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潘老漢,住在青城山下的一個村莊里。他從未娶妻生子,給村裡劉財主家做長工為生。
話說這劉大財主,五十來歲,個子雖不高,卻長得肥頭碩耳,大腹便便,走起路來都費勁。不僅吝嗇,且尖酸刻薄,貪財又好色。
他家有良田百畝,卻還嫌不夠。農閑的一天,他見潘老漢背着雙手,在庭院里走進走出,無事可做,怕便宜了他,便一邊吸着旱煙,一邊吩咐道:我說潘二愣子,你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枉費了一身好力氣,不如去大山深處,開墾幾畝荒地,來年開春就可以種上馬鈴薯和紅薯了。
潘老漢停下腳步,愣愣地看着他說:東家,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劉財主說: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潘老漢說:問題倒是沒有,只是這開懇荒地,可比不得種莊稼,那得多花數倍的精力和體力。你一定要開的話,就得另外加工錢。
劉財主皺了皺眉頭,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不滿地說道:我給你的工錢,可是按年算的。你總不能在家閑着,也白領我的工錢吧?叫你開個荒,還好意思給我加工錢。
潘老漢說:東家,瞧你這話說的,我是給你種莊稼來的,不是來開墾荒地的,這多出來的活計,當然得另外加工錢。再說種莊稼地本來就如此,忙的時候忙,閑的時候自然也就閑。
劉財主見他不聽使喚,便使出了殺手鐧,威脅道:想干便干,不幹就趁早走人,別佔著茅坑不拉屎,我這可不養閑人。
潘老漢一看他又使出這招,底氣瞬間弱了許多。在這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年代,如果真的被他趕了出去,往後的生計恐怕都成問題,因而只好忍氣吞聲地說:既然東家一再堅持,我去便是了,何必這樣動怒呢?
劉財主拿煙槍往鞋底磕了磕煙渣說: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早這樣不就沒事了,非得逼我生氣才行。你今晚早點睡覺,明早天一亮就給我上山去。
可開墾荒地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土質硬不說,遍地還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每一鎬砸下去,手腕都會震得發麻。一天下來,荒山倒沒開墾多少,身子骨卻累得跟散了架似的,晚上躺在床上,也感覺四肢乏力,腰酸背痛。可迫於劉財主的淫威,隔天還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去干。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當他用鎬頭奮力撬開一塊大石頭的時候,赫然發現底下埋有一個五彩繽紛的陶瓮。
他拿過鐵鍬,小心翼翼地把它周邊的紅土和石塊扒開,然後雙手捧起,左看右看。只見它足有兩尺來高,一尺多寬。潘老漢覺得它還挺精緻,便欣然抱回家了。
經過一番洗刷之後,陶瓮顯得更加華麗和奪目了。
潘老漢想了又想,這麼漂亮的一個陶瓮,裝些什麼好呢?
他忽然想起,家裡那個米缸,已經用了好多年了,顯得又破又舊,早就該換個新的了。於是,他把米缸里的米全部倒進了陶瓮內。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潘老漢又驚又喜,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幾天過後,他照例又去陶瓮里舀米準備做飯,猛然發覺陶瓷里的米,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
潘老漢覺得十分奇怪,便找來了一個木盆,把瓮里的米一勺一勺地住盆中舀。結果盆子裝滿了,瓮里的米,卻一點也不見少,似乎還越舀越多了。
潘老漢激動不已,喜形與色: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寶瓮嗎?要多少有多少,永遠也取之不盡。
可自己孤身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呀。他忽然靈機一動,想起村裡還有好幾家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貧苦百姓。於是,他又找了幾個袋子,將它們一一裝滿,然後分別給他們送了過去。
第二天,他索性挨家挨戶,給每個家庭都送去了一袋,讓他們不必再為吃不飽而發愁。
結果,一傳十十傳百,潘老漢撿了個寶瓮的消息,很快就在村裡傳開了。
劉財主聽到後,羨慕得心裏直痒痒,暗自盤算着:就他那窮鬼的樣子,不論從哪方面講,都不配擁有那寶瓮。如果能歸我所有的話,以後就算啥也不做,光賣那取之不盡的米,就能發一筆大大的橫財了。
想到這裡,他大手一揮,帶上管家劉流和幾個家丁,挺着個大肚,邁着四方步,氣勢洶洶地就來到了潘老漢的家。
潘老漢一看對方來者不善,忙想起身讓坐,只見劉財主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地指責他道:好你個大膽的潘二愣,竟敢趁我昨日不在家,偷偷把我老劉家祖傳的寶瓮給偷出來,你是活膩了不成?念在我們主雇多年的份上,如果你現在還給我,我且饒了你,既往不究。否則,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從劉財主跨進家門的第一步,潘老漢就已料到了他此番的來意,因而早有思想準備,不慌不忙地說:東家,想要誣陷別人,也要有所根據,不能信口雌黃。你說寶瓮是我從你家裡偷出來的,誰能證明?
