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10月15日凌晨,浙江督署之中燈火通明。一場軍事會議在這裡秘密舉行,參加會議的將軍不只是浙江軍中的高級將領,還有皖、贛、閩等地的軍閥代表。孫傳芳緩緩地掃視了在座人員,然後把配槍往桌子上一拍,殺氣騰騰地說道:「秋高氣爽,正是作戰的好時候,那張鬍子不是說沒人敢打他嗎?我們就是讓他知道南方諸軍的厲害!」
這一天天剛亮,孫傳芳率軍直撲上海,整個上海市區一片混亂,奉軍沒想到孫傳芳敢打過來,驚慌失措地向蘇州撤去。孫傳芳幾乎是兵不血刃地就佔領了上海。另一邊,江蘇省的幫辦陳調元也宣布響應孫傳芳反奉,直接在南京城裏面動起手來。張作霖派來的江蘇軍務督辦楊宇霆隻身逃走,大批的奉軍成了孫傳芳的俘虜。第二天清晨,上海和南京街頭賣報小童大聲着叫賣:「號外,號外,小孫郎趕走小諸葛!」這小孫郎指的就是孫傳芳,小諸葛則是楊宇霆的雅號。
楊宇霆
南京既下,孫傳芳馬不停蹄地率軍渡過長江,大軍沿着津浦鐵路向北進擊,一路上勢如破竹,前鋒很快逼近徐州。當時張宗昌是直魯蘇皖防禦總司令,其駐所就在徐州。孫傳芳來勢洶洶,張宗昌當即調集5個軍,共計10萬餘人,向徐州方向集結。並且任命老將施從濱為前敵總指揮,張宗昌拍着胸脯對施從濱說:「漢庭兄啊,只要你能奪回安徽,我立刻向雨帥舉薦你做安徽督辦!」這雨帥就是張作霖的雅號,張宗昌則是他的得力手下,他說話還是比較靠譜的!於是施從濱欣然赴任。
施從濱的先鋒軍是一群白俄兵,這夥人是在「十月革命」之後逃出俄國的舊政府武裝,為了生存,成為了奉軍的僱傭軍。這夥人戰力頗強,打起仗來不要命地往前沖,但是也生性殘忍,他們折磨起俘虜來花樣百出,要麼將俘虜綁在樹上開膛破肚,要麼挖眼割鼻,要麼拴在馬後活活拖死,還有直接丟進火裏面燒死的。
白俄僱傭軍
白俄僱傭軍的暴行徹底激怒了孫傳芳軍,一個團長直接帶人繞後,扒掉了鐵軌,奉軍的裝甲火車進退兩難,最後被孫軍所顛覆。這裝甲火車也是奉軍前敵總指揮施從濱的座駕,車翻了之後,施從濱從裏面爬了出來,站在車上,高舉着指揮刀,風度翩翩地對孫軍士兵說道:「兄弟們打得好!帶我去見你們的孫大帥!」
施從濱雖然打了敗仗,但是心裏一點都不慌,各系軍閥打了這麼久,死的都是普通士兵,而他們這些軍官都是北洋系的,說到底還是自家人。更何況,民國內戰是不殺俘虜的,他只要回到奉軍中,還是一個高級軍官,和普通吃兵糧的炮灰兵有天壤之別。
施從濱年輕時候
蚌埠車站內燈火通明,這裡是孫傳芳的臨時司令部,此時房間內煙霧繚繞,孫傳芳合著睡衣,半躺在炕上吸大煙。施從濱被帶了進來,「啪」的一聲敬了一個軍禮:「馨帥,您辛苦了。」
孫傳芳聞言也不起身,半眯着眼皮,故作驚奇地說:「哎呦喂,這不是施老將軍嗎?快來,上炕吸煙吧!」
施從濱也不客氣,說了聲謝謝就躺到了孫傳芳的對面,接過煙槍抽了一口。他有些愧疚地對孫傳芳說:「馨帥,很抱歉,我輩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戰場上的事我也是不得已。」
孫傳芳擺了擺手,笑道:「先抽煙,先抽煙。」
兩人吞雲吐霧一番,良久,孫傳芳似乎是盡興了,放下煙槍對施從濱說:「聽說張作霖要讓你當安徽督辦?」
孫傳芳說得很隨意,就像是在拉家常。施從濱聽了長長地吐出一口煙,語氣縹緲地說道:「不錯,是有這個安排,安徽那是我的家鄉啊,這些年在山東做官,頗有一種錦衣夜行的感覺,我當然是希望到安徽做督辦了。」
