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歲單身女人自述:年越來越近,心情越來越沉,一個人也要好好的

那一把年華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王建國坐在我對面,手裡端着熱茶,目光透過氤氳的水汽,有些小心翼翼。

我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

窗外的春風拂過剛抽芽的楊柳,帶着東北初春特有的涼爽,吹散了些許塵埃。

鳥兒在枝頭歡快地跳躍,好像在為這個城市的蘇醒鳴唱。

那是怎樣的一個冬天啊。

九十年代末,我周淑貞站在小學講台上的最後一天,手裡的粉筆斷了三次。

教齡證上蓋的最後一個紅章,像一枚印在我生命里的勳章。

講完最後一堂課,孩子們硬塞給我一張賀卡,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周老師,我們愛您"。

那一刻,鼻子酸得不行,眼淚差點掉下來,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師不哭,老師是最堅強的。"我一直這麼教育學生,也這樣要求自己。

三十年教書生涯,教了多少屆學生,送走了多少個春秋,我自己卻一直是孤身一人。

從黑髮到白髮,從年輕到老去,身旁始終少了個並肩而行的人。

辦完離校手續,我慢慢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路兩旁的楊樹光禿禿的,好像也在送別我這個老朋友。

小賣部的王大媽遠遠地喊:"周老師,今天是最後一天啦?"

我點點頭,揮了揮手,心裏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一個人回到那個老舊居民樓的家,電梯又壞了,我扶着樓梯扶手,一步一步爬上五樓。

屋裡靜得出奇,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顯得格外清晰。

樓下孩子們打鬧的聲音透過窗戶傳來,襯得我這一室的寂靜更加刺耳。

站在窗前,我望着窗外紛飛的大雪,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寂。

"劉老太太說得沒錯,人啊,到了晚年就怕一個'孤'字。"我嘆了口氣,翻出日記本寫下:"臘月將至,年關又近,一個人的日子,該怎麼過?"

電視里播着春晚的預告,主持人笑容滿面,說著"闔家歡樂"的吉祥話。

"闔家歡樂..."我苦笑一聲,家在哪裡呢?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了1969年,剛下鄉那會兒。

一群穿着藍布衣服的知青在黑土地上唱歌,年輕得像一棵棵挺拔的白樺。

我們扛着鋤頭在田間勞動,汗水濕透了衣襟,卻唱着《東方紅》,唱得那叫一個響亮。

王建國站在隊伍最前面,他個子高,嗓門也大,領着大家喊口號:"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要把黑土地改造好!"

夢裡的歲月那麼鮮活,夢外的我卻已兩鬢斑白。

醒來時,枕巾濕了一片,窗外的雪還在下,堆積在窗台上,映着路燈的光,閃閃發亮。

過完春節,我開始收拾書櫥,想着干點啥打發時間。

家裡的東西不多,卻也積攢了幾十年,每一樣都有它的故事。

一摞舊照片和幾封信從書後掉出來,散落一地。

我彎下腰,膝蓋嘎巴一響,疼得直咧嘴。

"真是歲月不饒人哪。"我自言自語着,慢慢撿起那些泛黃的紙片。

那是趙明寫給我的信。

八十年代初,我們一起回城,兩個從農村回來的年輕人,肩並肩走在新修的馬路上,憧憬着未來。

他在縣城一家工廠當了技術員,我去了鄉下學校教書。

"淑貞,回城教書多好啊,咱們就能經常見面了。"趙明曾這麼說,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那時的趙明,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裝,襯得人精神十足,他手上的老繭還沒褪去,是知青歲月留下的印記。

"春梅,你別犟了,縣城學校條件好,工資也高,你幹嘛非要去鄉下受苦?"趙明的語氣裡帶着不解。

可我不這麼想:"農村孩子更需要老師啊,我在縣城,誰去鄉下?再說了,我習慣了鄉下的生活,回到城裡反倒不自在了。"

"你這人啊,就是認死理。"趙明無奈地搖頭,"那咱們就這麼分開了?"

