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年「四八」空難，葉挺一行人無一生還，周恩來直言：這不是意外

1946年4月8日，全面內戰爆發前夕，一場突如其來的空難引發中外廣泛關注，這架飛機涉及我黨重要領導人物之多，實屬罕見。他們乘坐的飛機，撞毀在黑茶山上，無一生還，史稱「四八」空難，也稱黑茶山事件。

圖|黑茶山

當時，正處於國共關係日趨緊張的關鍵時刻，而且此飛機乘坐多位我黨方面重要領導，卻無一國民黨高官。如此，自然使人們對空難的原因產生懷疑並引發諸多猜測，是天災還是人禍？是意外還是謀殺？今天讓我們一起來追蹤隱藏在這場空難背後的真相。

空難前後

1946年4月7日，正在重慶的中共代表團給延安方面發去電報：8日返回延安。就在飛機起飛當天，段清文在重慶機場目睹了起飛前的環境。那時候雨下個不停，從上午一直下到中午12點，絲毫沒有停雨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氣象條件非常糟糕，根本不利於起飛。

傅作義和鄧寶珊在候機時，忽見王若飛等人走進來。見天氣仍不好轉，傅作義邀請大家一起進餐廳吃午飯。飯後，王若飛一行人不顧天氣惡劣，急着要起飛，就和傅作義、鄧寶珊握手告別，飛機在大雨中強行起飛。

可以肯定的是，當時重慶機場那邊的天氣情況非常糟糕，起飛後天氣依然沒有好轉。就在中共代表團飛機起飛不久，傅作義等乘坐的飛機緊隨其後。

眼見飛機在空中盤旋，飛行起來很困難，出於安全考慮，有人特地詢問飛行員情況。當時，一位飛行員面露難色地說：「剛剛接到機場指令，飛機不能降落在重慶，此外西安、蘭州方面也氣候惡劣，只有成都雨比較小點，應當可以迫降。」

由此可以判斷，中共代表團的飛機前往的方向（西安、延安）氣象條件也很不樂觀，且沒有好轉的跡象。這點在延安迎接飛機的人員記錄中證明了，「吃過早飯，天下起了雨，一會兒，延安上空煙雨濛濛，環列延水的山峰都被雲霧所籠罩」。

圖|賀龍

另一邊，賀龍急匆匆趕到機場，隨即其他中央領導也抵達機場迎候。雨一直下個不停，寶塔山完全被雨幔遮蓋。大家都站在雨中，翹首仰望空中，急切等待，約下午二時許，空中傳來隱隱約約的隆隆飛機聲。直到這時，人們臉上才泛起欣慰的笑容。

可是天空的隆隆聲響，卻又自近而遠漸漸消失了。疑惑、焦慮與不安籠罩在機場每個人的心裏，但大家還是滿懷希望，等候在濛濛細雨中，直到下午四點多鐘，人群才慢慢散去。毛澤東回到王家坪，在桃園路口踱來踱去，不時凝視霧嶺雲空沉思。

就在這時，朱德邁着沉重的腳步來到毛澤東身邊，他們一起分析、估計種種可能。五時許，西安方面回復了延安的詢問：該機未曾返航。只有二時許，美軍觀察組收到機組發出的最後一份電報：飛機迷失方向了。

中共中央得此消息後高度關注，當即組織數以萬計的軍民多方尋覓。美軍觀察組也協調派出兩架飛機，連續3天在延安附近搜索，均無結果。

4月9日，幾個在黑茶山上的村民，意外看到焚毀的飛機，便向村長報告。村長核實後上報到當地區政府，區委負責人得知消息後，派人前往現場查看。4月10日下午，公安局派人趕到失事現場，了解並核實情況。直到11日晚，中共晉綏分局急電，將該事件彙報給延安方面。

中央得知飛機發生了空難，並通過新華社發佈此噩耗：因飛機迷失道路，遇到大霧，撞山焚毀，王若飛等同志全部遇難。然而，飛機為什麼會迷失道路，報告里並未提及。

次日，新華社公布遇難經過，更詳細闡述了空難發生的前因：王若飛等因整軍方案，停戰協議和政協決議等方面的實現，遭到國民黨方面嚴重阻撓，為抓緊時間與中央商討方案，不得不冒惡劣天氣，由重慶返回延安。葉挺、鄧發、黃齊生等人也乘坐同一架飛機返回延安。

