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駱玄素,你這麼不給面子,怕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縣令大人留下了一句狠話,揚長而去。
駱玄素知道縣令大人是一個狠人,人家出身於清河崔氏,崔家在朝野中頗有權勢,豈是他一個寒門子弟可以得罪的?但讓他為了這淺薄的俸祿,摧眉折腰事權權貴,又非他所願。罷了罷了,這不入流的小吏,不當也罷。
當即他說干就干,寫了一份辭呈留在了桌上。當夜收拾了細軟,逃之夭夭。
第二天,當崔縣令發現駱玄素這個大膽的小吏已經逃之夭夭的時候,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當即吩咐縣衙里的捕快:「刑房押書駱玄素,偷盜宗卷,逃之夭夭,限你們五日內將其捉回來!」
隨着一聲令下,縣裡的捕快、武侯都忙碌了起來,處處一份緊張的氣氛。
再說駱玄素,他牽馬離開縣衙之後,連夜出城。他不敢走大道,沿着山間的小道,想要回到家鄉劍南。他本是一介書生,多年參加科考,由於出身寒門,沒有朝中官員舉薦,次次名落孫山,正好長安附近的長安縣招識字,頗通文墨的吏員,他就報了名。
哪知道沒做多久,竟發現了知縣大人包庇城內官宦子弟,欺壓平民百姓的事情,他年輕氣盛,為那些百姓出頭,惹怒了崔縣令,才有了開頭的一幕。
他騎馬急馳了半個時辰,害怕傷了馬,就放緩韁繩,緩緩而行。頭頂的陽光透過枝丫照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正如此時他矛盾的心情。
突然聽到了背後的馬嘶聲,他感覺到追兵將近,趕緊上馬拐上了一處岔道,躲進了一個山洞,直到周邊一直寂靜,他才悄悄地走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慌不擇路,信馬加鞭,已經迷了路徑。
這如何是好?就在他糾結的時候,突然看到山道上有一個老叟。
這個老頭身着粗布衣服,長相清瘦,此時正拄着一根黎杖立在一株長松之下,抬頭望天,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
駱玄素趕緊牽馬上前,他對老叟行了一個禮,說道:「這位老丈,小生有禮了。」
老叟看了看駱玄素,一直看得他一身不自在,才緩緩問道:「你是何人,怎麼來到這山野之地?」
玄素將自己的來歷與經歷講給了老叟聽,說自己倉促之間迷了路,才來到這裡。
眼看這天色過午,老叟領着玄素說到自己家歇息一下,吃個飯,明天再趕路。玄素想着追兵肯定還在尋他,現在上路怕有麻煩,就同意了老叟的邀請。
他們走了十幾里路,來到了一處山谷中,裏面只有兩片茅廬遙遙相對,附近一潭綠水,上面種着荷花,微風吹來,荷香撲鼻。茅廬旁邊,種着各式連玄素都不認得的花草珍木。
聽到老叟的黎杖擊打在石面的聲音,東邊的屋子門打開了,一個剛剛總角,身着短衣的小童走了出來。看到老叟,一臉驚奇:「阿翁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老叟說:「碰到一個有緣人,領他到家裡小坐片刻,你趕緊準備飯食吧。」
在老者的帶領下,玄素參觀了兩間房子,西齋住人,東屋裡有一個葯爐,火光四溢,好像正在煉着丹藥,而剛剛的小童卻在這裡慢搭斯理地燒着火,搖着扇。
沒過多久,爐熄丹成,老叟從裏面取出了一爐丹藥,裝在了葫蘆中。
小童去忙碌去了,玄素與老叟二人在院子里坐定,一邊品茗,一邊聊天。
老叟說,他乃東真君,讓玄素叫他東真即可。老叟說,他夜觀天象,知道今天會有一個貴客到來,特在山道里迎候。
聽到這話,玄素一臉不好意思:「東真君過獎了,小生不過一小吏,目前如豬兔一般,被人追逐,算什麼貴人?」
東真君哈哈大笑:「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老夫看你面相,頗有仙緣。宦途或許無緣,但天下之道萬萬千千,你何必執著於一途?」
沒多久,東真君取出了一個葫蘆,從裏面倒出來十幾粒丹藥,讓玄素服下。
玄素看着手裡那丹香陣陣,紅中泛紫的丹藥,卻不敢下口。
東真君說道:「此丹區可以治飢,我這草廬中沒有凡俗的飲食,你吃了它,從此再也沒有飢餒之苦。」
玄素一聽,喜出望外,他就着童子打來的山泉,服下了丹藥。丹藥下肚,一股暖暖自腹中升起,暖洋洋的,一股飽腹之感涌了上來,彷彿剛剛吃過了幾個大饅頭一樣。
望着周邊這不同於凡間的事物,玄素心想,自己一介寒門,於仕途上沒多大的發展,何不隨着這東真君修行,求得長生?反正自己孜然一身,也沒甚牽掛。
想到這裡,他一撩長袍,下跪向東真君行了幾個大禮:「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看玄素這麼上道,東真君捋着長須,哈哈大笑。從此玄素就在山中住了下來,天天跟着老者練五禽戲,學習符咒之術及呼吸運氣之道。他頗有資質,許多東西東真君剛剛一講,他就有所領悟,進展一日千里。
山中不知歲月,玄素也不知道在此修行了多久,這一天,東真君讓童子將玄素叫到了身邊,說道:「玄素,你跟着我學道也有幾年了。你進展極快,為師也沒什麼可教你了。你可以離開了!」
玄素大哭:「弟子想侍奉師父左右,師父為何要趕弟子離開?」
東真君嘆了一口氣:「你的丹術已經大成,所缺的也就是紅塵的歷練,你下山吧,閉門造車,不經風險,難成大道。在紅塵歷練,也許有一天,你會有所悟,證得長生。」
東真君將玄素送到了長安縣南數十里外,執手而別。
回到長安城,玄素君才發現已經過了十年,當年的萬年縣縣令崔大人,因為貪贓枉法,被下了大獄。整個長安城,已經沒有人認得玄素。他做了一個長幡,作道士打扮,在城裡開始行醫。曾經有一個孕婦難產,眼看就要一屍兩命,玄素拿出一個符咒,燒成灰之後,和在水裡,讓孕婦喝下,沒多久就生下了一個胖小子。
因此,玄素成為長安城裡有名的神醫,求醫算卦的人,絡繹不絕。
哪知道喜極而悲,他被崔縣令的家人認出,對方以為是玄素告發,才讓崔縣令被關入了大獄,就尋了一個由頭,將其騙到了家裡,然後一頓大棒,活活將玄素打得不成人樣,一命嗚 呼。
他們將玄素的屍體拋到了亂墳崗上,哪料到,過了一個多月,玄素的屍骨依舊沒有腐化,身上的傷竟慢慢痊癒,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呼出了一口氣。他似有所悟,仰望長空,突然身形一抖,竟飛上了雲宵,消失不見。
而崔大人府上,當天晚上天降神雷,引發了一場大火,竟將諾大的宅子燒成了一片白地,奇怪的是,這場火燒完了崔家的宅子,竟然自行熄滅,沒有波及到四鄰,成為當時的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