我當時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只是笑着說:"又不是不能見面,你有空就來鄉下玩唄。"

後來,趙明來看過我兩次,第三次就沒來了。

村裡放電影那天,我聽說了趙明結婚的消息,對象是隔壁廠子的會計。

"聽說挺般配的,女方家裡條件不錯,還有個叔叔在縣裡當幹部呢。"村裡的李大媽邊嗑瓜子邊說。

我只是笑笑,沒說什麼。

那時我正忙着照顧生病的媽媽,又哪有心思去想這些事情。

我把她接到了鄉下的宿舍里,白天上課,晚上照顧她,累得連做夢的時間都沒有。

"閨女,你這麼辛苦,媽心疼啊。"媽媽常常這麼說,眼裡含着淚。

"沒事,媽,您身體要緊。"我總是這麼安慰她,卻從不提自己的委屈。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偶爾會想,如果當初跟了趙明,現在會怎樣?

會不會有個溫馨的家,有幾個懂事的孩子?

可這念頭一閃而過,我又笑自己犯傻。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輕聲對自己說,然後繼續忙碌的生活。

媽媽走了之後,我更忙了,除了教書,還管着學校的圖書室。

學校條件差,圖書室就是一間舊教室,書架是我請木匠師傅用廢棄的課桌拼湊起來的。

每個月發工資的那天,我都會買幾本新書,放進圖書室,看着孩子們如饑似渴地翻閱,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周老師,您看這本《十萬個為什麼》,能借我回家看嗎?"一個小男孩怯生生地問我。

"當然可以,不過要愛惜書本,不能弄髒弄皺哦。"我摸摸他的頭,看着他歡天喜地地跑開。

那些年,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學生身上,耗盡了青春年華,等回過神來,已經人近中年,談婚論嫁的話題早就成了笑談。

"周老師,您怎麼不找個伴兒啊?"學校里的年輕老師有時會這麼問。

有些大膽的還會說:"要不我給您介紹一個?鎮上新來的李醫生,四十多歲,老婆去世了,帶個小閨女,人挺老實的。"

我都是笑着擺擺手:"哎呀,我這把年紀啦,找啥伴兒。再說了,我有這麼多學生,哪裡孤單呢?"

表面上雲淡風輕,可春節放假,一個人對着電視吃餃子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夜深人靜時,枕邊的淚水只有自己知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退休了。

社區體檢那天,排了好長的隊,我後面站着個大爺,白髮蒼蒼,微微駝背,說話還有點結巴。

"您,您也是一個人來的?"他問,聲音裡帶着試探。

我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多出來走走,不然容易,容易得抑鬱症。"大爺善意地提醒我,"我,我就是,去年冬天,差點想不開。"

他搓着手,臉上的皺紋堆成一團:"兒子在南方,一年也回不來幾次。一個人在家,連說話的人都沒有,電視都不想看了。"

我看着他,心裏也跟着一陣發緊。

"那您現在怎麼樣?"我忍不住問。

"好多了,社區有個棋牌室,我每天去下下棋,認識了幾個老夥計,日子也就這麼過去了。"大爺的眼神亮了一些。

那天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大爺的話。

是啊,一個人歸一個人,也不能把自己關起來啊。

可幹啥好呢?我沒什麼特長,也不擅長交際。

小區的廣場上,幾個老太太正跳着廣場舞,音樂歡快,她們的笑容更歡快。

"我去跳廣場舞?"我搖搖頭,那不是我的風格。

機會來得挺突然。

春節剛過,街道主任李大姐找到我,說社區要建"夕陽紅"文化站,問我願不願意當義務老師,教教書法、辦個朗誦班啥的。

"我?"我指着自己,有些猶豫,"我都多大歲數了,還能教啥呀?再說了,誰會來聽我這個糟老太婆講課啊?"

