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彭德懷元帥從北京到成都,他的警衛參謀景希珍早就看出他有一個心愿":看看長征路,看看舊戰場。
他在北京就說過:"到西南,一定去看看那些老地方。"後來,彭總去視察石棉礦時,首先去看了當年紅軍搶渡大渡河的渡口﹣﹣安順場。
正是春潮泛濫的時候,從西山雪嶺奔騰而來的大渡河,水流湍急,吼聲動地,
彭總站在河岸上,揮舞着手,大聲對景希珍和其他隨行人員說:"就是這裡,這條河,當年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可到後來,它又幫了我們的大忙,國民黨軍隊追上來了,我們已經到了河那邊,和紅四方面軍會師去了。
彭德懷
船工幫助紅軍,就是不幫國民黨。從此我們算徹底擺脫了蔣介石親自指揮的幾十萬大軍的追擊堵截。"
他大聲喊着,好像要壓過面前如雷的濤聲。當其它人向河灘走去時,彭總在後邊嚷:"不要下水去。河裡是雪水,冷得很呀!
那一年,我們軍團幾個魯莽漢想游過去找船,頭一個跳下去就沒有上來。"景希珍走到河邊試了試,確實水涼如冰,砭肌浸骨。
彭總來到水邊,捧起大捧水聞着,吮着,洗了洗臉,洗了一陣,便坐在河岸上,
景希珍走上前去,只見他兩眼含淚,凝視着波濤翻滾的河面。他們找來了當地的領導同志。彭總向他打聽當年為紅軍擺渡的船工。
帥士高(大渡河船工)
正好,還有一個人健在。和這位老人見面時,彭總高興極了,竟然還記得當年和他一道擺渡的是三個人,另外還有一老一少。
老船工聽着,開始注意起來,他仔細打量起彭總來,問他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
彭總說:"我是當年的紅軍戰士。今天是代表那些乘你們的渡船過河去的所有紅軍戰士來看望你,感謝你!"
他捧着老船工的手,向他行了個鞠躬禮。老船工連聲問他尊姓大名,彭總說:"我叫彭德懷!"
老船工激動地摟住他:"呵喲!你就是彭德懷呵,好些年沒有聽到你的大名了,你還好吧?"
彭總說:"好呵!好得很羅!毛主席領導我們,當年這樣的地方都走過來了,現在勝利了,還有什麼不好的?你怎麼樣,吃穿不愁吧?"
老船工說:"托福,托福。比起當年,自然好多了,那年你們從這兒過,我現在想起來也覺得險呀!
對岸山上白狗子的槍子兒潑水似的。幾條爛板船就在人家的槍子兒底下晃蕩,不是你們,誰敢過呀?
你們前腳走,後面國民黨的中央軍十好幾萬就圍攏了!那時,我就默到了,來日的天下一定是你們的。國民黨軍隊後來還到處抓擺渡人哩,我們都跑了。"
彭總點頭說:"讓你們吃苦了。"臨走時,彭總給了老船工一點錢,數目景希珍記不得了。
他再次捧着老船工的手說:"我代表當年的紅軍戰士,表示一點心意吧。"這就是後來構成彭德懷在四川收買人心的突出事例,
文化大革命中,有一個人揭發了這件事,彭總看到這個揭發材料時,勃然大怒:"混賬話!收買人心!我們給了人家什麼?給什麼能把人家收買了?
當年人家把我們多少人送過河去?人家是拼着一條命給紅軍乾的,我們給什麼也酬謝不了人家呵!……"
接着,彭總又來到了涼山彝族地區。在這裡,彭總多次下車步行,指點江山,告訴他們當年哪兒是一座森林,哪兒是一條路,哪兒是一座碉樓;
在一些村寨,彭總還指給他們看當年毛主席、朱總司令、周副主席的宿營地,指出那些人家的院落、門樓有了什麼變化,
好幾次,一些三十年前的老住戶都印證了他的話,對他的記憶發出驚嘆。
景希珍他們也曾在一處處荒草亂石中,找到了他指出的碉樓的殘跡。
彭總還去過好幾戶彝家,打聽當年給紅軍帶過路、出過力的人,可是,沒有找到一個。
在彝區,彭總曾多次跟他們說:"拳頭不亂打,能團結人,這是我們共產黨很重要的一條,是敵人很害怕的一手。
紅軍過去在這樣的地方都通行無阻,這一手起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