圖|葉挺

該機駕駛員是美軍蘭奇上尉等4人，駕駛經驗豐富。飛機離開重慶後，駕駛員立即同延安美軍觀察組電台取得聯繫。這時飛機飛到上空，天上淅淅瀝瀝下着小雨，一切正常。但該機離開西安30分鐘後，於十二點二十五分與延安電台聯繫，隨後失去聯絡，不知所向。

根據位置判斷，應在甘泉一帶，這裡的居民曾在濛濛細雨中聽見飛機聲音。此後三天，重慶方面派出美機在附近多方尋找，一無所獲。直到11日晚上接到晉西北電訊：黑茶山發現一架飛機，飛機撞山焚毀，機上人員全部遇難，已確認是王若飛一行人。

據附近居民說，8日下午是陰雨天氣，飛機應該是在濃霧中不慎撞到山側岩石失事。下面這份報道的描述較為具體，道出了此次空難的兩大緣由：

第一，天氣狀況十分不利飛行，不但重慶和延安下雨，黑茶山也在下雨。因此山上起了濃霧，導致飛機撞上山側的大岩石；

第二，國民黨當局蓄意破壞協議，致使王若飛等不得不緊抓時間，冒陰雨天氣返回延安，與中央商討對策，卻沒想到機毀人亡。

此後，人們想起「四八」烈士，想起這場空難，在惋惜國家脊樑的同時，就止不住思考這場空難發生的原因，絕大多數人不謀而合將矛頭對準國民黨當局。例如《抗戰日報》曾發文：「是誰違背了自己的諾言，以致你們不得不奔走力爭呢？」「促致你們慘死的就是他們。」

為了表達人民的哀思，充分揭露國民黨當局罪行，我解放區各大報登出悼念「四八」殉難烈士專刊。一時之間，國民黨反動派陷入群眾的憤怒聲討中。

周恩來曾坦言：「如果反動派不破壞雙十協議，你們就沒必要冒着惡劣天氣回延安，自然也就沒有這次空難的發生。」但這不能說明是國民黨直接搞破壞，對「四八」烈士進行暗殺。

調查分析

「四八」空難發生後，4月10日，譚政文和顧逸之急忙趕赴黑茶山現場，調查飛機失事的具體原因。為查出究竟，他們到飛機撞毀的地方仔細查看並拍下照片。經調查，飛機沒有撞到山峰，而是撞上山峰側邊的一塊巨石，撞擊痕迹非常明顯。

根據現場調查和對相關群眾的詢問，他們給出一份紙面報告，並作出分析：飛機不是在天上炸毀，而是在山上撞毀，因為山側巨石上的撞擊痕迹非常明顯。霧很濃，雨很大，山上還下雪，能見度太低，駕駛人員可能在遠處看不清地形，等飛近了才發現馬上要撞到山峰。所以偏了方向，轉而撞到山側的巨石上。

如果飛得高一點，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飛得低可能是在尋找地方降落。從現場檢查情況來看，沒有人為破壞因素，無製造爆炸的痕迹。然而，飛機是否遭到人為破壞，導致出現故障，顧逸之的報告里沒有提及。從以上分析來看，如果飛機沒有問題（當時缺乏相應鑒定手段），只能把失事原因歸結於天氣。

不過，這個結論顧逸之自己都無法信服，他在回憶中提出疑問：飛機從重慶出發，途經西安，降落成都，而後一路飛往延安。奇怪的是，西安到延安向來是往北飛行，為什麼會偏航，飛到黑茶山去？

這個問題，顧逸之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無法作出可信的分析。飛機發電報自稱「迷失方向」，讓顧逸之更加費解：「當時延安只下了點小雨，西安北上一路天氣並不壞，美方機長又是經驗豐富的飛行員，怎麼會迷失方向？」種種疑點，顧逸之百思不得其解。

