拍我也不插手,不會跟秦牧歌有太多的接觸。
沒想到,我投完錢,秦牧歌想聘請我幫她改劇本。
5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但秦牧歌緊追不捨,她直言問我:「因為我是靳煜洲的初戀,讓你有點尷尬?」
看到這句話,我真是有點哭笑不得,而下一秒,一條語音就發了過來,大意是說,我們女人還是搞事業重要,只有把錢攥在手裡才最穩妥,男人都是不重要的。
這就是靳煜洲眼裡視金錢為糞土的秦牧歌?
不過秦牧歌還是成功地說服了我,我加入了她的團隊,深入到祖國的大西北,即便到最後這部片子賺不了錢,那我們也想把片子給拍出來。
沒想到我剛到沒幾天,靳煜洲就生氣了。
面對視頻里大發雷霆的他,我輕言輕語地問道:「你不是說不會生氣嗎?」
「我是答應讓你投資,但我讓你去當編劇了嗎,你看看你的醜樣子,搞得跟個村姑一樣。」靳煜洲那張嘴還是像他脾氣一樣臭。
我悶悶不樂地關上視頻,心裏堵得慌,靳煜洲能接受我的貌美如花,也能接受我像個保姆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起居,但他不能接受我把事業放在第一位,把他拋之腦後。
眼下我也只能趕緊把工作做完,回去哄哄少爺脾氣的他了。
沒想到沒過幾天,我們劇組的條件突然改善了很多,多了發電機、降溫的空調扇、餐車、廚師,甚至還有師傅來給我們調製網絡信號。
秦牧歌跟我說,這些都是靳煜洲送來的。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他是為了我還是為了秦牧歌,我不敢問,只有自己胡思亂想。
想着想着,竟有點委屈,我這份護了許多年的歡喜,不知道最後會歸至何處。
我還希望這部片子能大獲成功,讓我一舉成名,這樣我就會在靳煜洲面前多那麼一點點體面。
拍攝的時間比我預期得要久,我全程跟組,有幾句台詞甚至改了上百遍。
我經常跟靳煜洲分享劇組裡的事,也會拍一拍路邊的植物和天上的雲,靳煜洲偶爾回復。
怕他忘記我,我也會發我的自拍,還特意美白上幾個度。
他回我四個字:慘不忍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懟習慣了,望着手機屏幕,我竟然傻笑了起來。
回A市的那天,司機來機場接我,當我打開車門,發現靳煜洲也在,某種驚喜從我心間升上來,我抱上他,「吧唧」親了一口。
他盯着我,滿臉嫌棄:「出去兩個月,黑得跟個煤球似的。」
我拉着他的手,在座位上一個勁兒地傻笑,一刻都不想放開。
就當我以為我和靳煜洲的關係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生活又給我重重一擊。
6
先是有人傳遞給我靳煜洲要聯姻的消息,然後是一個長相無比漂亮的女人找到我,遞給我一沓靳煜洲睡覺的照片。
她說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靳煜洲都是在她那裡過夜的。
女人的年紀看起來很小,皮膚白裡透紅,整個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我頂着一張黑乎乎的臉,坐在那個女人的對面,氣勢全無,那一刻我多麼後悔去大西北曬了兩個月。
但我還是嘴硬,反問她:「所以,我剛回來,靳煜洲就不去找你了?」
果真還是年紀小,她被我問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就算我說得再多,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關於靳煜洲和別人上床這件事,我非常介意,也非常噁心,可能我就是那種又當又立的女人吧。
晚上靳煜洲要加班,我一個人去他酒架上拿了一瓶不菲的酒喝,一邊喝一邊欣賞他的那些床照,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等靳煜洲回來,我早已經酒精上頭,也是第一次對他發了火。
酒瓶被我摔碎了,剩下的酒灑了一地,紅酒的顏色在燈光下像乾涸了的血。
我從灑的酒里撿出照片扔到靳煜洲的腳邊質問他:「你要不要臉,為什麼要跟別人上床?」
「冉衿,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跟我說話呢?」許是靳煜洲習慣了我的百依百順,我突然發瘋、突然質問,讓他非常不習慣。
他煩躁地拽開領帶,走到我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不要聽風就是雨,自己去搞清楚狀況。」
他語氣很冷,但我卻沒有一丁點兒害怕和心虛,我扶着沙發站起來,就這麼直愣愣地盯着他。
「我可以接受你逢場作戲,跟各種女人傳緋聞,但是我不能接受你跟她們上床,你想跟別人在一起,我可以走,你想跟別人結婚,我也可以走,我不會死纏爛打的,但你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的同時,還跟別人在一起。」
靳煜洲看着我,看他的樣子有點心煩意亂。
見他許久沒說話,我又不怕死地說了一句:「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靳煜洲眸子一深,捏着我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問我:「你當初爬上我的床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清高?」
