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
上大學的我弟還能被叫家長。
理由是騷擾男同學。
我趕到學校一看。
好傢夥。
他的班主任竟然是被我拒絕多次的南大男神!
而且我當初拒絕他的理由是:「你很好。但我已經有未婚夫了,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問我:「未婚夫呢?這種情況都不來。」
我憋了半天:「我說我們剛離婚你信嗎?」
周宴:……
01
夏日炎炎,本該在辦公室吹空調的我卻因為弟弟一路奔波。
「姐,你到我們學校了嗎?」
「到了。」
我一手關上車門一手拿着手機:「小兔崽子,你犯什麼事了?大學還能被請家長。」
我弟難得的沉默了。
「姐,還是等你來了再說吧。」
他留下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我順着他說的地址找到辦公室。
「叩叩」
我弟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姐!」
我瞪了他一眼,走向他的班主任:「老師你好。請問高廷犯了什麼錯?」
班主任抬起頭。
嘖,真帥啊。
簡直是照着我口味長的。
「高容。」
嗯?
他認識我?
我看了他兩眼。
「蕭恪?」
我曾經的大學死黨?
班主任笑:「你再想想。」
「安之臣?」
追過我的富二代?
班主任笑容逐漸消失:「再想想。」
「沈洲!」
我高中同桌!
這回總該對了吧!
班主任徹底黑了臉:「我叫周宴。」
哦,想起來了。
追過我卻被我拒絕的南大男神!
我還記得我當初拒絕他的理由是:「你很好。但我已經有未婚夫了,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周宴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眼帶笑意:「未婚夫呢?這種情況都不跟着來。」
我憋了半天:「我說我們剛離婚你信嗎?」
周宴:……
02
我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不是說我的事嗎?你們倆怎麼聊上了?」
「啊對,老師我們還是說回高廷的事吧。」
我立馬轉移話題:「他犯了什麼事?」
「哦,也沒什麼大事。」
周宴欲言又止:「他騷擾男同學。」
我沉默。
我震驚。
我舉起巴掌,往高廷身上招呼:「你出息啊你!敢騷擾男同學!我們老高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我弟一邊躲一邊喊:「姐姐姐姐!你聽我解釋啊!」
「去你的!老師都這麼說了還能有假?」
他躲到周宴身後。
結果我一個沒收住力,一巴掌拍到了周宴的臉上。
周宴的臉上浮現出完整的五個手指印。
完犢子了。
03
我唯唯諾諾地低頭認錯。
只要我認錯態度夠好,他就來不及說我。
「高容。」
周宴捂着臉,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三年後第一次見面,你就送了我一份大禮啊。」
「客氣客氣。」
「我那是在跟你客氣嗎!」
我不說話了。
周宴指指高廷:「你自己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弟告訴我前因後果:「這不期末了嘛,我想着抱抱同寢學霸的大腿,結果用力過猛,把人家褲衩子抱下來了,他就把我送到了班主任這兒。」
「回去再收拾你!」
我放下狠話,朝着周宴擠出笑容:「班主任啊,你放心,回去我一定讓他有一個完整的童年!」
「叩叩」
有人敲了敲門。
穿着白襯衫的男生走了進來。
我弟在我耳邊解釋:「這就是我說的學霸。」
學霸走到我們面前:「老師,我想這是一場誤會,不怪高廷同學。」
我弟抱着學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嗚還是你疼我啊!」
學霸頗為嫌棄:「滾。一身汗臭味。」
我弟和學霸相親相愛地走了。
「老師,既然事情解決了,那我也走了。」
我打算開溜。
結果周宴一把提溜住我的後領:「你弟的事情解決了,那是不是該說說我們的事了?」
我轉過頭:「我們有什麼事啊?」
周宴笑:「這麼久沒見,不敘敘舊嗎?老同學。」
我:……
你別笑。
你一笑我瘮得慌。
04
我心(pò)甘(yú)情(wú)願(nài)留在辦公室和周宴敘舊。
「剛離婚?」
周宴喝了口水。
「啊?」
我點點頭:「啊對對對。」
「離婚證給我看看。」
我:……
不是。
你二臂吧。
誰出門帶這玩意兒啊。
「開玩笑的。」
周宴朝我笑笑:「離婚了也好,省得我破壞你們的感情了。」
我:???
這是你身為人民教師該說的話嗎!
「高容,你知道嗎?這三年我每晚都在想你——」
周宴站了起來,俯身靠近我:「想怎麼報復你。」
我驚出一身冷汗,推了他一把。
周宴後退兩步,下意識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們兩個人雙雙跌坐在椅子上。
「投懷送抱?」
周宴虛扶着我的腰,挑了挑眉。
「我…我沒有。」
我臉一紅,掙扎着想要站起來。
周宴卻摁着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
「啊對了,姐…」
我弟推開辦公室的門:「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啊…」
他看見了。
他震驚了。
他關上門:「打擾了!」
「哎不是…」
我欲哭無淚:「聽我解釋啊…」
「有什麼好解釋的?」
周宴嗓音低沉:「反正我想當他姐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05
我真的會謝。
我弟邀請我一起吃飯,周宴卻說什麼都要跟來。
我弟一臉興奮,背後彷彿有一團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姐,你和周老師…」
「沒關係。不認識。勿cue。」
我弟一噎,小聲嘟囔着:「誰信啊…你們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黑了臉。
學霸扯扯我弟的衣服:「會不會說話?不會就閉嘴。」
我弟跟個小媳婦似的:「哦…」
我露出滿意的笑容:「以後多跟學霸學着點兒。」
「姐姐叫我沈續就好。延續的續。」
我們在小吃街晃蕩了一陣兒。
最終還是我拍板決定去吃麻辣小龍蝦。
熱氣騰騰的麻辣小龍蝦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周宴接過我手裡的手套:「你坐着等吃就行。我給你剝。」
「不…不用…」
周宴眼疾手快地往我嘴裏塞了塊龍蝦肉:「乖,聽話。」
行吧。
反正便宜的是我。
我弟也向沈續獻起了殷勤:「沈續沈續,我也給你剝。你看期末考試…」
「咳咳。」
周宴咳嗽兩聲:「當著我的面作弊?想期末掛科?」
他又看了我一眼,使了個眼色:「除非——」
我弟恍然大悟,十分上道地給出我的微信號:「老師,菜菜,撈撈。」
「放心,會撈你的。」
目睹全程的我:……
你們當我是死的吧?