"您別謙虛了,"李大姐笑着說,"咱們社區誰不知道您教了一輩子書,字寫得好,嗓子又亮堂。您要不來,這活兒還真沒人能頂上。"

我沒立刻答應,說考慮考慮。

心裏卻隱隱有些期待,又擔心自己做不好,怕讓人笑話。

那天下午,天氣特別冷,北風呼呼地刮,吹得人直打哆嗦。

我出門買菜,縮着脖子在小區里快步走,忽然看見一個老頭在小區角落裡支了個小桌子,正在寒風中練毛筆字。

冷風吹得紙張直翻,他一隻手按着紙,一隻手握着筆,神情專註。

我走近一看,是李大爺,退休老工人,膝下無兒無女,老伴兒去世好幾年了。

"李大爺,這麼冷的天,您在這兒寫啥字呢?"我問他,呵着凍得通紅的手。

李大爺抬頭看了我一眼,笑呵呵地說:"周老師啊,屋裡憋得慌,出來透透氣。這不,學着寫兩筆,打發打發時間。"

墨汁在硯台里結了一層薄冰,他用手指一點一點地搗碎,然後蘸着冰冷的墨汁,在紙上一筆一划地寫着"福"字。

我看了看他寫的字,歪歪扭扭的,墨汁都凍得發黑了。

"您這手凍得,怎麼拿得住筆啊?回屋裡寫吧。"我勸他。

李大爺搖搖頭:"一個人在屋裡沒意思,在這兒,還能看見人來人往,熱鬧些。"

他抬起頭,眼裡有種說不出的孤寂:"老了才知道,熱鬧是別人的,孤獨是自己的。"

那一刻,我心裏一動,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擊中。

不正是因為怕寂寞,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才會覺得日子難熬嗎?

不正是因為怕孤獨,我才會在夜深人靜時想起那些遠去的人和事嗎?

"李大爺,您想不想去社區的'夕陽紅'文化站學書法?聽說要辦了,有專門的老師教。"我試探着問。

李大爺眼睛一亮:"真的?那敢情好啊!我這一輩子沒文化,就想學點字畫,給自己充充電。"

第二天,我找到了李大姐,答應了她的請求。

"我來當這個老師,不過我有個條件,得給我準備好筆墨紙硯,讓老人們都能用上好東西。"

李大姐爽快地答應了:"這個沒問題,社區有經費,就等您這句話呢!"

"夕陽紅"文化站開張那天,來了七八個老年人,大多是獨居的。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登上講台的感覺。

"今天咱們先認識一下,我姓周,退休教師,在這兒教大家寫毛筆字,念唐詩宋詞。不圖別的,就圖大家有個地方聚聚,說說話,度過這漫長的晚年時光。"

我的開場白很樸實,但卻引來了一陣掌聲。

一開始大家挺拘謹的,不敢放開說話。

老楊是退休公交車司機,手粗笨,握不住毛筆;老劉是退休會計,戴着老花鏡,字寫得工工整整;還有個姓張的老太太,耳朵有點背,總是大聲說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沒過多久,隨着相處時間增多,大家熟悉起來,聊天的聲音也就大了,笑聲也多了。

我教他們寫"福"字,準備貼在門上迎接新年;教他們朗誦《再別康橋》,感受那種淡淡的憂傷;也教他們唱《夕陽紅》,唱出對生活的熱愛。

那段日子,我忙得不亦樂乎,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想今天要教啥內容,該怎麼講。

晚上回家,雖然累,但心裏踏實。

日子有了着落,人也跟着精神起來。

鄰居老劉看見我,笑着說:"周老師,你這退休後反倒比上班時氣色好了,面色紅潤,走路都有精神了。"

我笑笑沒說話,心裏卻美滋滋的。

可天有不測風雲。

一次活動中,我正在朗誦《再別康橋》,念到"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時,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鈍痛,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我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輸着液,陽光透過窗帘,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周老師,您可嚇死我們了!"李大姐坐在床邊,眼眶紅紅的。

醫生說我有輕微心臟問題,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他叮囑我:"老同志,您得注意休息,別太操勞了。您這個年紀,身體最重要。"

讓我沒想到的是,文化站的那幫老人們輪流來醫院看我,有帶水果的,有煲湯的,還有背着二胡來給我拉曲子的。

老楊憨厚地說:"周老師,您快好起來,沒有您,文化站就沒了主心骨。"

老劉拍着我的手說:"我那字寫得越來越像樣了,等您出院,我要讓您好好指點指點。"

躺在病床上,聽着外頭的笑聲,我突然想起那些年在鄉下教書的日子。

學校條件艱苦,但師生關係親密無間。

夏天蚊蟲多,孩子們給我做了個紗窗;冬天爐子壞了,村裡人幫我修好,還給我送了一筐煤球。

學生們放學了,三三兩兩往我宿舍跑,東家拿個紅薯,西家拿個煮玉米,圍着我說笑打鬧。

那種溫暖,與現在何其相似。

剛出院那陣子,我還有點虛弱,每天只能在屋裡走動走動。

外面下着小雨,雨滴打在窗戶上,像彈鋼琴一樣,奏出一曲思鄉的歌。

一個雨天的下午,郵遞員送來一封信,信封有些舊,像是在郵局裡放了很久。

"誰會給我寫信呢?"我納悶着,拆開信封。

打開一看,我愣住了,是王建國的來信。

王建國,誰啊?

