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46億歐元，這不是筆小數目。
2024年上半年，德國對中國出口交出的這張成績單，撐起了整個德國產業界的半邊天。不少人盯着這組數據問：德國到底向中國賣了什麼？
賣得多不稀奇，誰賣得穩、賣得久，才關鍵。從奔馳寶馬，到印刷機、化工原料，背後都是德國工業的看家本領。
可如今，這些看家本領正一件件「搬到中國門口」。德國企業掙錢的路徑，已經從「運貨」變成了「落戶」。要說出口，咱們得看清門道：到底是賣商品，還是賣未來？
「奔馳寶馬也焦慮」：德國車企靠出口續命
2024年上半年，德國對中國的出口額達到674.6億歐元。這是一筆大賬。細看結構，頭號出口產品依然是汽車。
德國聯邦統計局數據顯示，汽車及其零部件在對華出口中長期佔比超過三分之一。
但這門老買賣，現在開始磕磕絆絆。2024年全年，德國對華汽車及零配件出口下滑13.7%。這是一個清晰信號。買賬的人還在，但買得越來越挑剔。
德國大眾集團在2024年發佈數據：在華交付219.89萬輛，同比下降8.3%。這不是個小數。對大眾來說，中國市場的體積還在，但盈利質量下來了。大眾汽車中國市場2023年利潤縮水30.6%。
數據冰冷，動作熱辣。大眾沒退，反而更貼地。2024年上半年，大眾宣布投資25億歐元，擴建位於安徽合肥的MEB電動車工廠。
項目直接落地，車型直接國產。大眾內部稱之為「以中國為全球創新基地」，不再簡單視作「出口終端」。
寶馬在同一年追加200億元人民幣投資，擴建瀋陽基地。這組數據不光是地理變化，更是策略切換。德企不再單純「賣車來華」，而是「靠中國吃飯」，再「在中國造飯」。
中國市場不再迷信外來豪華標籤，而是更關注智能化、網聯化、續航表現。德國汽車在傳統製造上優勢明顯，在智能體驗上卻落了幾步。
大眾ID系列銷量波動頻繁，寶馬Mini電動車主打的「德味操控」，在國內碰上了「性價比鐵軍」。消費者不再只是看品牌，而是掂配置。德企看得懂趨勢，也看得清現金流，只能加快轉向「本地研發、本地製造、本地銷售」的三本賬思路。
這樣一來，德國對華出口的「車流」結構就變了。出口少了，投資多了。整車交付降了，本地建廠漲了。對華貿易從「供貨」變為「嵌入」。
在全球競爭加劇、能源轉型加速的背景下，中國成了德國汽車最現實的支點。
德國車，繼續開進中國。但更重要的是，德國車廠的人，已經紮根進來了。
「機械是祖傳本事」：德國高端設備賣不動了
機械製造，是德國的老本行。祖傳技藝，代代傳人。過去，中國市場對這類產品的依賴度極高。精密機床、自動化生產線、工業傳感器，長期由德國機械製造商主導。
但這個局勢，正在鬆動。
2024年第一季度，德國機械設備對華出口額為49億歐元，同比增長20.3%。表面上增長，實則是補庫存與替換設備的結構性反彈。
過去三年，中國本土製造能力提升迅速，許多原本由德國提供的設備，如今在長三角、珠三角就能採購。
德國機械設備製造商協會的數據指出：德國出口機械在中國的市場份額，從2013年的24.2%，降至2023年的15.2%。而中國本土設備出口份額，在同一時期從14.3%上漲到22.1%。拐點形成，趨勢明確。
客戶不動，供應變了。這對德國來說是實打實的衝擊。因為這些訂單，曾是德國中小製造商賴以生存的血液。
例如，2023年德國對中國出口的印刷設備、數控機床、化工機械下降幅度超過5%。訂單萎縮，客戶「回家採購」。原因無他：中國國產設備性價比提升、售後響應更快、產業配套更全。
過去德國設備靠「精」字當頭，但交付周期長、價格波動大，售後體系在中國南方城市反應不及本土品牌。用戶用一次國產設備之後，發現「湊合用」變成「夠用了」。
德國的回應也在升級。大型機械集團通過合資設廠，把核心部件留在德國，組裝和銷售落地中國。還有的公司乾脆在中國設立研發子公司，讓產品「原生適配」中國市場工況。
對德國製造而言，工業軟件和控制系統仍是優勢所在，但在「硬碰硬」的設備領域，中國廠商的快速崛起已經改寫供應版圖。從「整機依賴」轉向「核心突破」，中國製造從替代開始進入重構階段。
對德國而言，出口減少，是表象；市場被本地化，是主因。德國製造要繼續生存，就得適應這場「產業下沉」。否則，下一步被替代的，不止是設備，還有整個產業邏輯。
「錢從中國掙，再投回中國」：德國投了個閉環
賬目是一回事，錢走哪兒，才是真邏輯。
2024年上半年，德國對中國直接投資額為73億歐元。其中，66億歐元屬於在華利潤的再投資，佔比超過90%。換句話說，德國企業掙的錢，沒匯回本土，轉身又投入中國。
這就是德企當下的「投資閉環」：在中國賺錢，在中國再生錢。
大眾、寶馬的本地擴建，是最典型動作。還有默克、拜耳、巴斯夫等醫藥和化工企業，也在同步追加投資。理由很簡單：這些公司在中國有市場、有工廠、有員工，利潤就在當地生成。匯回德國還要交稅、走流程，留在中國反而更高效。
這套模式延伸出一套清晰戰略：德國不主動脫鉤，只在中國精耕細作。德企廣泛採用「China+」布局，即保住中國基本盤，再尋找東南亞或南亞分點。不是放棄中國，而是加保險。
這套模式，德國政府看得很清楚。德國聯邦外貿與投資署（GTAI）在2024年報告中強調：德國目前缺乏財政空間替代中國市場。
政界知道企業現實，企業更知道自己命脈在哪。《德國藍皮書2024》指出，中德產業高度互補，價值鏈深度融合，彼此既是供應商，也是市場。脫不開，也割不下。
這也解釋了一個現象：雖然德國對華出口在部分領域下降，但在化工、電氣工程、食品等行業仍保持增長。出口少了，投資多了。商品減了，鏈條長了。
中國仍是德國最大的進口國，2024年從中國進口僅下降0.6%，遠低於出口降幅6.4%。德國商會統計顯示，超55%的德企預期未來五年中國將成為本行業創新中心。
這是一份信心賬，也是一筆現實賬。德國企業不賭風向，他們壓在實際產出上。這份「再投回中國」的策略，是德企維繫全球布局的主心骨。
參考資料：
德國上半年經貿掃描：汽車仍是拳頭產品，繼續加大對華投資.第一財經.2024-08-20.
德媒揪心：中國躋身高端產業鏈，德國工業還有救嗎？.觀察者.2025-03-24.
中國連續第五年成為德國最重要貿易夥伴.中國政府網.2021-02-23.
中德經貿合作：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國際商報.2021-06-18.
全球瞭望丨德國《商報》：「中國製造」品質越來越高.新華網.2025-03-25.
中國仍是德國最大進口國！德國2024年外貿成績單出爐，今年會如何？.第一財經.2025-01-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