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老家新開發建設一個永久性的公共墓園,由民政部門審批監管,管理規範合法,一些條規還比較人性化,而且據說還特地從香港請來風水大師,對整體布局甚至每一個墓地都詳細規劃,都達到傳統風水的要求,宣傳畫冊上醒目地標註:最後絕版的風水寶地。
由於父親去世快三年了,還寄存在殯儀館裏,也一直在找合適的墓地,老人家的遺願也是希望葉落歸根,在故鄉長眠,況且我所在的一線城市墓地已成頂級稀缺資源了,動輒十幾二十萬,一些所謂風水極佳的墓地甚至過百萬,摺合平方數早已超過市場頂級豪宅的單價了,根本死不起,當然也沒必要。
老家墓園的價格還是很吸引我的,於是,特地回一趟老家,實地考察了解,希望有一個滿意的結果。
多年來難得回一趟老家,便也想趁此去看看祖父母的墓地,那是早年在村子的後山自家做的,父親在世時每年都去祭拜的,自已工作忙,偶爾陪着去過幾次,具體位置有個大概印象,但要找到恐怕還得費點工夫。
自幼就離開村子,多年一直在外,村裡的同族宗親都不認得了,到了後山山腳卻找不到上山的路,無奈之下,轉回村裡,見到人就攔着,然後一番自我介紹,希望有人知道我是誰,幫忙告知一二。
碰到幾個人都搖頭擺手,最後在村委找到一個同族的老人才知道,他熱心給我帶路,穿過雜草比人高的山路,走坡爬山半個多小時,才找到祖父母的墓地,已被雜草覆蓋,破敗不堪。
同族老人一聲嘆息,象是自言又象是對我說:「過了三代又在外,都淡忘了!不記得先人了,再過二代人就連老家在哪都不知道了!你現在還知道老家和祖父母的墓,你曾祖太公那些就不知道了吧?你兒子恐怕更是一點也不知道,這墓地也就廢了,反正現在政府也不給做了,省心了,看開了也就那麼一回事」。
這話聽得我心頭一震,確實如此!我兒子只是在二歲時回過一次老家,現在要他回來看看都不願意,哪一天自己也走了,他怎麼可能回這偏僻的山村來給先人上墳呢?
老人又接著說:「村裡有七八家早就沒人來上墳了,有的快十年了,就丟在那裡,修高速路時政府公告也沒人來認,推土機一過去什麼都沒了,塵歸塵,土歸土了,這也正常,真的能代代相傳,那豈不是滿山遍野都是墳地?」
此時心一下豁然了,人活世上,勞心勞力,爭名逐利,為享榮華富貴,不惜機關算盡,還妄想着世代相傳,死了還得找個風水寶地,福蔭子孫,何等可笑。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嬴得生前身後名,亦可世代相傳,千古景仰,又何須墳瑩廟祠?
只是我等凡夫俗子無驚天偉業,當不得萬人景仰,那就隨俗而為,順其自然罷了。
第二天去看了公墓,整體還算滿意,靠着縣城邊,交通方便,價格理想,於是當場定了三個,打算把祖父母也遷過來,關鍵是給自己留一個,以後就伴着他們,而且這個地方以後兒子、孫子肯定可以找得到,也願意花點時間來看看,曾孫以後就無所謂了,此心已足。
人生至此,所有答案已然揭曉,不作他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