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塑造了3個經典的熒幕形象:
《三國演義》中的關羽、《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中的牛魔王、《古今大戰秦俑情》里的秦始皇。然而最為人稱道的,還是「武聖」關雲長。
28年前,他一舉成名,但爆紅之後,他逐漸淡出了熒幕,甚至飽受爭議,消失在了大眾視野前。
2022年11月1日上午,他突發心梗與世長辭,享年66歲。
他是「關羽」,也是陸樹銘。
01 無心插柳柳成蔭
陸樹銘曾說,「這個角色過了20多年,大家依舊記憶猶新,足矣。」
夢想當一名京劇演員,卻成了籃球運動員,還做過航空攝影師,陸樹銘的前半生,與關羽根本搭不上邊。但命運,就是如此神奇。
1956年,陸樹銘出生於青島,生的高大威猛,是典型的山東漢子。
10歲那年,陸樹銘隨父支援西北建設,舉家搬到陝西。
中學的時候,音樂老師誇他條件好,是個學京劇的好苗子,14歲的陸樹銘決定報考戲曲學校,卻遭到了父親的強烈反對。
陸樹銘只好作罷,先後當過職業籃球運動員、航空攝影師,日子過得也算有趣。
成年的他躥到了一米八六,孔武有力,但他內心還是住着一個文藝夢。
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1980年,陸樹銘陪同鄰居家的妹妹去西安話劇院考試。誰料其中一位考官慧眼識珠,一眼看中了陪考的陸樹銘,認定他是當演員的材料,於是破格讓他也參加了考試。
陸樹銘沒有辜負考官的期望,順利考入西安話劇院。
而那個伯樂考官,正是著名演員郭達。郭達不僅是陸樹銘進入演藝圈的引路人,更是他一生的貴人。
1983年,27歲的陸樹銘首次「觸電」。1989年,與張藝謀、鞏俐合作電影《古今大戰秦俑情》,飾演秦始皇。
儘管戲份不多,但演繹出了秦始皇雄霸天下的氣勢,也為他接下來的角色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不久後,陸樹銘遇到了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角色。
02 一張改變命運的字條
1990年,央視正在籌拍電視劇《三國演義》,導演王扶林先後敲定了劉備、張飛等重要角色,但關羽這個角色格外難選,劇組前前後後物色了30多個演員,都沒遇到合適的人選。
與此同時,陸樹銘正在陝西咸陽拍戲,對此毫不知情。遠方的他還不知道,命運之門已經向他開啟,開門的,還是他的「貴人」郭達。
● 陸樹銘和郭達
郭達得知關羽人選未定,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陸樹銘的形象,於是向王扶林引薦。
導演組立即趕往西安去請人,但由於陸樹銘在外地拍戲,那年那月又通訊不方便,等了幾天都沒聯繫上。無奈之下,導演組只能在陸樹銘家門口留張字條,再等幾天。
所謂無巧不成書,當時西安連降暴雨,陸樹銘總擔心自己家的門窗沒有關,於是向劇組告假,回家看看。
結果回到家一看,門窗都關得好好的,是自己杞人憂天了。但與此同時,他發現了一張字條,是《三國演義》劇組邀請他去試戲,落款時間是三天前。
「那一瞬間,就感覺這事兒就是我的。」陸樹銘後來回憶道。
當陸樹銘頂着關二爺的扮裝亮相,「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若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卧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彷彿羅貫中書中的關羽走了出來。
而陸樹銘進門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眾位將軍,請恕關某姍姍來遲!」
眾人無不拍案叫絕最終,毫無懸念,陸樹銘入選了,成了劇組最後拍定的重要角色。
03 「我不是關公,但向著他前進」
機會來之不易,陸樹銘格外珍惜。為了演好關羽,他做足了功課,也沒少吃苦頭。
世人皆知關羽有雙丹鳳眼,但陸樹銘沒有,化妝師硬是用白乳膠把他的眼睛給吊了起來。
形象雖然對了,但剛開始的大半年,他始終找不到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空殼。