當時，周恩來親自送王若飛一行人上飛機，飛機起飛後，周恩來心裏一陣不安。得知飛機沒有抵達延安，而是發生空難後，周恩來掩面痛哭：「是我考慮不周！不該讓你們同時搭乘同一架飛機。」他在悼念文中痛述：「突然的襲擊，意外的犧牲，這是無可補償的損失！」

周恩來感到「突然」，感到「意外」，甚至用上「襲擊」這個字眼。顯然，他不相信這是天氣原因導致的墜毀。比起自然原因，周恩來更是直言「這不是意外」，懷疑是國民黨特務做了手腳。

據葉挺長子葉正大在2003年7月撰文回憶：1951年6月，他和二弟葉正明從蘇聯回國參觀學習期間，特地到中南海周恩來家中拜訪。吃午飯時，周恩來與他們談到當年「四八」空難的情況。

「飛機上全是我們的人，多位是我黨的重要領導同志，包括王若飛、鄧發和你父親。你父親葉挺同志是我軍第一個軍長，落入國民黨手中整整5年，出獄第二天就要回黨，蔣介石肯定不甘心。蔣介石這個人為了達到目的，勢必會用盡各種手段。

當時飛機上沒有一個國民黨，他們更加毫無顧慮，蔣介石利用特務在飛機上動點手段不是難事。當時，在延安的眾人已聽到飛機隆隆的聲音，為什麼一眨眼轉頭去了黑茶山？不是國民黨在飛機上動了手腳，還會是什麼緣故？」

圖|蔣介石

周恩來對飛機突然偏航感到非常奇怪，並根據蔣介石的一貫作風，斷定是國民黨特務所為。那當時，為什麼沒有指出國民黨這一罪惡行徑呢？

「當時沒有明確證據直接指認國民黨，而且兩黨還在和平談判期間，沒有十足的證據，國民黨還會倒打一耙，說我們污衊，那將會對我們爭取和平十分不利。」但周恩來在講這番話時，也沒有明確證據證明是國民黨做的。這仍帶有濃厚的主觀成分，只是一種分析判斷。

後來，為了防止國民黨故技重施，我黨向國民黨政府和軍調處提出一個要求：以後凡是我黨中央委員和高級將領坐飛機，一定要有一位國民黨的將軍陪同。他們都答應了，以後也不得不這樣做，這也算是一種「亡羊補牢」的措施。

其實，當時持國民黨特務破壞說法的不止周恩來，這是黨內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這是否是有人蓄意製造的破壞事件？我們確實懷疑是國民黨特務在搞鬼，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啊！

專業判斷

葉正大為了尋求父親死亡的真相，專程去學習航天技術，成為我國著名的飛機設計專家。2003年，他將周恩來關於「四八」空難的談話公之於世，同時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結合飛機失事經過和顧逸之的調查，從技術角度給出了專業推斷：

飛機從重慶出發，途經西安稍作停留，飛到甘泉地區，一切正常。然而快到延安，準備着陸時，國民黨做的手腳起作用了，使飛機偏離延安，往黑茶山飛去。

黑茶山海拔兩千多公尺，飛機可以飛六千多公尺。雨霧天氣正常來說，飛機應當往高處飛，經驗豐富的美國飛行員卻一路飛得這樣低，顯然是國民黨做了手腳，使飛機的高度表失靈。飛機曾一度發電報稱「迷失方向」，也就是說，飛行員和地面指揮都已知曉飛機迷失方向。

飛機從重慶到西安並無任何異常，唯一做手腳的機會就是在西安機場加油時，國民黨用定時裝置破壞飛機的磁羅盤和高度表。當飛機快抵達延安時，航向和高度同時失靈，致使飛機墜毀。

從飛機設計角度，葉正大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但仍未找到國民黨用「定時裝置」干擾飛機的真憑實據。在缺乏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這種觀點還是屬於主觀判斷。

驚人爆料

2006年4月8日，正是「四八」空難60周年紀念日，許多報刊和網站紛紛轉載了一篇文章，說是一個在台灣隱居的原國民黨特務臨終前爆料：自己奉命製造了這起飛機空難事件。這個特務有名有姓，叫杜吉堂。

