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電影《無名》終於開出了豆瓣評分,6.8分。對於這個分數,估計劇組早有心理預期,如果儂勿相信,可以去看看電影《無名》官方微博大年初三發的那條微博「網傳豆瓣分數皆為謠言,相信豆瓣平台客觀、公正、專業。」其實,片方和劇組大可不必去管豆瓣評分,畢竟觀眾在微信買票時還能看到貓眼購票的9.1分在那裡強力站台,還有微博的8.9分、b站的9.0分、知乎的8.5分等後援團。
有意思的是,我發現好友中,除了少數幾位電影評論人和愛看電影的文藝人士,身邊去看過電影《無名》的上海朋友真的是「邪氣」(滬語:非常)少,少到讓我吃驚,勿管哪能講,人家這部電影也是用了滬語作為配音的呀!
本期新聞晨報·周到《上海會客廳》,阿拉邀請幾位電影界、文藝界人士,聊聊對這部片子當中滬語台詞和上海元素的看法>
這部電影就是「程耳的腔調」
上海人講,做事體思路要清爽,有人認為導演把一個並不複雜的故事線剪得過於細碎。上海電影評論學會副會長、上海大學電影學院劉海波教授蠻早就看了電影《無名》這部片子,這次春節期間的觀影是他第二次看:「但只說腔調還是《羅曼蒂克消亡史》(2016年12月上映)的腔調,除了幾場打鬥外,無少兒不宜情節。大年初二終於說服家人一起去看了《無名》,我已經是二刷了。還是多時空打碎了剪輯,所以有助於提高觀眾的專業欣賞能力,節奏和敘事或許會影響一部分觀眾的觀影體驗,個別電冰箱bug(編者按:電冰箱bug就是觀眾看的時候爽,回家打開冰箱要拿飲料時意識到有漏洞)會影響事後評分,但這就是程耳的腔調!」
我進一步追問劉海波教授,何謂「程耳的腔調」,劉海波教授解釋說:
所謂腔調就是程耳對電影藝術性的堅守。這部影片沒有按觀眾容易理解的方式平鋪直敘,而是把1938年的廣州、1941年的上海、1945年的上海、1946年的香港幾個時空打散了(進行)剪輯,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初看會給觀眾帶來困惑,甚至發生錯誤拼貼,但隨着更多信息的交待,一張越來越完整的拼圖最終完成,觀眾體會到一種解謎破案的智力快感。因此這部電影是對觀眾觀影習慣的挑戰,也是一種訓練,畢竟電影藝術的魅力不僅在於講什麼,還在於怎麼講。
對於滬語台詞在影片當中起到的作用,劉海波教授認為:「1940年代孤島時期的上海,軍事鬥爭波詭雲譎,政治勢力錯蹤複雜,給諜戰影視劇提供了絕佳的類型空間,上海方言的加入凸顯了故事的在地性,影片中多個角色的原型指涉,也是要把這個略嫌誇張的戲劇性故事拉回地面,增強其歷史感,避免類型故事和類型空間自我衍生的懸浮感。」
為啥感覺勿到「上海元素」
文藝青年簡詰小姐在大年初一早早觀看了電影《無名》,在她看來:「文藝片導演強行主旋律。其實電影放到近半時候,有點腦子的觀眾就已經猜到七七八八了;甚至多慮如我,還把劇本想得更複雜了些。我本來今天看完電影想蹭個熱點,做一篇關於《無名》里上海元素的評論,後來發現電影太浮於表面,算了。」
梁朝偉和周迅一如既往的表演精湛,在隱忍中爆發的「訣別」對手戲確實觸動。王一博的上海閑話太洋涇浜,我沒看出來非要這個角色說上海話的理由,如果是「非要」(說上海話),那胡歌的上海話不香嗎?
此前在上海拍攝電影《無名》時,導演程耳放棄在車墩影視基地而是選擇了在他認為富有「老上海感覺」的地方實地搭景拍攝,此舉得到了滬上不少文化人士的點贊與認可。
我記得電影《無名》在拍攝之前曾列出了一長串的看景名單(19處),包括江陰街、喬家路梓園、上海提籃橋監獄、中國科學院生科大樓等,甚至我所在工作單位附近的一棟老樓當時也在候選考察之列(最後未列入取景地)。
市民在老城廂喬家路拍攝打卡(呂方拍攝於2021年12月8日)
實地取景更忠於原汁原味,不過,讓人感到遺憾的是,在電影當中,這些充滿上海元素的場景並未讓觀眾留下很深的印記。除了外灘的特效鏡頭,儂能看出還有哪些取景地嗎?倒是影片當中出現的那盒拿破崙,攝像給足特寫鏡頭,這兩天已經有商家跳出來說是自家的同款傑作,並鼓勵觀眾拿着票根去買金牌拿破崙時兌換一杯咖啡福利,我一看,果然勿是阿拉上海的老字號,又是商家追求流量的做派。
劇組在位於老城廂喬家路133弄勤慎坊拍攝
電影的大段的膠片都是在幾位主演喝日本清酒,吃生魚片和壽司這些交杯換盞的鏡頭。至於那些市井街頭的上海場景,能讓我記住的很少,倒是在香港的那段場景,給了一爿早茶店(也有說是小飯店)和一位講上海話的阿姨交關(滬語:許多)鏡頭,搿位阿姨的兒子就是王傳君飾演的王隊長,最後被王一博做掉。
那些洋涇浜的上海話台詞
對於電影《無名》,上海的滬語圈如晴天的湖面一片寂靜,讓我都感到「邪氣」奇怪。問了勿少於10位滬語人士,包括幾位滬語專家和滬語作家,回答儕是沒去看過,也不準備去看 。有一位80後上海籍青年作家在朋友圈這樣解釋說「根據朋友們的掃雷,春節檔率先棄了《無名》。餘下都看。」難道除了梁朝偉、周迅和王一博的一眾粉絲外,這部電影對上海人沒啥吸引力嗎!