06
這頓飯吃得還算有驚無險。
我拿起紙巾擦擦嘴:「單已經買了,你們慢慢吃。」
結果我弟這個沒眼力見的竟然說:「周老師!你送送我姐吧!她一個人回去我不太放心!」
「不用!」
我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周宴卻拿了我放在桌上的車鑰匙:「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
「高容。」
周宴打斷我的話:「不要再拒絕我。」
我一怔。
「發什麼呆呢?」
周宴笑:「走了。」
07
我指揮着周宴將車開進地下車庫。
「我到了。」
我解開安全帶。
「嗯。」
「今天謝謝你。」
「嗯。」
「你別聽高廷的話,他成績不好也是他自己的事…」
「你放心,他的平時分很高,怎麼考都不會掛的。」
「那…」
「高容。」
周宴的手指輕輕敲打這方向盤:「我們之間只有這些事可以說了嗎?」
我摸摸鼻子:「那你想說什麼?」
「我想聽的從來不是這些。」
周宴俯身靠了過來:「你能不能告訴我,三年前你拒絕我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08
對啊。
是什麼呢?
「我忘了。早忘了。」
我看向窗外:「可能只是單純不想跟你在一起吧。」
周宴捧着我的臉,迫使我對上他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高容。」
我沒由來的心慌,下意識地想避開。
周宴卻不給我這個機會:「不要逃避高容。當初我們之間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的眼裡起了水霧:「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事瞞着我,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
周宴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可是高容,我也會疼。三年前我可以忍痛放你離開,讓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三年後我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
我感受着手掌下強而有力的心跳:「那你想怎麼樣?」
「給我一次機會。」
周宴緊緊握住我的手:「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
09
我是個膽小鬼。
我沒敢回應周宴,而是逃回了家。
「叮咚」
是周宴發來的微信。
【是我太着急了,我為我的莽撞道歉。早點休息,晚安。】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最終還是將編輯好的信息全部刪掉。
算了。
不管了。
今晚註定是個失眠夜。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想着想着便想起了以前的事。
我從沒想過周宴會追我。
學校里就沒人不知道他的。
他就是美貌與才華並重的代名詞。
我也是去學生會應聘時才認識的他。
「金融系高容?」
那時的他還沒有現在那麼成熟,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襯衫也遮掩不住他的風采。
「嗯…對。」
「你被錄用了。」
「啊?」
我不太敢相信:「我嗎?」
周宴笑了:「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我激動得站起來朝他連連鞠躬:「謝謝會長!」
「謝得早了點,畢竟我是有私心的。」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嗯?」
「因為——」
周宴走到我面前:「我對你一見鍾情啊。」
10
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的後果就是早起上班完全沒有精神。
「高總!高總!」
「嗯?怎麼了?」
我回過神。
助理一臉無奈:「這話應該是我問您,您怎麼了,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啊,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我翻看着手裡的文件,試圖掩飾我的尷尬。
「高總。」
助理欲言又止:「您的文件拿反了。」
我:……
殺了我吧。
「您要不還是請假回家休息一天吧?」
「不用。」
我揉揉眉心:「今天有什麼安排?」
助理看了眼手中的行程表:「今天下午一點部門有個例會,晚上和遠星的代表有個飯局。」
聽到遠星這個名字我就有些煩躁。
飯沒少吃,酒沒少喝,合作愣是沒談下。
今天必須得給他拿下了。
「林總,我敬你一杯。」
我一口氣幹了杯里的酒。
林總鼓鼓掌:「高總好魄力啊!來,再給高總滿上。」
我看林總也喝得上頭,順勢拿出合同:「林總您看這合同…」
「誒高總,下班時間不談公事。」
老狐狸!
我在心裏罵了一句。
幸好今天的酒沒有白喝,我順利拿下了這份合同,只是我自己也喝得不省人事了。
助理扶着我:「高總,我找人來接你吧?」
我迷迷糊糊地點點頭。
助理拿了我的手機:「高總,密碼是多少啊?」
「一…一二一五…」
恍惚間,我好像聽見助理在給誰打電話:「高總她喝醉了…您是她通訊錄里第一個聯繫人…您能來接她嗎?」
第一個聯繫人?
是誰啊?