孫傳芳
孫傳芳聽了頗有感觸:「是啊,還是家鄉好啊,可惜我是一個沒有家鄉的人,我本是泰安人,可惜不受待見,從小就被那些人欺負,最後我和老母親被趕了出來,流落到濟南,我就說我自己是濟南人。施老啊,你想取安徽,我也想取山東,回去可以光宗耀祖啊!」
說著孫傳芳嘆了口氣:「施老啊,你是運氣不好,被我打敗了,如果我運氣不好,被你打敗了又會咋樣?」
施從濱也嘆了一聲:「春秋無義戰啊!如果你敗了,那我兩的位置顛倒一下,仍舊在這裡抽大煙嘛。」
孫傳芳隨口問道:「此話怎講?」
施從濱也隨口答道:「你敗了自然就是階下囚,像我現在一樣。」
孫傳芳重重地點了點頭,笑着對一邊的楊文愷說:「聽聽,施老說我們如果失敗了,也是階下囚!」接着他看着對面慵懶地半躺着的施從濱,突然變了臉色:「施老,癮過夠了吧?」接着嗓音提高了八度,殺氣騰騰地說:「來人!把這施從濱拉出去砍了!」
民國軍隊
施從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說道:「砍了我?我已經投降了啊!」
一邊的楊文愷也急忙勸道:「馨帥,我們打內戰是不能殺俘虜的啊,況且施老也是北洋系裡的老人……」
「夠了!你是大帥還是我是大帥?」孫傳芳厲聲喝道,「你這是婦人之仁!如果你我做了俘虜還不是一樣的下場?我就是要借施老將軍的項上人頭,來穩定東南半壁江山!看誰以後還敢和我作對?做人不狠,江山不穩啊!」
楊文愷被孫傳芳嚇到了,但仍然硬着頭皮說:「殺他也不是不可以,明天讓軍法處對他進行審判,按個罪名再殺了,名正言順,何必今天晚上動手呢?」
孫傳芳扯着嗓子,惡狠狠地喊道:「不行!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施從濱算是聽懂了,孫傳芳要用自己的人頭震懾那些覬覦他地盤的人。他知道今天必死無疑,反而顯得平靜了。只見他整了整衣服,不慌不忙地說道:「馨帥,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今日之事將來必有報應!」
孫傳芳哈哈大笑,他環顧四周,昂然道:「報應?誰敢殺我?,來人,送施從濱上路!」
孫傳芳
1925年11月2日凌晨,施從濱昂首跪在蚌埠車站後面的曠野之上,寒風陣陣,他不禁發抖起來。劊子手在身邊站定,此時施從濱想起了家鄉倚門而望的妻兒老小,頓時老淚縱橫,他沙啞的嗓子喃喃地說道:「我的孩子們啊……」話音未落,那閃着寒光的鬼頭大刀就呼嘯而下,「咕嚕嚕……」一顆大好的人頭滾落在雜草邊。
斬了施從濱,孫傳芳率聯軍向徐州挺進。有了施從濱的例子,張作霖連忙命令張宗昌放棄徐州,退往山東境內。孫傳芳兵威大盛,從打起反奉的大旗開始,只用了一個月時間就打到了徐州,自家的地盤從浙江一省之地擴張到了閩浙皖贛蘇五省,他自封為聯軍總司令,東南各省無不對其俯首稱臣。
此時的孫傳芳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地班師回到南京。隨着地盤越來越大,孫傳芳脾氣也越來越大,他目空一切,聽不得任何的反對意見,為了鞏固自己來之不易的地盤,他只用刀槍來和反對的人說話,成為了一個嗜殺成性的人。他殺孽極重,晚年即便是誠心禮佛,也難得善終,被施從濱的女兒刺殺而死。這正應了施從濱死前的那句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