於是他把劇本中關於關羽的段落、台詞都抄了一遍,貼滿床頭、牆上。回到宿舍,便對着牆背台詞,揣摩人物感覺。
● 陸樹銘(右二)和劇組人員
直到有一天,他在拍戲的時候,突然如有神助,「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現在說來比較懸乎且輕描淡寫,其實沒有秘訣,只是幾百個日夜的苦功。
劇中有很多武打、耍刀、騎馬戲份,全是演員親自上陣。
陸樹銘多次從馬背上摔下來,最嚴重的一次傷到了腿,整個人動彈不得,「那一瞬間覺得一口氣倒不上來了。」
醫生替他診治,用一個兩指粗的針管抽出膿血,又長又租的針頭扎進肉里,疼得陸樹銘忍不住喊出了聲。誰料醫生卻說,喊什麼,關公刮骨療傷都沒事!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關公俠肝義膽的精氣神在無形之中開始浸入陸樹銘的四肢百骸,雖然不是他,卻一直在向著他周身的光芒前進。
那一次,他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傷好了之後,卻覺得脫胎換骨。
在近3年的漫長拍攝里,他跌跌撞撞、摸爬滾打卻始終兢兢業業、不敢懈怠,最終不負眾望,演活了書中的關羽。
1994年,《三國演義》一經播出便紅遍大江南北,陸樹銘塑造的「美髯飄拂,威風凜凜」的關羽形象也深入人心,江湖人稱「活關公」。
以至於後來陸樹銘幾乎成了關羽的化身,遊戲、漫畫、雕塑,都是照着他的形象設計的。
因為《三國演義》,陸樹銘的一生都與關羽緊密連接。擔任武財神關公的形象代言人,參加一系列紀念關公的活動,弘揚關公精神,還當選了第三屆全球華人關公獎十大坐標人物……
但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關羽成就了陸樹銘,但某種程度上,也限制了陸樹銘的戲路。
04 別了,美髯公
成名之後,可能是被定型,也可能是對自身提高了要求,陸樹銘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幾乎無戲可拍。
1995年,陸樹銘受邀出演了《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中的牛魔王,令人印象深刻,但戴着頭套、貼着面具的他,讓觀眾根本無法將其與關公聯繫在一起。
此後,陸樹銘便鮮有作品問世,即使有參演的作品,也是反響平平。
就這樣,曾經紅極一時的「關二爺」,逐漸消失在大眾的視野里。只是,人們每每念及關公,腦海中浮現的還是陸樹銘的樣子。
2015年,一首《一壺老酒》在朋友圈刷了屏,唱哭了萬千在外打拚的遊子。
人們驚奇地發現,這首歌的演唱者和創作者,竟然是沉寂已久的「關二爺」陸樹銘
這些年,為了養家糊口,陸樹銘開始接商演走穴,甚至去婚禮現場當司儀。一時間網上開始出現不少非議,質疑他過度消費關羽。
後來網絡平台直播興起,陸樹銘也加入了直播帶貨大軍,又被吐槽黔驢技窮,打着關羽的旗號販賣情懷。
其實,即便他將「關公」演繹得出神入化,我們也不能將其與「關公」劃等號。我們不能神化一個演員,也不以「神」的標準去要求一個演員的一言一行,畢竟沒偷沒搶,靠努力吃飯不丟人。
陸樹銘多次強調,「關公」這個角色讓他受益終生,但他真的不是「關公」。
「關公」不僅改變了他的命運,也讓他結下了一輩子的友誼。
2018年,《三國演義》中「三弟」張飛的扮演者李靖飛突發中風,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無人照料。
陸樹銘得知後,感慨萬千,在朋友圈發文:「我的弟,那一年,桃花開,風華正茂志慷慨……多少歲月同走過……如今正是好時候……你卻拄了拐……」
作為「二哥」,陸樹銘立即把「三弟」接進了養老院,後續治療花費不菲,陸樹銘四處奔走為「三弟」籌錢、找醫生。
陸樹銘做了很多,只是更多細節,外人並不知情。
● 坐輪椅的李靖飛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英雄老矣,美人遲暮,常常令人扼腕嘆息。
「我不求多麼輝煌,但求對社會有一點貢獻就可以了。」陸樹銘說。
他走了,但他至少為世人留下了一個鮮活的關公形象,經久不衰。
雲長去矣!一壺老酒成絕響,人間再無關雲長。別了,美髯公!文/喻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