想不起來了。
「好。我們在…」
那人來得很快。
他好像跟助理說了什麼,然後我就被抱了起來。
我下意識地摟着他的脖子:「是…是誰啊。」
「不是拒絕我了嗎?怎麼還留着我的電話,還設置成第一位聯繫人。」
好熟悉的聲音。
「是…是周宴嗎?」
我靠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肩膀,小聲呢喃:「宴宴…」
那人似乎是笑了。
他低下頭蹭蹭我的鼻子:「小騙子。」
11
我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嘶,頭痛。
以後再也不喝那麼多酒了。
我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間。
「起來了?」
「啊嗯…」
等等。
誰在說話。
這下我是徹底清醒了。
周宴擺好碗筷:「起來了就去洗漱,準備吃早餐。」
「你你你你…你怎麼…」
「不記得了?」
周宴走過來,抓起我的手摟住他的脖子:「昨晚你就是這樣纏着我,不讓我走。」
「我怎麼可能…」
我下意識反駁,腦海中卻閃過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
【不要走…】
【我好想你…】
我捂着臉。
丟死人了。
「想起來了?」
周宴見我這樣就知道我都記起來了:「還記得你昨晚喊我什麼嗎?」
我拉開與他的距離,卻又被他撈了回去:「什…什麼…」
「你喊我——」
周宴低下頭:「宴宴。」
「怎麼可能…」
我避開他的視線。
「好,沒有。」
周宴笑了兩聲:「容容。」
12
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怎麼能把這兩個字念得這麼…這麼…
我找不出形容詞。
「好了,快去洗漱,早餐都要涼了。」
「哦…」
洗漱完出來,周宴已經為我盛了碗小餛飩。
「嘗嘗。我記得上學那會兒你最喜歡吃蟹黃小餛飩了。」
「謝謝。」
我看了他兩眼:「你還不走嗎?今天周六,高廷沒課,馬上就要回來了。」
「這麼急着趕我走?」
周宴表情幽怨:「我們又不是在偷情。」
「咳咳咳咳…」
我一嗆,止不住地咳嗽。
周宴連忙拍拍我的背:「是我不好。不該跟你開玩笑。」
好巧不巧,這個時候高廷開門進來了。
「姐,我帶朋友來玩…」
高廷看着眼前這一幕目瞪口呆,鑰匙掉在了地上:「一天啊…」
我趕緊站了起來:「別誤會!我們什麼事都沒有!」
我弟根本不聽:「牛啊姐!都把周老師帶回家了!」
在後面不清楚狀況的沈續說話了:「高廷,你堵在門口做什麼?」
「沒事沒事。」
高廷轉身哄着他離開,順帶為我們關上了門。
「叮咚」
周宴看了眼消息,憋着笑把手機遞到我面前:「你弟弟…很有趣。」
【高廷:周老師,請你憐香惜玉啊!】
我:……
今天我就替我們老高家清理門戶。
13
周宴這人是留不得了。
我推着他往門口走。
「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走!」
我打開門。
我弟摔了進來。
我和周宴:……
我弟抬起頭,尷尬地笑了兩聲:「哈哈巧啊…」
沈續將他拉了起來。
我想。
如果眼神會說話的話。
沈續一定想說,智障。
「該走了,周老師。」
我做了個「請」的動作。
於是,在我和我弟還有沈續的注視下,周宴掏出鑰匙,打開了對面的房門?
「咦?」
周宴不解:「我沒說過嗎?我也住這兒。」
我:……
妙啊。
14
我坐在沙發上。
左邊是我弟,右邊是沈續。
我弟:「昨晚…」
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我弟:……
「先別說我的事,先說說你們的事。」
我看看我弟,又看看沈續,總覺得不太對勁:「怎麼把人領到家裡來了。」
「想什麼呢姐!」
我弟立馬反駁:「我可是純純的直男!」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沈續似乎有些失望。
「倒是你,姐姐。」
我弟摸摸下巴:「你和周老師真的不是在談戀愛嗎?」
「我跟他啊…」
我苦笑了聲,不在意地聳聳肩:「沒可能的。」
「有可能的。」
周宴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扒拉開我弟。
果然,他正跟周宴通電話呢。
「高容,我知道你在聽。」
周宴繼續說:「人這一輩子那麼短,喜歡一個人,總得想盡辦法跟她在一起。容容,我們之間有無限的可能性。」
可是周宴。
我膽小啊。
「高容,你什麼都不用做,你只要站在那兒,我就會向你走來。」
周宴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不要逃避了,好嗎?」
再勇敢一點吧高容。
我握緊拳頭:「好。」
15
「叮咚」
我弟想要去開門。
我按住他的肩膀:「我去吧。」
我打開門。
周宴就站着門外。
他笑着向我張開懷抱。
我猶豫着伸出手。
周宴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拉進懷裡:「我們重新來過吧,容容。」
我緊緊回抱住他:「好。」
16
這麼美好的氛圍偏偏有工作要來煞風景。
「高總,有一份重要的合同需要您過目,您能來一趟公司嗎?」
「好,我馬上過來。」
我掛斷電話,看了眼明顯不太高興的周宴:「那我出去一趟?」
「嗯。」
周宴勾勾我的小手指:「可以不去嗎?」
「不行。」
我摸摸他的腦袋:「那就麻煩周老師幫我照顧我的弟弟們啦。」
「好。」
我駕車來到公司。
助理的臉色不太自然:「高總您來了。」
「嗯。合同呢?」
「額…合同…合同…」
我眯起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不關她的事,是我讓她這麼做的。」
聽到這個聲音我就頭疼。
這是我們老闆的兒子,羅譯。
自打我進這個公司以來,他就堅持不懈地追我。
只不過被我拒絕了。
羅譯走到我面前:「容容,你怎麼最近都不理我了。」
「抱歉羅總,在公司里你還是稱呼我一聲高總為好。」
我暗地裡給周宴發了消息。
「我們之間有必要那麼生分嗎?」
羅譯瞥了眼助理:「這裡沒你的事了,先回去吧。」
助理不太放心地看向我:「可是高總…」
「我讓你出去沒聽到嗎!」
羅譯的眼神變得凌厲:「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了?」
「你何必為難她。」
我給助理使了個眼色:「你先出去吧。」
助理只好應了。
「羅譯,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話應該我問你!」
羅譯抓住我的手腕:「我追了你那麼久,就算是塊石頭我都該捂熱了吧?」
「羅總,你今天不太清醒,我們改日再談。」
我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轉身離開。
羅譯卻從後面抱住我。
「不要走高容…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拚命掙扎:「去你媽的!你管這叫喜歡!放開我!」
「我不放!」
羅譯撅着嘴湊了上來:「容容…」
「她讓你放開!你沒聽到嗎!」
周宴一拳打在羅譯的臉上,將我拉到他的身後,一拳一拳全都往羅譯臉上招呼。
「不要打了周宴!」
我握住他的拳頭:「不要為了他毀了你的前途。」
周宴心疼地打量着我,確定我沒受傷才鬆了一口氣。
「我們走。」
他拉着我離開。
直到走到地下車庫,他才發覺我太對勁。
「容容,你說句話好不好?你別嚇我。」
我搖搖頭:「我沒事。」
「容容,不要瞞我。」
「也沒什麼大事。」
我捋捋頭髮,長舒一口氣:「我第一次應酬那會兒也遇到過這種事,手都摸到我腿上了,不過被我打回去了。當時我上司還說呢,摸就摸了,又不會少兩塊肉。」
我甚至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你不會嫌棄我吧?」
「想什麼呢你?」
周宴敲敲我的額頭,抱住了我:「錯的從來都不是你,你不必為任何人任何事感到抱歉。我心疼你,容容。」
17
周宴送我回了家。
廚房裡吵吵嚷嚷,似乎是我弟和沈續…在做飯?