根據文章爆料，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暗殺。當時國民黨軍統的眼線王平，刺探到有多位中共方面重要領導人，將於4月8日乘飛機由重慶飛往延安的消息，立即將這項重要情報上報給國民黨當局。國民黨立即找來杜吉堂，授意偽造一場飛機事故。

杜吉堂隨即找來楊耀武，楊耀武精通飛機維修，經常維修美軍飛機，與美軍十分熟悉，不會引起美軍懷疑。他偷偷將一塊強力磁鐵放入飛機羅盤和高度儀之間，使飛行員看到錯誤的儀錶信息，導致飛行高度過低，最終偏離航線，撞毀在黑茶山上！

杜吉堂的爆料一出，轟動效應明顯，似乎也進一步驗證了周恩來和葉正大的分析判斷，但這並不是唯一的「爆料」版本。2007年7月，有人在《讀者》披露飛機失事的另一種解釋，並且是葉正大的弟弟葉正光轉述。

2005年，一位新加坡的朋友告訴葉正光，新加坡有位原國民黨特務發表回憶披露：當年飛機在西安加油時，蔣介石曾密令特務在葉挺他們乘坐的飛機中，用一種非燃料油代替燃油。

因為這種燃油燃燒後的廢料會沉於箱底，導致燃油耗盡時，飛機儀錶上依然顯示燃油充足。這種燃油替代所造成的假象，自然會使飛機因燃油實際耗盡而墜毀。目前這兩種說法至少有一假。時隔半個多世紀，國民黨特務爭相「爆料」，不知是何緣故。

從目前兩種說法的影響範圍來看，比起「燃油替代說」，人們更認可「磁鐵干擾說」。「燃油替代說」：首先，蔣介石不可能直接密令一個特務干這件事；其次，特務對所用非燃料油是什麼油語焉不詳。「磁鐵干擾說」，則與周恩來的判斷和葉正大的分析相一致，具有一定科學和邏輯性，獲得媒體和讀者的廣泛認可。

葉正大聽到杜吉堂的爆料非常激動，父輩遇難的真相馬上就要水落石出，只要找到杜吉堂或者他的後人，證實這件事。葉正大找到王若飛的後人約到一起，商議後決定做一番調查。他們先去找了轉發爆料消息的《新華每日電訊》報社，這是一家官方媒體。

沒想到這家官方媒體卻解釋說：該消息不是新華社發的，只因2006年4月8日是「四八」空難60周年，又是葉挺誕辰110周年紀念日，所以才轉發這篇文章。新華社的說法讓眾人大失所望，哭笑不得。他們隨即去查找這條消息的原始出處，但始終沒有找到。

接着，二人通過多方渠道查找「杜吉堂」，這個親手製造空難的關鍵證人，但不管怎麼找，都查不到這個人。難道這個人是憑空產生的？若這個人是假，那麼爆料的消息可能真實嗎？

當時，王若飛等人由重慶飛往延安的消息公開，不存在國民黨特務刺探到該情報的說法。另外，飛機駕駛員是美軍四人組「飛虎隊」成員。美國當年非常強勢，出人出力促進國共兩黨和平。重慶談判，正是美國的介入讓國民黨有所顧慮，才未能扣留毛澤東。所以，要說加害美國人，國民黨恐怕還沒有這個膽！

因此，杜吉堂的爆料極可能是人為造假。有人看了「四八」空難的報道和分析，加上葉正大和周恩來的說法，這些信息到後來都是公開發佈。為了製造轟動效應，提供「四八」空難的「確鑿證據」，故意假借國民黨特務之名，編造出這場「歷史」鬧劇。

綜上所述，當時的飛機裝置先進，性能好；飛行員經驗豐富；載客量遠沒有超過限定人數；除去氣象條件差，還有一個客觀因素必須提及，這架飛機裝置雖然在當時看來先進，但那時的導航設備非常落後。一旦無線電聯繫中斷或儀錶出問題，飛機就會迷失航向，釀成事故。

由於缺乏真憑實據，不能斷定是國民黨所為，兩次「爆料」更是無稽之談。自然原因造成這次空難的可能更大，但也不能確定完全沒有「人禍」因素。

那麼，大家有什麼新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