劉財主說:豈有此理,你偷了我家的東西,還要我來證明,邏輯何在?
潘老漢說:人要臉,樹要皮。如果一個人可恥到連臉皮都不要了,那他活着還有何意義?
劉財主氣得暴跳如雷,吼道:好你個潘二愣子,你…你膽敢罵我。
潘老漢沒理會他,繼續說:這分明是我在青城山上親手挖出來的,埋寶瓮的土坑還在。你總不至於說,整個青城山都是你劉家的吧?
哈哈,哪敢,哪敢。劉財主見嚇唬不成,又自知理虧,便立馬換了一副嘴臉,笑眯眯地說:潘兄,你誤會了,剛剛只是跟你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我看不如這樣,你在我家辛辛苦苦打一年的長工,才五兩銀子,我現在給你五十兩,夠你打十年的長工了,你把它賣給我,如何?
潘老漢冷笑一聲,說:東家,你當我傻子不成?別說五十兩了,就是五百兩,我也不賣。
劉財主見他軟硬不吃,頓時火冒三丈,對他旁邊的家丁訓斥道:一群廢物,還杵着幹嘛?難道只興他暗偷,不興咱們明搶嗎?
眾家丁會意,一擁而上。
潘老漢迅速抓起身旁的寶瓮,雙手舉過頭頂,怒斥道:你們膽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將它砸碎,讓你們永遠也得不到它。
劉財主慌了,忙對家丁們喊道:退下,退下,快給我退下。
然後狠狠地瞪了潘老漢一眼,用手中純銅的煙槍,指着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姓潘的,算你狠。不過來日方長,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說罷,大手一揮,氣哼哼地帶着一眾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劉財主回到家,越想越氣,心裏就像窩着一團火,憤憤難平。他背着雙手,在屋裡來回踱着步,一心盤算着該怎樣才能把那寶瓮弄到手。
管家劉流上好了一泡煙絲,雙手遞給劉財主,點頭哈腰說:老爺,小的倒有一個法子,定叫那潘老漢無條件地將那寶瓮拱手讓出來。
劉財主聞言,眼睛陡然一亮,忙說:是_嗎?快說來聽聽。
管家上前一步,壓低嗓門說:老爺,你和知縣何大人不是很熟嗎?他這人又貪財,是個只認銀子不認理的人。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不妨私下裡多使些銀兩給他,就說長工潘老漢,趁你外出收租的時候,偷偷地將你家祖傳寶瓮偷了去。何知縣既收了你的銀子,自然會向著你說話。想必那潘老漢在棍棒相逼之下,也不敢不將寶瓮交出來吧?
劉財主說:好,好,這主意不錯。待事成之後,老爺我一定重重有賞。
第二天早上,潘老漢剛吃完飯,縣衙的李捕頭帶着兩名捕快,煞有其事地來到他家。見到潘老漢後,不由分說,扭住他就往外走,
潘老漢不明就裡,拚命地掙扎着,叫屈道:官爺,我到底犯了什麼事?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李捕頭冷冷地說道:先別激動,自然有抓你的理由,等到了衙門,你就知道了。你那寶瓮呢?一併帶上,那就是你犯罪的證據。
到了縣衙大堂,何知縣眯着眼睛,圍着寶瓮轉了兩圈。他很是疑惑:這陶瓮表面上看起來也沒啥特別之處,為什麼裏面的米卻永遠掏不完呢?