「嗷!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我弟嚎叫一聲。
我立馬衝到廚房。
只見沈續正含着我弟的食指。
「你…你們…」
我弟這才覺得不妥,立馬推開沈續:「姐你別誤會!我只是切到手指了!」
沈續倒是一派坦然:「這樣止血最快。」
周宴挽起袖子:「你們都出去吧,我來做飯。」
我弟崇拜不已:「姐夫,你是我的神!」
「別亂叫。」
我一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看了眼沈續:「你跟我來。」
我帶他去了陽台,關上了陽台門。
我問:「喜歡高廷?」
「嗯。」
「你倒是實誠。」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喜歡他。」
我拍拍他的肩膀:「行。喜歡就去追,有些事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這回輪到沈續驚訝了:「我以為你會反對的。」
「我又不是封建大家長。」
我笑:「我不反對你追他,但是他同不同意就是他的事了,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摻和。」
「謝謝。」
「姐!」
我弟趴在玻璃門上:「姐夫喊你們吃飯了!」
「嗯。來了。」
我和沈續走了出去。
我弟一見沈續出來便纏了上來:「我姐和你說什麼了?」
我給沈續使了個眼色:「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秘密。」
沈續點點頭:「嗯,秘密。」
我弟撇撇嘴,一臉不高興。
於是他化悲憤為食慾,連悶三大口白飯,將筷子伸向了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
「這是你姐的。」
周宴眼疾手快地把盤子換到我面前。
我弟調轉方向,周宴又搶先一步:「這也是你姐的。」
我弟無語:「不是,這桌上一共四個菜,兩個都是我姐的,我們吃什麼啊。」
周宴將一盤蒜蓉娃娃菜推到他面前:「這個是你的。」
我弟:……
18
沈續要留下住一晚。
周宴說他家還有間空房。
結果我弟卻說:「害,多大點事兒,我跟他住一間不就好了。兩個大男人住一間屋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
原本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他對你圖謀不軌啊。
沈續笑笑:「謝謝。」
「謝什麼,咱倆是好兄弟嘛!」
周宴看向我,目光灼灼:「容容我想…」
「不!你不想!」
我絕對不會跟你住一間屋子的!
「你在想什麼?」
周宴不解:「我只是想問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散步?」
我:……
腦補太過,是病。
「你想到哪裡去了?」
周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知道你想的是不是我想的那個。」
「不是!沒有!快走!」
我紅着臉拉着他往外走。
上一次和周宴散步還是在大學的時候。
那時候的小情侶都喜歡在操場上散步說話。
所以周宴約我的時候,我還雀躍了好一陣。
「傻笑什麼?」
周宴喚回了我的思緒。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啊。」
周宴似乎也想起了什麼,笑了一聲,隨後蹲在我的面前:「上來。」
我趴了上去,緊緊環住他的脖子。
「你還記不記得?」
周宴說起了以前的事:「我第一次約你散步的時候,你穿了雙小皮鞋,結果把腳磨破了,我也是這樣背你回的宿舍。」
「嗯,記得。」
那時候的我也想過和周宴的未來。
如果…如果…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容容,我好像有句話從來沒有對你說過。」
「嗯?什麼?」
「我喜歡你。」
周宴停下腳步:「周宴喜歡高容。」
19
【周宴喜歡高容】
【周宴喜歡高容】
【周宴喜歡高容】
我拉上被子蒙住頭,蹬了蹬腿。
討厭死了。
不管過去還是現在,周宴總是能憑一句話就牽動着我的心。
「叮咚」
我嚇了一跳,拿起手機看了眼消息。
心瞬間就冷了下去。
我回復:【知道了。銀行卡號給我。】
我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眼。
墜入海底的人還有浮上來的一天嗎?
20
期末考試結束,便是暑假。
我決定帶我弟出去玩玩。
我弟舉雙手雙腳贊同,順便帶上了沈續。
周宴一聽這事,說什麼也要跟來。
我故意打趣:「哎,我弟跟沈續是同學我才帶上他,你來算怎麼回事啊?」
「我不能來嗎?」
周宴笑笑:「家屬也不行?」
我只覺得臉上發燙:「你是誰的家屬…」
「是你的。」
周宴摟着我的腰,低頭蹭蹭我的耳朵:「所以能不能帶我啊?家屬。」
21
我們四個人向馬爾代夫出發了。
「重不重?」
周宴接過我手裡的行李箱:「我來吧。」
「我又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可是我心疼你。」
我不說話了。
反觀我弟,扛着大包小包的,還圍着沈續獻殷勤:「沈續沈續,你熱不熱啊?我給你扇扇風。」
簡直沒眼看。
我踢了他一腳:「你能不能好好坐着!」
「嗷!」
我弟捂着屁股:「你不懂姐!你都不知道沈續有多神!考試的題目他押中了大半!沈續就是我的神!」
我實在不想承認這個笨蛋是我弟弟。
沈續發話了:「你坐着吧。」
「得嘞!」
一個女生朝他們走來,紅着臉拿出手機:「那個…請問,能加你的微信嗎?」
我弟還以為是找沈續的:「你說他啊,他是不加陌生人的微信…」
「不是!」
女生急了:「是…是你的。」
「還有這好事?」
我弟樂了,立馬拿出手機加了那個女生的微信。
「嘖嘖,想不到爺的魅力那麼大。」
沈續問:「你很高興?」
「啊?」
我弟撓撓頭:「還好吧。第一次被人加微信,有點小激動。」
「哦。」
沈續只說了這麼一個字。
