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初一,初二早晨,又去請楊古月郎中來看病。楊郎中來到房內,笑着說道:「二位這是害了相思病呀,為何才子佳人一同鬧病?」一邊坐下,敘些閑話。
晁源說了昨天早上跌倒的根源,又說:「珍歌除夕三更才睡,五更噩夢驚醒,便覺頭疼,身上忽冷忽熱,初一沒起來炕。」
楊郎中說:「你兩個的病,我連脈也不用看,猜也猜個八九不離十,都是大家人家,年下事忙,勞苦着了。大官人睡的又晚,起的又早,一定又吃多了酒。」又將嘴巴湊到晁源的耳朵輕聲說道:「你倆又辭了辭舊歲,所以才會頭眩眼花,沒上去馬跌下來了。」一面說,一面把椅子挪到晁源的床邊,將兩隻手診視過了,說道:「剛才說的一點不差!」
又叫丫頭將椅子挪到珍哥一邊。丫頭將炕邊帳子揭起半邊,掛在鉤上。珍哥裝模作樣,將被子蒙在頭上。楊郎中道:「先伸出右手來。」看畢,又說道:「伸出左手來。」又按了一會兒,乘那丫頭轉臉,着實將珍哥的手腕狠扭了一把。珍哥忍痛不敢作聲。順勢將楊郎中的手心挖了兩道白皮。
楊郎中說道:「就是勞碌了,又帶了外感。「叫人和他回去拿葯。辭了晁源,家人將他引出廳上,吃了一杯茶。晁源封了一兩葯金,差一個家人晁奉山跟去拿葯。
葯取回來,養娘刷洗了兩個熬藥的罐子,開始熬藥。晁源的葯脫不了」十全大補湯「,且無別的病症,不過是跌了一交,葯吃下去倒也相安。珍哥的葯是」補中湯「,吃下去,出了些汗。午後,發燒也漸漸退了,只是那頭越發的疼了。
晁奉山媳婦說道:「我去尋本祟書來,送與珍姨送送,情管就好了。」一邊說,一邊叫人往真武廟陳道士家借了一本祟書來到,查看初一日,「觸怒家親,鬼在家堂正面坐,至誠悔過。」
晁源忽然響起夢中先人臨去在他頭頂拍一下,罵了兩句,醒了頭就疼了,祟書上說觸怒家親,這分明是先人計較她,吩咐晁奉上媳婦,馬上去家堂內祖先面前禱告謝罪!
晁奉山媳婦磕頭禱告回來,珍哥的頭竟然漸漸不疼了。只是晁源的半邊臉和左目依然脹痛,左半邊疼得無法翻身。
初三,又差人去楊古月那裡取葯。楊古月記掛着珍哥,親自登門會診,來到廳上坐下。
家人來到後面,將楊古月來看脈的情況說了。晁源這個混賬不曉得家裡一塊磁石吸着,還以為是楊古月好心記掛他的病情。
那日,珍哥已經痊癒,梳好了頭髮,換了艷麗新衣,在天地前叩了頭,剛好起來,楊古月進來了。珍哥避入東間,被楊古月撞個正着。
楊古月給晁源看完了脈,出得房來,仍然經過窗前。珍哥依舊在窗孔間說道:」小愣凳子,我叫你由他!「楊古月依舊忍着笑,指着一隻金斯哈巴狗,問那引路的家人道:」你家裡幾時尋得的一隻乖狗,得空就來咬人?「出得廳上,待茶,封葯金,跟去取葯,不必細說。
珍哥走到房內說道:「請他進來,也不說一聲,冒冒失失的進來了。我正在天地上磕了頭,我黑了眼,看不上他,還被他撞見了。」
晁源取笑道:「你是看不上他吃的』蛤芥丸『,使的』龜頭散『吧!」
珍哥瞅着晁源罵道:「這是哪裡的臭聲!」
晁源笑道:「尹平陽書房內梨花軒的臭聲唄。」珍哥被晁源說個正着,也就笑了,不再作聲。
珍哥與晁源吃過了飯,說道:「你自己睡着,我到家堂內給老祖宗磕個頭,謝謝他前日的保佑。」晁源覺得她說得有理,安排了幾個家人媳婦跟着她去。
珍哥跨進堂門內,來到晁太神宮跟前,剛剛跪倒,不曾磕頭,往上看了一眼,大叫一聲,往外就跑,門檻將白羅裙掛住,將珍哥着實拌了一交,將一隻裹腳高底紅鍛鞋都跌在了三四步以外,嚇得面無人色,作聲不出。跟去的家人媳婦,鞋也不敢去撿,扶了珍哥,飛也似地奔到房內。晁源見她這樣,着實嚇了一大跳。
坐了半日光景,方才說得出話來。「我剛剛跪下,未來得及磕頭,只見上面坐着一個頭戴紫絨方巾,穿着絨褐色襖子的八九十歲的老人正怒目瞪着我,還咳嗽了幾聲,嚇得我起來就跑,門邊像是有人扯了我的裙子。」
晁源說道:「這就是我家先人,他曾託夢給我,叫我不要出門,說有仇家報復我。臨走,在你頭上拍了兩拍,你醒來就頭疼。夢中都是真的。
整個年都沒過好,兩人無精打采,膽戰心驚。坐在床上應了那句」瘸和尚登寶座,能說不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