資深媒體人大頭費里尼是大年初一在環貿電影院攜夫人看完《無名》,一張電影票110元,兩個人就是220元。這裡勿得勿講搿百麗宮影城的票價是「邪氣」辣手:
江疏影在電影《無名》裡邊似乎是《色戒》王佳芝另一個版本,我曉得伊是上海人,但上海話的不標準居然令我大跌眼鏡地不標準。好幾個詞要麼發錯音,要麼重音頓得不對。片中說上海話的角色不少,王一博的上海話洋涇浜,倒也無所謂,好比《羅曼蒂克消亡史》里的杜江,角色設定就是蕭山人>
程耳繼續他在《羅曼蒂克消亡史》里的錯誤——角色的上海話都是1980-1990年代的現代上海話,無任何尖團音。《阿飛正傳》里潘迪華講的上海話才真正符合那個時代。不過,這個無傷大雅。
媒體人沈一珠退休前做了多年的副刊編輯,是夜光杯上海閑話專欄作者,上海電影評論學會會員,大年初二,她在愛琴海購物公園的紅星影院看了電影《無名》。她落座時,電影已經開場,正好聽到王一博跟王傳君兩個人的對話「你還點了蒸排骨,我只吃到兩小塊……早點心儕是一人一份,啥人點個啥人吃」
我就勒想,上海人老底子吃早飯,有排骨伐?勿是四大金剛嗎?不過,大餅油條是阿拉小辰光吃的,三四十年代的上海人,特別是有鈔票的上海人的早點心,可能是有排骨的伐?
作為老上海,沈一珠聽出江疏影的上海話台詞當中有一些明顯錯誤:
江疏影戲蠻好,人好看得來,着一眼衣裳也登樣,迭種旗袍才符合上海人嘛,才會讓人覺得着上海女人的嗲嘛。不過,作為一個上海姑娘,江疏影的上海閑話勿靈光,把「我「成「窩」,「如果「不是如(ru)果,是如(zi)果。(台詞:表面上看,我行動失敗,是因為組織不力,因為商店櫥窗的玻璃,因為他的謹慎,其實不是的,如果,我選擇自己動手,無論是槍擊、刀刺、投毒……)
電影當中,王一博與王傳君生硬的滬語對話,最嫻熟的那句台詞似乎是「拿伊做脫」(字幕:把他做掉)。據說拍《無名》時,王傳君還是王一博的「上海話老師」,拍戲時,王傳君會提前一天錄好上海話台詞,讓王一博慢慢學習。
王一博坦言「自己確實不懂上海話,但是我要知道,對方的台詞每一句話說的是什麼……」,而程耳則稱讚王一博在語言上確實有得天獨厚的天賦。這些對話都是幾位主創人員在做客看看新聞時劇透的,如果勿相信,儂可以去看看節目回放。
片子「拿伊做脫」這句聽似熟悉的口頭禪,是那個年代人們所使用的口頭語嗎?滬語作家胡寶談在大年初四告訴我:
關於「拿伊做脫」,有一種講法,此語在舊上海幫會中演化為把對方幹掉的暗語,至於溯源,肯定要請教語言學家了。在我印象里,海派脫口秀之前,這句話不太流行,我平時不會用到這句上海話,舊社會流氓一般是講「種伊荷花」,在50、60年代,一般用「開脫伊」,含有槍斃的意思,「開脫伊」在今天變成開除的意思了。如果在今天的文學作品當中一定要用滬語描述這種含義,我個人會寫「弄煞脫伊」或者「弄脫伊」,而不是「拿伊做脫」。
大年初三晚上,我臨時辦了蘭生電影院的會員卡,匆匆前往淮海路的這座老電影院觀影。聽到演員們的滬語台詞,我想到的並勿是洋涇浜上海話,而是一鍋夾生飯。為啥做道具的幾隻碗都可以費盡心力去採購,而關係到視聽效果的重要台詞就勿能請人「顧問」一下呢?
當銀幕上王一博將幾個日本兵逐一打倒在地後,我的座位背後傳來了幾位女孩「太帥了」的叫喊聲;當王一博將森博之飾演的日本特務頭子一刀割喉淡然離開時,我聽到後面第n次傳來「太帥了!」的叫喊聲。我大概明白了,流量卡司對於這部電影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那些值得反覆推敲的劇情、未見的上海元素和推板的上海話台詞,或許已經勿大重要了。國人的年俗是大年初五迎財神,看了一眼豆瓣評分,還是6.8分,不過票房今朝已過四億大關(截至1月26日下午2點為4.16億),嗲伐?
各位市民朋友,對於電影《無名》的滬語台詞,儂覺着哪能?歡迎在評論當中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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