然後站了起來,坐到了長椅的另一頭。
我弟懵了,屁顛屁顛湊過去:「你怎麼了啊?」
「沒怎麼。」
沈續抬頭嘆了一聲:「只是想着,你要是談戀愛了,我們就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弟急了:「怎麼會!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女朋友都比不了的那種?」
「那當然!」
我弟拍拍胸脯:「兄弟才是第一位!」
目睹全程的我:……
鑒定完畢,我弟已經被拿捏住了。
22
我們最終還是沒去成馬爾代夫。
因為臨出發前,有人給我打來了電話。
他們說我的父親打麻將還不上錢,如果不來替他還錢的話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出什麼事了?」
周宴見我臉色不對,便拿過我的手機。
「喂你好。」
「嗯對。我是高容的男朋友。」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我們馬上就來。」
周宴掛斷電話,抓住我的手:「容容,不要慌,我陪你去。」
我弟也皺着眉湊了上來:「姐,怎麼了?」
我硬扯出個笑容:「沒事。」
「容容…」
周宴十分擔心我的狀況。
「我沒事。」
我深吸一口氣:「我們快走吧。」
23
等我們趕到現場,還沒進去就聽見有人在破口大罵。
「不就欠你們幾個臭錢嗎!你們知道我女兒是誰嗎!她可是在大公司里當老總!等她來了有你們好看!」
又是這個聲音。
我這輩子都不想聽到的聲音。
「閉嘴!」
我厲聲打斷,看向押着他的兩個人:「你好,我是高勝的女兒。」
高勝這個賭徒,借錢打麻將,結果越輸越多,還不上錢,人家就把他扣下了。
我走到高勝面前:「我不是前兩天才往你的卡上打了五萬嗎?為什麼借錢打麻將?」
高勝搓搓手指,咧開嘴露出一口大黃牙:「那點錢哪夠啊,玩兩局就沒了。」
「他欠你們多少錢?」
我問旁邊站着的兩個男人。
「姐!」
我弟站了出來,擋在我們中間,怒目而視:「你為什麼還要幫他!」
「嘿,你個小兔崽子!」
高勝露出兇狠的表情:「少管你老子!」
周宴將我弟拉到一邊:「你姐有自己的想法,尊重她的選擇。」
「可是…」
沈續也勸道:「沒錯高廷,尊重你姐的想法。」
其中一個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伸出手指比了個八。
「八萬?」
「對。」
「支付寶告訴我。」
還清了錢,那些人才肯放我們離開。
「謝了啊乖女兒。」
面對高勝嬉皮笑臉的模樣,我深感無力。
「這是我最後一次替你收拾爛攤子,再有下次我不會幫你。」
高勝根本我的話放心上:「哪兒能啊,我是你老子,我們倆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
又是這樣。
每次都是這樣。
我真的恨死了我和他之間的血緣關係。
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養了我十五年。
高勝擦擦衣服,理所當然地朝我伸出手:「乖女兒,給點錢唄。」
我煩不勝煩:「一會兒打到你卡上。」
「好嘞!那爸爸先走了啊!」
我也想離開。
我只想逃離這個讓我難堪的地方。
「我想回去了。」
周宴拿出車鑰匙:「我送你。」
「不用!」
我拒絕了他。
我現在最不想面對的就是他。
我最噁心的一面都讓他看見了。
「我先走了。」
我轉身離開。
走快點。
再快點。
讓他們誰也追不上。
「容容!」
周宴大步追了上來,抓住我的手腕。
我帶着哭腔,強忍着不回頭:「你放手!」
「不放!」
周宴從後面擁住了我:「放手了三年前的事就會重演。」
我的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周宴,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討厭?」
「討厭也好,至少你不會離開我。」
周宴抱得更緊了:「告訴我吧容容。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24
我三言兩語講完了我的過去。
父母離異,我和高廷跟着母親生活。十歲那年,母親病故,我們又跟着父親生活。後來父親染上賭癮,經營的小公司破產,欠下巨債,別說還債了,就連溫飽都是問題。
「所以…」
周宴已經明白我當初拒絕他的原因:「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拒絕的我?」
「嗯。」
我微微顫抖,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周宴,我不能拖累你…這樣的我配不上你…」
再等等吧周宴。
等我能配得上你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
我喜歡你。
「笨蛋。」
周宴緊緊抱住了我,頭埋在我的頸間:「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那個努力追趕我的高容。」
我的肩膀上似乎濕了一片。
他…哭了?
周宴在哭?
「三年前的周宴是個膽小鬼。」
周宴抬起頭,捧着我的臉:「他如果能再堅定一點,或許我們就不會錯過這三年。」
「現在也不晚。其實周宴,在辦公室重逢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我只是下意識地逃避。」
我盯着他的眼睛,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周宴,現在的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你,我喜歡你。」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周宴俯身吻住我的唇:「周宴喜歡高容,三年前如此,三年後亦如此。」
25
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下來,讓我有了些困意。