他決定當場驗證一下,便命一個衙役去找了一個米袋來,讓他使勁地往外掏。結果裏面的米一點也沒有減少,往外掏了多少,立馬又長出了多少。
何知縣樂得合不攏嘴,心裏想着:光生米多費勁,如果能直接生出銀子來,那該多省事。
於是,他吩咐師爺拿來了一錠五兩的小元寶,放進了寶瓮里。
說來也奇怪,那寶瓮瞬間長大了一倍,裏面的米也全都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
何知縣欣喜若狂,也不顧自己的身份,趴在寶瓮上就一個勁地往外掏元寶。可裏面的銀子卻越掏越多,他抬起頭,興奮地衝堂上的衙役們喊到:快,快,你們都去給我找袋子和一切能裝銀子的東西來,越多越好。
頓時,大堂之上一片亂鬨哄,都爭先恐後地去找各種容器,何知縣哪裡還顧得上跪在一旁的劉財主和潘老漢,在苦等着他斷案呢。
話說何知縣有個九歲的兒子,叫何坤,在私塾念書。興許不是塊讀書的料,好動又愛玩,上學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這天,他又逃學回到家,忽然心血來潮,非纏着奶奶帶他去大堂看父親是如何審案的。
奶奶慈愛地說:乖孫子,奶奶腿腳不便,還是讓你母親帶你去吧!
他知道母親一向懼怕父親的威嚴,從不敢大聲說話。再說家眷一般不能輕易上公堂,如果父親怪罪下來,有奶奶頂着,想必父親也不敢追究。
於是,他撒着嬌,搖着奶奶的手臂說:我不嘛,我就要奶奶去。
奶奶被他纏的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來到大堂,何坤見父親正手忙腳亂地從陶瓮里往外掏銀子,便找了個小凳子墊在腳下,爬上陶瓮,想幫父親一把。哪知一下沒把穩,直接摔了進去。
奶奶一看寶貝孫子掉了進去,頓時慌了手腳,連忙也踩着凳子爬了上去,結果一不小心摔了進去。
何知縣正掏得起勁,見兒子和母親先後掉了進去,不免埋怨道:你們這不是添亂嗎?接着把她倆一個個從裏面撈了出來。
等他回身想再掏銀子時,卻突然發現,裏面的銀子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母親和兒子。
何知縣瞬間傻眼了,不是剛剛撈出來了嗎?怎麼裏面還有?
他回頭看了看站在身後的母親和兒子,又看了看裏面,一時不知誰真誰假,只好也把她們撈了出來。然而裏面還有,他只得又繼續撈。一連瘋狂地撈了十個母親和十個兒子出來,再看裏面時,還有,怎麼也撈不完。
那十個兒子又特別地愛鬧愛玩,滿地瘋跑,該玩的東西玩,不該動的東西也動,整個大堂鬧得烏煙瘴氣。
再看那十位母親,一個個誰都不服,吵鬧聲一片,分別指着對方叫嚷道:我才是真的,你們一個個都是假的。
何知縣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荒唐了吧?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這要傳出去,還不被別人笑掉大牙。
何知縣氣急敗壞,吩咐衙役道:快把它給我砸碎了。
隨着「 砰"的一聲,寶瓮頓時四分五裂了。奇怪的是,裏面的祖孫也不見了。
更奇怪的是,剛剛陶出來的銀子也隨之不見了,連一個元寶都沒剩,結果是空歡喜一場,現場只給他留下了十個母親和兒子。
何知縣氣得都快發瘋了,當看到跪在一旁的劉財主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沖他吼道:都是你給惹出來的好事,這下該如何是好?
劉財主嚇得渾身直哆嗦,忙分辨道:大人請息怒,我怎麼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呢?
旁邊的潘老漢說:大人,我那可是個寶物,在場所有的人都有目共睹,總不能白白被砸了吧?
何知縣威逼說:那你想怎樣?
潘老漢說:這一切都是因劉財主而引起的,不僅害了你,還害我失去了寶瓮,他理應賠償。
何知縣道:那該賠多少呢?
潘老漢說:起碼…起碼也得五百兩吧。
何知縣怒視劉財主問道:潘老漢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劉財主說:聽…聽清楚了,小的甘願認賠。
潘老漢謝過知縣,拿着銀票,輕蔑的撇了劉財主一眼,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何知縣想想還不解氣,這樣是乎太便宜了劉財主,便吩咐衙役道:把這個貪財好利之徒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結果劉財主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既賠了銀子,還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別說走路,連爬也爬不動。最後還是管家雇了頂轎子,把他抬了回去。
何知縣木然地看着眼前,這突然之間一下子多出來的九個母親和兒子,一時不知該如何安置她們才好,更想到以後不知要如何面對她們。
這平空多出來的九個母親要贍養,還要負責九個兒子的成家立業。想的他腦袋都疼,愁得眉頭緊鎖,氣得他頓足捶胸,嘴裏一直喊着:造孽,造孽。最後急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竟當場一命嗚呼了。
從此,關於何知縣和十個母親及十個兒子的話題,便成了街頭巷尾,平頭百姓們茶餘飯後談論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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