一句話,讓我仿若置身冰窖,我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是啊,我有什麼立場來質問他這些,當初我既然默許了這段關係,就相當於默許了這份不平等。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和他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他還會說出這樣的話,都這麼多年了,他始終看不起我。
我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沙發上,眼淚奪眶而出。
他留給我一句:「你自己冷靜冷靜吧。」
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7
當晚,我便開始收拾我的東西,自從我搬進來之後,原本只有黑白灰的卧室,增加了很多女性化的東西,床上一隻亞綠色的冬瓜抱枕,每次我都喜歡趴在上面看書研究劇本。
而有時候靳煜洲嫌它礙事,都會把它丟在地毯上。
這次我想把它帶走,因為我覺得靳煜洲不會好好對它的。
我的東西不少,裝了滿滿兩個行李箱,但這些年靳煜洲買給我的,我都沒有帶,包括他給過我的那張卡,我也留在了茶几上。
卡上的錢我給奶奶治病的時候花了一些,後來我賺了錢,又給填上了,所以跟一開始他給我的總數是一樣的。
我最後一眼望了望這個地方,客廳的酒漬已經被我打掃乾淨,這裡像我來時一樣整潔,快要三年的時光,什麼都沒有改變。
大半夜不好打車,我等了二十多分鐘才打到車,而這麼晚也不知道該求助誰,想着這麼晚沒睡的,應該也只有在盯後期的秦牧歌。
果真,我發完消息後她秒回,秦牧歌發了個地址,讓我到她的工作室。
工作室不近,一路上我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反思自己,覺得在這件事上我還是太莽撞了些,我是可以走,但我應該選擇更體面的方式,不應該在他面前破口大罵的。
真怕明天我就收到了圈內封殺我的消息。
我不會把秦牧歌也連累了吧?
秦牧歌的工作室在一個工業園區的集裝箱里,一樓是他們工作討論的地方,二樓是他們休息的地方。
秦牧歌在工作室門口接我,看我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試探地問我:「你這是離家出走了?」
「算是連夜逃跑吧,我把靳煜洲給罵了。」
秦牧歌皺了皺眉頭,壓着心裏的疑問先把我帶到樓上,打開房間門,把我安頓好,「你先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靳煜洲發火啥樣啊,我不會把你也連累吧,萬一他封殺我們的電影……」
「好了,不至於,先睡吧,你看你眼裡那些紅血絲,別胡思亂想了,我和同事也要去睡了。」
本來我以為我會輾轉反側一晚上的,沒想到躺下沒多一會兒就睡著了,只是早晨醒得有點早。
工作室里靜悄悄的,估計大家都還睡着,我一個人出去散了散步,然後回來點了一些早餐,等外賣送到的時候,大家也陸陸續續地起床了。
「哇,冉衿就是貼心啊!」大家洗漱完後下來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個早餐。
吃完飯後,秦牧歌拉着我到園區內的亭子里坐:「說吧,到底咋回事。」
我就把昨天發生的一切完完整整地跟秦牧歌說了,她反問我:「你是不是誤會他了,他不是亂來的人,還是很潔身自好的。」
我自嘲道:「有啥好誤會的,他對我也沒什麼感情,不過就是金錢交易,總會有人取代我的。」
沒想到秦牧歌突然急了:「不喜歡你會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會驅車一天一夜來劇組看你,還囑咐廚師做你喜歡吃的菜。」
「他來看過我?我怎麼不知道。」
8
「你發燒那次,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帶了醫生過來。」秦牧歌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了,他確實在我床邊守着我來着,不過當時我還以為是我自己做夢。
「沒準他是來看你,然後順道看我?」
「屁啊,冉衿我可不是你情敵啊。我總共跟他在一起不超過三個月。你比我更適合他,你能屈能伸,而他吃軟不吃硬。」難怪我罵他的時候他那麼生氣,我說話難聽,他比我說話更難聽。
我有點好奇,忍不住問秦牧歌更多的故事:「三個月?」
「是啊,我們是高中同學,經常一起玩,他挺喜歡我的,上了大學我尋思跟他在一起試試,沒想到……」說到這裡,秦牧歌趴在我耳邊小聲跟我說,「我發現我喜歡女人。」
我一臉震驚,秦牧歌又繼續說,「所以他恨死我了吧,一個男人最美好的初戀啊,就這麼被我扼殺在搖籃里。」
「可他留着你的照片啊!」
「可能真的愛過我吧,然後警告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轍?」秦牧歌說這句話的時候,有種幸災樂禍的意味。
我莫名覺得靳煜洲有點可憐,而秦牧歌有點可愛。
但我和靳煜洲這局棋,不知道該怎麼下了。
秦牧歌回工作室繼續工作了,而我遊盪在工業區無所事事,時不時地看看手機,等着圈內封殺我的消息,但我等到了晚上也沒等到,這讓我更加提心弔膽。
晚上八點左右,靳煜洲的電話打來了,我有點不敢接,等到他打到第三遍的時候,我才硬着頭皮把電話接起來。