「困了?」
「嗯。」
我靠在周宴的肩頭昏昏欲睡。
「困了就去床上睡。」
周宴將我抱到房間,放到床上,為我蓋好被子。
「你…你別走,陪陪我。」
我抓着他的手腕。
「好。我不走。」
周宴坐在床邊:「我陪你睡。」
我閉上眼,很快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我睡得特別沉。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周宴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走了出去。
周宴正在陽台上和我弟說話。
他們背對着客廳,並沒有看見我。
陽台門並沒有關,他們的談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家裡破產的時候,我姐還在念高中。那時候她一天打三份工,家裡的花銷債務還有我們倆的學費都指着她一個人。
我姐也爭氣,考了個好大學,實習的時候也進了個好公司。她比誰都要拼,每天三四點睡七八點起,在酒桌上也跟不要命似的,好幾次都胃出血進了醫院。
後來她拿了個大項目,她的老闆也看重她,提她當了經理。別人不願意乾的,我姐搶着干,她恨不得把一天時間當兩天來用,她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很多人都說她是走後門關係戶,他們都沒看見她的付出。」
我弟抹了把臉,帶着哭腔:「你要是以後敢對我姐不好,我就是進監獄都要打死你!」
「好。」
周宴抬頭望着天空:「她那麼好,為我做了那麼多,我怎麼敢對她不好?」
「那你要加倍對我姐好!」
「嗯。我會的。承諾誰都會說,我會用行動來證明。」
「我會監督你的。」
我弟正好轉過頭,與我撞上了視線。
「姐!」
我弟擦擦眼睛。
周宴回過頭,皺着眉向我走來,一把將我抱起:「怎麼不穿鞋?」
「忘了。」
他抱着我坐到沙發上,大掌捂着我的腳往他的腹肌上放:「冰涼冰涼的。下次再不穿鞋,看我打不打你屁股。」
我臉一紅:「流氓!」
「嗯。只對你流氓。」
我弟弱弱地舉起手:「額…其實這裡還有一個人。」
26
好好的假期總不能浪費了。
我和周宴商量之後決定去附近的海邊玩。
「對了高廷,把沈續也喊上吧。好久沒見他了。」
我弟目光閃爍,有些不自在地摸摸後頸:「啊…他啊…他也不一定有空吧…」
「怎麼了?」
我覺得不大對勁:「你們吵架了?跟姐說說,姐幫你分析分析。」
「沒事姐。我們好着呢。」
我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姐,我有個朋友問我,是我有個朋友啊。他發現他最好的兄弟喜歡男生,你說他該怎麼辦?」
看來是沈續的秘密被他知道了。
「什麼怎麼辦?」
「可是他喜歡的…喜歡的是男生啊…」
高廷顯然不太能接受:「這怎麼能…這不對…」
「高廷。」
我語重心長地和他講起了道理:「喜歡一個人是自己沒辦法控制的。他沒有錯,只是他喜歡的人恰巧是男生而已。你不能因為這個而對他有偏見,要尊重他的選擇。」
「喜歡男的也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呢?只要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你們就可以在一起。兩情相悅最重要。」
我摸摸他的腦袋:「如果有一天,你說你喜歡上了一個男生,姐姐也不會反對的。」
「姐!你說什麼呢!」
高廷不知想到了什麼,莫名其妙紅了臉:「我…我是直男…」
我笑而不語。
傻小子。
被人賣了估計還要替人數錢呢。
27
出發那天,我們去接沈續。
「沈續。」
我弟接過他手中的行李:「我來幫你拿行李吧。」
「不用。」
沈續避開他,向我和周宴打了招呼:「姐姐姐夫好。」
我點點頭:「嗯。快上車吧。」
我弟癟癟嘴,也跟着上了車。
兩個人都坐在后座,中間卻有一條銀河那麼寬。
我弟默默挪了挪位置。
沈續也跟着挪,只不過他根本沒地方挪,整個人都要貼門上去了。
「沈續!」
我弟突然大喊,見我回頭看又不好意思地降低聲音:「沈續。」
沈續望着窗外的風景,不理他。
「沈續。」
我從包里翻出餅乾:「我做了點餅乾你要不要嘗嘗?」
「謝謝。不用…」
沈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弟打斷:「要要要!」
我將餅乾遞給我弟。
我弟拿了塊餅乾,討好似的湊了過去,喂到沈續嘴邊:「沈續沈續,我知道錯了。上次是我混賬,我只是太驚訝了沒反應過來,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好不好?」
沈續還是不說話。
我弟使出了殺手鐧——撒嬌。
「沈續,續續,你最好了,原諒我吧。」
沈續這才笑了,張嘴咬了口餅乾:「原諒你了。」
我弟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
手掌卻被人捏了捏。
趁着等紅燈的空擋,周宴轉過頭,朝我張開嘴:「啊——」
「什麼?」
「餅乾。」
周宴不太高興地哼哼兩聲:「我老婆的餅乾我還沒吃到呢。」
我笑着餵了他一塊:「啊——」
「好吃。」
綠燈亮,周宴發動車子,右手卻緊緊牽着我:「容容,有點想親你。」
我不好意思地掙開他的手:「好好開車。」
「好。」
周宴壓低聲音:「晚上再討回來。」
28
我們到民宿的時候正是傍晚。
周宴支起燒烤架,決定在海邊來一頓燒烤大餐。
夕陽,大海,燒烤。
美哉。
「高廷。」
在我弟又一次烤焦了一對雞翅膀之後,周宴終於忍無可忍,將他趕到一邊:「好好去坐着。」
「哦…」
我弟耷拉着腦袋。
沈續遞給他一串烤好的羊肉串:「不要難過了。我在,你等着吃就好。」
「還是沈續對我最好!」
迎着夏日的晚風,我們舉杯相碰。
「乾杯!」
我喝完一杯酒之後,周宴就收了我的杯子:「不能再喝了。你喝橙汁。」
我抱着他的手臂撒嬌:「今天難得那麼高興,再讓我喝兩口嘛。周宴,宴宴,你最好了。」
我弟嘖了一聲:「姐,你這家庭地位不行啊。」
治不了周宴我還治不了他?