我仔細回想了好久,才記起這是四十年前一起下鄉的知青戰友。

當年他比我大兩歲,是知青點的小頭頭,帶着大家朗誦《雷鋒的故事》,干農活,搞創作。

他寫得一手好毛筆字,畫得一手好宣傳畫,在農場很受歡迎。

後來聽說他考上了大學,再後來,就沒了消息。

信中說,他現在是某大學的退休教授,老伴去世兩年了,整理舊物時發現了當年的合影,想起了我,就託人打聽到了我的地址。

信的最後寫道:"清明節前後,我打算回老家祭祖,順道去看看你,不知可否?"

我捧着信,手有些發抖。

四十年過去了,當年那個高高瘦瘦、說話鏗鏘有力的年輕人,現在會是什麼模樣?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幾經輾轉,我們通了電話。

聽筒那頭的聲音沙啞了些,但還是能聽出年輕時的影子。

"淑貞,是我,老王啊。你還認得出我的聲音嗎?"他的話裡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認得出,當年你的聲音最洪亮了,喊口號的時候,能把整個農場的人都震醒。"我笑着說,心裏卻有一絲緊張。

我們約好,清明節後見面。

不知為什麼,我開始留意鏡子里的自己。

滿頭白髮,臉上的皺紋像刻刀雕出來的,眼角的笑紋倒是越來越深了。

"老了,真的老了。"我對着鏡子嘆氣,卻又忍不住掏出口紅,輕輕點在嘴唇上。

"哎呀,周淑貞,你這是幹嘛呢?"我趕緊用紙巾擦掉,笑自己犯傻。

可就在王建國到來前三天,我接到一個電話,是山區小李的父親打來的。

小李是我資助的貧困學生,從初中開始就資助他,現在讀高三,成績很好,眼看就要高考了,卻突發急性闌尾炎,需要手術。

他父親打工的工地上還沒發工資,急得不行,想問我能不能先借點錢應急。

"大妹子,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想到給你打電話。"電話那頭,李父的聲音哽咽着,"你要是不方便,我再想別的辦法。"

"李大哥,你別擔心,我這就去銀行取錢,明天就到。"我二話沒說,把存摺里的錢都取了出來,坐了六個小時的長途車,趕到了山區醫院。

病房裡,小李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看見我進來,勉強笑了笑:"周老師,您來了。"

我看着他,心疼得不行:"別怕,手術費有了,你安心養病,等高考完,周老師再來看你。"

"周老師,我不會耽誤高考的,我一定會考上大學,不辜負您的期望。"小李眼裡含着淚,堅定地說。

我點點頭,轉身時,眼睛也濕了。

誰說沒有子女就沒有牽掛?這些年,我資助的學生,不也是我的孩子嗎?

因為這事,我錯過了和王建國的見面。

回到家,我給他寫了封信,解釋了情況,心裏卻難免遺憾。

"老天爺真會開玩笑,四十年沒見了,偏偏這時候出了這檔子事。"我自言自語地嘀咕着,卻也沒多少後悔。

誰知道,不久後的一天,社區"夕陽紅"文化站舉辦了首屆文藝匯演,我擔任了總策劃。

那天,會場坐得滿滿當當,鄰居們、社區幹部、甚至區里的領導都來了。

我穿着一件淺藍色的旗袍,這是退休那年同事們送的禮物,一直捨不得穿,今天總算派上了用場。

我和朗誦班的老人們一起演繹《我的祖國》,聲情並茂,感動了許多人。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當我們唱到這句時,台下有人跟着哼唱,氣氛格外融洽。

演出結束後,掌聲經久不息,我們鞠躬謝幕,心裏滿是成就感。

這時,一位中年男子捧着一束水仙花向我走來,西裝革履,精神矍鑠。

"周老師,還記得我嗎?我是您教過的學生,趙小軍。"他笑着說,眼神里滿是尊敬。

我一下子愣住了。

趙小軍?那個當年調皮搗蛋、被我訓過無數次的孩子?