那頭的靳煜洲咬牙切齒地叫我的名字:「冉衿,你幾個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一不做二不休道:「我們分開吧。」
有時候提分開的那個人,往往是動情最深的那個人。
「你在哪?」
我沒應聲。
「我問你在哪。」我心裏一緊,覺得他是有點生氣了。
我條件反射道:「南環工業區。」但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樣。
不到二十分鐘靳煜洲就找到了我,不知道還以為他在路上飆車,他冷着臉,拽着我上車。
「你帶我去哪?」
「你不是要解釋嗎,你不是懷疑我跟別人上床嗎,我帶你去看真相。」
聽說有錢人都有點怪癖,雖然我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他都正常的,但這次畢竟惹他生氣了,我有點害怕,一路上都緊緊捏着安全帶,大氣不敢出一聲。
直到車子開進別墅,直到他拉着我的手走進大廳,直到他對着沙發上的兩個中年人叫了一聲:「爸、媽。」
我整個人都石化在原地。
被總裁繼妹挑釁,我鬧分手,反惹他帶我回家見父母說娶我。
9
當然吃驚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對面的兩個人。
靳煜洲倒是很淡然地向兩人介紹我:「之前跟你們提到過的,冉衿。」
「奧,小冉啊,你們怎麼突然來了,快坐快坐。」靳煜洲的媽媽首先反應過來,滿臉堆笑,趕忙起身招呼我們。
靳煜洲媽媽保養的極好,身上不過穿了一件簡單不過的家居服,也無法掩蓋她身上的氣質。
反觀我,不僅沒化妝,還因為熬夜喝酒,整個臉都是浮腫的,我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為什麼要在我最丑的時候見靳煜洲的家人,我很想辯解,其實我長得很白的,其實我皮膚也是很好的。
我局促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靳煜洲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直到靳煜洲把她妹妹喊下來,他妹妹竟然是那天找我的年輕女孩。
靳煜洲當著他妹妹和父母的面說要娶我,我有點晃神,覺得跟做夢一樣。
靳煜洲父母很開心,笑着說:「好啊,明天給你們算算日子。」
只有靳煜洲妹妹哭着跑了出去,靳煜洲爸爸吩咐管家追了過去,而我還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木木的。
靳煜洲把我帶到了房間,我看到他房間的擺設一切瞭然,這些都是出現在照片上的。
而靳煜洲下一句話也證實了我的猜想:「菲菲是我們家收養的,她喜歡我,上一陣,我有時候會回來睡。」
雖然知道是我誤會他,但整件事還是讓我說不出的不舒服。
如果以後我們吵架,他是否還會拿最初的事情說事?
我忍不住問他一句:「你愛上我了?」
「嗯。」我沒有想到他回答得這麼迅速,我從前心心念念的事情就這麼實現了,但我不能開心過頭,我必須頭腦清楚,把這件事從頭捋一捋。
從一開始,我們的關係就是不平等的,他也習慣了我的付出和忍讓,但如果真的步入婚姻,我希望我是可以獲得尊重的。
我眼珠一轉,半開玩笑道:「那你重新追求我吧,在我心裏我們已經分手了,今天晚上,你先送我回去。」
他眸子一深,連名帶姓地叫我:「冉衿!」
「雖然聽到你承認愛我,我很高興,但你昨天那麼凶,那麼貶低我,讓我心靈受傷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重新哄我吧。」
「我承認我脾氣是有點不好,可是你先罵我的啊!」靳煜洲有點無奈和委屈,但看我心意已決,還是非常有耐心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和靳煜洲暫時分開的那段時間,我自己租了一套房子,剛開始的時候非常不習慣,但慢慢地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節奏,並且創作了一個新的劇本。
靳煜洲經常約我吃飯,看電影,甚至還一起出去旅遊,開兩間房。這是和我們之前的相處模式截然不同的地方。
關於我們的關係,他一點都不藏着掖着,導致很多人都知道他在追求我,然後我遭到了很多眼紅女人的嫉妒。
甚至在網上還有一個專門寫我的帖子,帖子里有幾張司機來接我的照片,說什麼讓靳煜洲擦亮眼睛,不要當接盤俠。
靳煜洲乾脆轉發,配文一句:圖片里是我的司機。
一切都不言而喻,把某些人的臉打的啪啪響。
我和秦牧歌一起創作的那部電影最終更名為《遠處塵埃》,一開始院線排片特別少,但後來因為口碑好,很多人自發來看,於是逆襲了。
秦牧歌風光無限,我也賺的盆滿缽滿,還有人對編劇一欄上的衿生好奇,誇讚編劇好厲害。
衿生是我的化名,以後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創作,不想被大眾說是靠靳煜洲的關係,等我足夠厲害的時候再公開吧。
一年後,我和靳煜洲的婚禮如期舉行,菲菲被靳煜洲送到了國外,並沒有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我和靳煜洲互相念着結婚誓言,我說到最後的時候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輕輕保證說:「你放心,我將永遠喜歡男人。」