「小孩子懂什麼?我這叫疼男朋友!」
周宴笑着幫我的杯子放好吸管:「那你多疼疼我。聽話,喝酒傷胃。」
我抱着橙汁悶悶不樂。
酒過三巡,沈續似乎是醉了。
眼神迷離,臉蛋緋紅,直接栽倒在我弟的肩上。
「哎哎哎沈續!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我弟一整個手足無措。
沈續哼唧兩聲。
我和周宴對視一眼,立馬跑路,躲在不遠處觀察他們的情況。
我鬼鬼祟祟地貓着腰:「你覺得他們有戲嗎?」
周宴扶着腰,讓我面向他:「不知道。不在意。隨他去。女朋友,你多看看你的男朋友吧。今天你的注意力全在那兩個小兔崽子身上。」
我笑了一聲:「我弟的醋你都吃。」
周宴傲嬌地哼了一聲。
我摟着他的脖子,正打算好好補償他時,身後卻傳來聲響。
酒杯盤子叮叮噹噹撞在一起,我弟十分激動地站了起來,椅子倒在沙灘上。
「我不是同性戀!」
我弟說完這句話便跑走了。
「別急。」
周宴拍拍我的肩膀,安撫着我:「我去追他。」
29
周宴去追我弟,我便去看看沈續。
「是姐姐啊。」
沈續晃着酒杯。
「不要喝了。」
我坐在他的身邊,搶過他手裡的杯子,斟酌着開口:「放下吧。你也看到我弟的反應了,你們…不合適。」
「放下?」
沈續笑了。
笑着笑着就紅了眼圈。
「姐姐,你知道我為什麼叫沈續嗎?是我自己改的。」
沈續向我說起了他的故事:「我的養父是一名消防員。七歲那年,家中失火,是他將我從火場中救了出來。我的父母都在那場大火中喪生,養父見我可憐便收養了我。
中考那年,養父出了任務再也沒有回來。他將所有積蓄都留給了我,其實等他回來我還想告訴他,我考上了我們市裡最好的高中…」
說到這兒,他幾度哽咽泣不成聲。
「養父走了之後,我其實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慾望了。可我又不敢辜負他的期望,渾渾噩噩地在高中過了三年。
高三那年,因為高考的壓力,我一度撐不下去,我好想我的爸爸媽媽,好想養父。那天中午,我站在學校的天台,真的有想過跳下去一了百了。」
沈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露出了笑容:「這個時候,高廷出現了。他是在天台睡覺的,結果醒來就看見我站在天台上。
他急得不行,拚命勸我下來,一會兒說他家裡也很苦什麼什麼的,一會兒又說未來很美好不要放棄。
見我沒反應,他反倒哭了起來,他說他姐姐做的飯很好吃,他以後每天都分我一點,問我能不能不要死。
那一刻,我好像真的不想死了。我想嘗一嘗他姐姐做的飯了。
所以後來我改名叫沈續。延續的續。我之所以今天還能站在這裡,是因為高廷。我不是什麼同性戀,我只是喜歡高廷,我喜歡高廷啊…」
沈續小聲嗚咽着,一下一下都敲擊在我的心上。
我再也說不出勸他放棄的話了。
「可是高廷他…」
我嘆了口氣。
「我會跟他保持距離,我不想他更厭惡我。但是我做不到放下他。」
沈續的眼神堅定而又柔和:「第一眼就放在心上的人,往後無論朝夕,再難從心上移開。」
30
沈續當天晚上就走了。
我弟整個人也心不在焉的。
我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怎麼每次旅行都要出點狀況。
「好了。」
周宴撫平我的眉頭:「眉毛都快擰成毛毛蟲了。」
我抱着他的腰:「我有點心疼沈續。」
「其實事情也沒那麼糟。」
周宴親親我的發頂:「我和高廷聊過,這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
「真的?」
「真的。相信我。」
周宴想了想,模仿着前些日子陪我看的甄嬛傳里的腔調:「他們的福氣在後頭呢。」
我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開心了?」
周宴捏捏我的臉,另一隻手曖昧地摩挲着我的腰側。
「別想占我便宜!」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說好的結婚之前不許越界。」
「不越界。」
周宴親親我的臉:「收點利息總可以吧?你都冷落我一天了。」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周宴臉都黑了,咬牙切齒道:「今天就是諸事不順!」
我拿過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立馬冷了臉。
周宴也看到了,他握住我的手,彷彿是在為我傳遞力量:「容容,你不欠他的。」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還不等電話那頭說話,就搶先開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不會再給你收拾爛攤子了。」
掛斷,關機,一氣呵成。
周宴說得對。
我早不欠他什麼了。
「好了,別不開心了。」
周宴吻着我的臉,親親我的耳朵:「月亮那麼圓,就適合干點好事呢。」
被親得手腳發軟的我:……
周宴是個大壞蛋!
31
高勝竟然還留了後招。
他拍了一條視頻,聲淚俱下地控訴我這個當女兒的不作為。
一時間,鋪天蓋地的謾罵朝我襲來。
「嗯…對,把熱度降下去,撤了熱搜。」
周宴掛斷電話:「容容,網上的消息別去看。交給我來處理。」
「不用周宴。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這些年給他匯款的流水我都存着呢。他打麻將寫的那些欠條,也都是我還了錢之後贖回來的,手機里都存着照片呢。」
我將編輯好的文案和圖片給他看:「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可以。你發了之後我找幾個有影響力的朋友幫你轉發。」
周宴輕撫着我的頭髮:「不要怕容容。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嗯。」
嘴上是這麼說,可我的心裏總是覺得不踏實。
我有預感,還有事情要發生。
32
果然,我的預感成真了。
回去那天,高勝竟然喪心病狂到帶了一幫人堵在我家樓下。
「賠錢貨!老子把你養這麼大你就是這樣報答老子的是吧!」
高勝抓着我的頭髮拚命拉扯。
周宴拍開他的手,將我護在身後:「她早就不欠你什麼了!她替你還清了那些賭債還不夠嗎!」
「夠個屁!」
高勝啐了一口痰:「老子生了她,她就該報答老子一輩子!」
我從周宴身後探出頭:「高勝,你聽好,從今往後我跟你沒任何關係。你不要指望再從我這裡得到一分錢。」
「去你媽的!死丫頭翅膀硬了!看我不弄死你!」
高勝張牙舞爪地朝我襲來。
周宴拚命攔着他,沖我弟大喊:「高廷!帶你姐回去!」
我弟抓着我的手,邊護着我邊攔着其他人:「姐!我們快走吧!」
「好。」
我擔憂地看了周宴一眼,決定和我弟先上樓躲躲。
畢竟留在這兒我也幫不上忙。
「姐,你放心,我剛剛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到了。姐夫不會有事的。」
高勝見我想走,立馬指揮着他的兄弟攔住我:「死丫頭想跑!快攔住她!攔住她我們就有錢了!」
周宴立馬沖了過來,緊緊抱住了我。
他摁着我的後腦,將我死死護在他的懷中,我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聽見他的一聲悶哼。
「周宴!」
我抓着他的衣服,想要抬頭看看,他卻不讓。
「你怎麼了周宴?」
我的聲音帶了哭腔。
周宴拍拍我的背,安撫着我的情緒:「容容不怕。不怕。我在。」
警笛聲響起。
是警察到了。
高勝他們被警方控制了起來。
周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暈了過去。
「周宴!」
手掌上一片黏膩。
是血。
周宴為了保護我,被他們打破了頭。