那個上課總是坐不住,下課卻第一個幫我拖地板的男孩子?

"小軍啊,你...你現在..."我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現在在市教育局工作,今天是代表局裡來看您的演出。"他笑着說,"沒想到您退休了還這麼有精神,真替您高興。"

趙小軍又壓低聲音說:"老師,您知道嗎?當年您堅持讓我讀書,我爸媽都想讓我輟學打工。是您去我家做工作,還借錢給我交學費。要不是您,我哪有今天啊。"

我擺擺手,心裏卻滿是欣慰:"你肯學,肯努力,成績是你自己考出來的。老師只是推了一把。"

正說著,人群中走出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穿着板正的西裝,背挺得筆直,眼神明亮。

"淑貞,好久不見。"

是王建國。

原來他提前來了,就坐在觀眾席里,看了我的整場演出。

"你怎麼來了?"我驚訝地問,心跳突然加快了。

"你的信我收到了,我理解。但我想,既然來了這座城市,總要見見你。"王建國笑着說,眼角的皺紋里藏着歲月的痕迹。

他還是那樣挺拔,只是鬢角已經斑白,眼神卻依然炯炯有神。

"我坐在台下,看着你在台上引領那些老人朗誦,就像當年在知青點,你帶領大家朗誦革命詩歌一樣。"王建國的聲音裡帶着懷念,"四十年了,你還是那麼有激情,那麼有活力。"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那麼誇張,就是喜歡熱鬧,寂寞久了,就想找點事做。"

一眨眼,春暖花開。

東北的春天來得晚,但一旦來了,就格外熱烈。

小區的花壇里開滿了迎春花,遠遠望去,一片金黃,像是鋪了一層金子。

我和王建國在社區的小花園裡散步,說起各自這些年的經歷,笑了,也哭了。

王建國大學畢業後留在了學校,後來結了婚,有了孩子。

孩子現在在國外工作,一年難得回來一次。

老伴兩年前走了,肝癌,走得很突然。

"我一直以為我會走在她前面,沒想到她先走了。"王建國說起老伴時,眼裡滿是思念,"她臨走前,讓我好好活着,別太想她。"

我輕輕嘆了口氣:"人生無常啊。"

"你這一輩子,都在為別人活啊。"王建國忽然感嘆道。

太陽西沉,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給我們的臉上也鍍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我搖搖頭:"哪有,就是隨遇而安罷了。咱們這代人,哪有那麼多選擇?能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後悔嗎?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王建國問,目光裡帶着關切。

"後悔啥呀?"我笑着反問,"我雖然沒有自己的孩子,可教過的學生比誰都多。"

我看着遠處嬉戲的孩子們,繼續說:"雖然沒有家庭,但現在有社區這個大家庭。文化站的老人們,不也是我的親人嗎?"

我頓了頓,又說:"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知足常樂唄。"

"說得好。"王建國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學校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這麼快?"我有些詫異,心裏竟有一絲不舍。

"是啊,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暑假我還會再來,到時候,我想多住些日子,多了解了解你這些年的生活。"

夕陽的餘暉灑在我們身上,樹影婆娑,風輕輕吹過。

回到家,我泡了杯茶,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

樓下的廣場上,老人們在跳舞,音樂聲隱隱約約傳來。

小區的孩子們在追逐打鬧,笑聲清脆。

我想起了這一生走過的路,遇見的人,經歷的事。

有歡笑,有淚水,有遺憾,也有滿足。

第二天中午,王建國要離開了。

臨行前,我們在社區門口的小茶館見面。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王建國坐在我對面,手裡端着熱茶,目光透過氤氳的水汽,有些小心翼翼。

我笑了笑,看着窗外搖曳的楊柳,心中思緒萬千:"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沒有白吃的苦。這大半輩子,我走過的路,吃過的苦,都是我的財富。至於後半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