一個只有我們能聽懂的梗,靳煜洲咬牙切齒地喊我的名字:「冉衿!」但因為衿的發音,讓靳煜洲看起來像是微笑。
對面的我笑得一臉狡黠,被攝影師抓拍,我們的站姿看起來親密無比,那張照片成為整場婚禮中我最喜歡的照片。
緊接着,他動了動嘴,但沒出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晚上你等着。」
救命……
靳煜洲番外:
那天我剛到片場,就聽到有人指名道姓地罵我,我走上前去,發現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麼罵過我了,我覺得挺有意思,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沒想到她突然來了氣勢,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也沒想對她怎麼樣,她卻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我懶得跟她一般見識,便邁着大步離開了,但我的腦海里卻記住了她那張臉。
所以當她找上我的時候,我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前幾天還對我破口大罵的女孩,如今這麼放下身段,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兒。
我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想隨便給她一筆錢,趕緊打發她走,但我看向她的眼睛時,心裏卻突然有點悸動。
不得不說,她的長相是我喜歡的樣子。
所以她再次湊上來的時候,我並沒有推開她。
她是第一次,很緊張,睫毛都在輕顫,我卻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意思,這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而已。
沒想到後來,她涉足我的生活,越涉越深。
我好心把她留下後,她得寸進尺地來到主卧,穿了一件自認為很性感的睡衣吻我,她裝作嫻熟實則生澀的樣子實在很好笑。
見我遲遲沒有下一步,她一張小臉緊張得通紅。
我實在不想看她這麼窘迫,於是遂了她的意。
第二天她又很自來熟地把自己的衣物全都搬到主卧來,我到家一看房間里花花綠綠的,我想通通丟出去,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而她則端着菜一臉笑嘻嘻地說:「你回來啦,我們吃飯吧!」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很奇怪,對於她種種舉措,我就這麼忍了,許是因為我對她還感興趣。
而她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我喜歡喝咖啡,開始變着法地給我做咖啡,奶泡打得一塌糊塗,我一點喝的慾望都沒有。
於是前幾次我連碰都沒有碰,沒想到她硬是不放棄,把意式和手沖做得有模有樣,不亞於專業的咖啡師。
她還買了一個封口機,讓我帶到公司方便。
她非常聰明,情商也高,所有的事好像都能做到你心裏去,也很會掌握生活的分寸,讓你覺得有趣的同時又不會心煩。
我有朋友問我,為什麼和她在一起這麼久,因為她溫柔?
我想大可不必。
冉衿看着溫順,實則一身反骨,稍惹着她不如意,就想着法兒地跟我使壞。
不過我並沒有太反感,反倒覺得她挺生動可愛的。
是在她西北劇組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愛上她的,沒有她在的日子我覺得空虛又無聊,不願意一個人回空蕩蕩的房子,於是回了老宅去住。
很奇怪,其實我之前是一個很享受孤獨的人,但我現在卻怕寂寞了。
我隔三差五地給她打電話,但那天打了她好幾遍電話都沒接,最後是同事幫她接的,說她發燒了。
我聽說後心神不寧,連夜開車來找她。
我看着她曬得黑黢黢的臉蛋有點想笑,雖然很醜,但也挺安全,我不用怕秦牧歌喜歡她了。
秦牧歌是我的初戀,但她卻喜歡女人,當時得知這個消息,我也是消沉過一段時間的。
冉衿要來她的劇組,我心裏是一百個不樂意,但我又不想阻止她追求自己的事業,她有野心,又聰明,這樣的女人無論在什麼行業都會閃閃發光的。
公司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我參加,等她退下燒來我便走了,回程的路上我默默地想,如果沒有什麼意外,這輩子就是她了吧,等她拍完戲回來,就帶她見父母。
沒想到又出了幺蛾子。
其實那句話剛說出口我就後悔了,不光彩的初始,是她最不願提及的,我有點拉不下臉來道歉,於是說了句「你冷靜冷靜吧」就離開了。
沒想到,一句話的代價是追了她整整一年……
(原標題:《為你而婚:掌心驕縱》)
本故事已由作者:七憶歡,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佈,旗下關聯賬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發佈,侵權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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