我趕緊打了急救電話。
救護車來得很快。
周宴被推進了急救室。
我坐在門口,舉起顫抖的手,那上面的紅色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再也綳不住了。
迴廊里充斥着我撕心裂肺的哭聲。
周宴…周宴…
我用周宴的手機給他的父母打了電話。
他們收到消息也很快趕了過來。
周母急得不行:「阿宴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對不起阿姨,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周宴也不會…也不會…」
周母抱住了我:「好孩子,這不怪你。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的。不哭了。」
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周父迎了上去:「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問題。皮外傷而已,縫了七針。只是有腦震蕩的風險,需要住院觀察兩天。」
周父鬆了一口氣:「好的好的。謝謝醫生。」
33
病房裡,我向周家父母請求讓我留下來照顧周宴。
他們拗不過我,只好同意了。
周母抹抹眼角:「好孩子,明天我來換你的班。」
「好。叔叔阿姨慢走。」
送走了周家父母,我拿棉簽沾了水給周宴潤潤嘴唇。
真好啊。
你沒事。
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是程律嗎?我是高容。」
「嗯,我這裡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詳細情況你到警局之後我弟弟會告訴你的。」
「其他的我不管,我只有一個要求。」
我看向窗外。
藍天白雲,陰霾終將散去。
「不要輕易放過他。」
34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周宴笑着朝我揮揮手:「再見,容容。」
「不要周宴!」
我猛地睜開眼,看向床上的人。
還好還好。
人還在。
夢是假的。
「這是怎麼了?」
前來換班的周母拎着保溫壺走到我的身邊:「怎麼出了這麼多的汗?」
「沒事。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我做了點粥,想着阿宴醒了也可以喝點。你也來一碗吧。」
「謝謝阿姨。」
「對了。」
周母從包里拿出一個鐵盒:「這個應該是給你的,高容。」
我愣了:「阿姨你怎麼知道我是…」
「阿宴喜歡的人我們怎麼會不了解清楚?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當然,也知道你的家庭背景。」
周母嘆了口氣:「其實那時候我們是想幫你的,可是阿宴說什麼都不讓。他知道你自尊心強,不會接受的。他很生氣我們調查你,他說你願意告訴他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你不說,他也不問。」
「周宴他…」
我有些哽咽:「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你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他放你自己去成長,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三年,阿宴給你寫了很多封信,可惜一封都沒寄出去。他也會經常去看你,他在你的公司樓下一站就是一天。他一直在等你,等你走回到他身邊的那一天。」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他為了維護我可笑的自尊,願意尊重我的選擇,放我自己去成長。
可我卻是一個膽小鬼。
如果不是他主動來找我,他不知道還要等多少個三年。
我捧着盒子坐在醫院花園的長椅上。
一封兩封三封…一共一千一百三十七封。
我們分開了一千一百三十七天,他就為我寫了一千一百三十七封信。
我打開第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數語。
【容容:
展信佳。
我尊重你的選擇。你不願意說的我也不會問你,我等你自己告訴我的那一天,那時候的我才能正大光明地幫助你。我知道你的顧慮,所以我放你去成長。容容,我的容容,可我心疼你啊。你能不能多信任我一點,能不能試着依賴我,讓我幫你分擔呢?】
我捧着信哭得泣不成聲。
對不起周宴。
高容這個膽小鬼讓你等了太久太久了。
35
很奇怪,周宴明明沒事,卻一直醒不過來。
就連醫生也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
畢竟傷在頭上,未知數實在太多。
周母雖然擔心,但還是反過來安慰我:「沒事的孩子。阿宴會醒的。」
「他可能是想懲罰我吧。」
我故作輕鬆地聳聳肩:「懲罰我這個膽小鬼。」
這半個月我一直衣不解帶地在醫院照顧着周宴,都沒好好合過眼,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就連周母都看不下去了,強行命令我回家休息。
「阿姨,讓我留下來吧。」
「聽話。我想阿宴也不想看你這樣。不然等他醒了,我是要跟他告狀的。」
我沒辦法,只好回了家。
家中一片漆黑。
我還奇怪,難道高廷不在家?
這些日子我確實疏忽了他。
開了燈,我才發現客廳角落坐着一個人。
高廷坐在地上,一條腿隨意地屈起,滿身酒氣,旁邊還倒着好幾個空的啤酒瓶。
「怎麼了?」
我走過去蹲下身:「跟姐姐說說。」
「姐?姐…」
高廷說著說著就哭了,從一開始的小聲嗚咽變為後來的嚎啕大哭:「姐…他不要我了!沈續不要我了!」
我環着他的脖子,像小時候一樣哄着他:「沒事,沒事,姐姐在。」
「姐…」
高廷抽泣着:「我喜歡他…我才發現我喜歡他…可是現在他不要我了!」
「沒關係的。那我們再把他追回來。」
我拿出紙巾擦擦他的眼淚:「沒關係。你告訴他,把你內心的真正想法告訴他。爭取過了才能不留下遺憾,不是嗎?」
「你說的對姐!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他!我只喜歡他!」
高廷抹了把臉,站起來就要往外沖。
我拉住他:「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去吧。」
「哦對對對,明天再去明天再去。」
高廷回了房間。
我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周宴,你什麼時候才能在聽我說一句,我喜歡你啊?
尾聲
高勝最終判了十五年。
他其實可以不用判這麼重的,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我和周家的手筆。
「你都不知道阿宴小時候有多調皮。上樹掏鳥蛋掉進池塘還非說是天氣熱下去游泳降降火。」
我掩嘴竊笑。
原來小時候的周宴這麼有意思啊。
「媽,你再講下去,我的老底都被你翻出來了。」
我和周母難以置信地看向病床的人。
只見周宴睜開了眼,慢慢抬起了手:「容容,好久不見。」
我笑。
笑着笑着就流了淚。
「好久不見,宴宴。」
我曾深陷海底,再難見天日,於黑暗中窺見一縷天光。
直到有一天,那縷光破海而來,將我從深淵中拉起。
自此,陰霾散去,天光大亮。
(全文完)
作者:今天我洗頭了嗎?
出處: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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