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少離多的婚姻,該如何堅持?

180 天前,我們領了結婚證。134天前,我們正式結婚。半年的時間裏,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真正耳鬢廝磨的日子卻很少。

扳指頭數數,在這180天里,我們一起相處的時間還不到半個月。結婚請了3天假陪我,找房子請了1天假,有一次連續通宵好幾天拗不過我,勉強休了1天假,端午節放假2天。其他時間有時候整月沒休息過,有時候勉強休1天陪我逛街。

休息的時候,師父還要盤算又沒上班,一天又沒掙錢。

我理解他的辛苦,卻也倍感孤獨。

近幾年時間裏,留守兒童和農村留守婦女逐漸得到關注。可是新婚之後獨自一人的妻子,誰又能體會到她的心酸?

孩子不敢要,經濟基礎擺在那兒,又沒做好當媽的準備。

當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管錢、人情往來、日常生活……當了家才知道,過日子,連買一包鹽都要小心盤算。家庭主婦並不比工作輕鬆,但她們的付出卻很難得到社會認可。

買菜、洗衣服做飯、管賬、控制生活成本……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比高考的時候都辛苦,高考之前還有老師和參考書,可是沒人教我怎樣整理生活。

家庭主婦其實是一項高壓「工作」(大部分人不認可家庭主婦職業),有經濟基礎或者賺錢的能力還好點,不然日子只會更難熬。

有一次做飯的時候,師父說我切的馬鈴薯絲是馬鈴薯條,我當時就忍不住哭了。感覺自己特別沒用,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這本來只是一件小事,但當時的我就是感覺痛苦不堪,似乎努力了很久的事,被最親近信賴的人一下子全盤否定了。

過後我仔細想想,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收入,所以在家庭生活中太敏感,又低自尊,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

看過《圓桌派》一期關於家庭主婦的討論,全職太太的價值在哪兒?想當全職家庭主婦,前提是自己有足夠的儲蓄或丈夫能掙錢,很多人其實對家庭主婦是有偏見的,感覺她什麼都沒幹。其實像全職太太、家庭主婦,幾乎是全能的。她一個人,承擔了育兒、家庭人情往來、家居整理等一系列工作,幾乎一個人做了保姆、老師、財務等工作。有人計算過,如果把一個母親一生的付出按小時酬勞,幾乎沒人能負擔起。

但社會偏見根深蒂固,認為沒有上班沒有掙錢就沒有價值。要是家庭主婦學歷再高一點,天天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

其實對於一個家庭來說,家庭主婦也是一種分工。如果兩個人賺錢能力不相上下,那一起上班是雙贏;如果一個人賺錢夠家庭生活開銷,另外一個完全可以趁此去提升學歷或學點技能,有機會的時候牢牢抓住。「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暫時回歸家庭,也沒有什麼不妥。

家庭主婦看似閑暇時間比較多,但其實不是的,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全年無休。

買菜做飯搞衛生花去一點時間,和兩邊親戚關係也要維護,還要社交,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特別少。

我和師父聚少離多,他幾乎每天都忙到半夜或者第二天太晚都出來了才回來。他半夜回家,我也想辦法做點吃食,早上他後來阻止,我才沒起來做早餐。之前我五點都起床做早飯了,有時候師父半夜回家早上六點過一點就要出門,我也變成晚睡早起。

我只是幸運地遇到一個好老公,他能夠體諒我,所以在經濟問題和家族分配上,我們沒有太大矛盾。他的臟衣服一脫下來我就洗掉,回家就給他倒茶、做飯。他也很體諒我,經常看見地板髒了直接拖,有時候我太累了他哪怕上了一天班也會去做飯、刷碗、給我洗衣服。他說得最多的話是,你辛苦了。每次我都說不辛苦,但心裏卻很高興。我的付出,終究是被看見的。

師父每月發工資都轉給我,用他的話說,他只負責掙錢,我負責管錢。我說那錢不夠花你會不會怨我,他說,那隻怨他錢掙少了。

我們的生活狀態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日子雖然不算特別富裕,但也不愁吃穿。我宅在家裡久了,決定去報個培訓班,師父直接問我需要多少錢,注意培訓學校的資質,不要被騙。

我們還是聚少離多,他有時候回來累得連話都不想說,倒頭就睡。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有時候也會感覺孤獨。

但我知道,師父一直都在為家庭努力付出,總是想給我更好的生活。每次掙了外快,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給我轉賬。我把錢存到家庭賬戶,師父也沒有多高興,說我花的少了。其實我對花錢興趣不大,但師父總是照顧我,讓我感覺很溫暖。他沒有時間陪我,讓我多出去逛街,想買什麼買什麼。

因為知道掙錢不容易,所以盡量少花,能不花就不花。現在還是我們倆,以後有小孩或者想買房買車,壓力還是很大的。

我一直相信「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只要我們一起努力,未來會越來越好。直到有一天,我迷迷糊糊聞到身上一股煙味兒。

那時候師父已經上了一天一夜24小時的班,在臭水溝里放電纜。我當時有點生氣,他說怕睡著了影響工作抽根煙提提神,我還在爭辯的時候已經聽到他的呼嚕聲。我氣得半夜沒睡着,第二天吃飯的時候也沒給他好臉色。

後來我又聞到第二次、第三次煙味。第三次的時候,我甚至想到了離婚。抽煙雖然不是原則問題,但我心裏總是膈應。談戀愛的時候,我說我不喜歡身邊的人抽煙,他沒抽了才和他在一起。當時我和他說,我特別反感別人抽煙,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對方拿煙頭燙我,還好我躲得快。我後來才明白,接受不了抽煙的人就不要找抽煙的人然後勸他戒煙,而是要找一個不抽煙的人。我的標準是一個不抽煙的人。後來他幾個月沒有復吸的跡象,我才勉強放下芥蒂。

以前以為婚姻是愛情的終點,後來才發現不是,婚姻比愛情複雜多了。婚姻是考驗愛情的開始,是青春的結束,它可以變成人生的加油站和避風港,也可以讓人墮入地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說心裏話,結婚之前,我對師父並不是很滿意。母親勸我不要再挑剔,又因為我帶他見了家人還認了親,他一直不同意分手纏着領證……領結婚證前夜,我心跳加速,最後還是一起去了民政局。

說實話,當時領完結婚證就後悔了。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哭,不斷重複着「我好後悔」這句話。師父帶我去超市買了好多零食,我們下了一頓館子,點的全是我愛吃的菜。菜單是我自己寫的,服務員是個阿姨,問我是不是還在讀書,說我字寫得很好,我高興了很久。從讀書到現在,二十多年,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字寫得好。那個阿姨不知道,因為她的一句話,我後來買了鋼筆字帖,字雖然還是寫得不好,但是比以前的好多了。

那天晚上,我滿腦子都在想,為什麼離婚有冷靜期結婚卻沒有?為什麼婚姻登記處不出一個多少天內可撤銷婚姻登記的窗口?

我並沒有感覺高興,只有後悔。我感覺自己真懦弱,明明不是很想和這個人結婚,卻因為害怕身邊的人議論和來自家裡人的壓力,稀里糊塗地領了結婚證。

我沒有感覺多少喜悅,師父說什麼我都不理,我哭着睡著了。

四月,我去蘇州考試,不想回來了。五月,我和師父商量年底回去辦理離婚。六月到七月,我還是為婚前師父追我的時候也在追別人耿耿於懷,心裏不痛快。

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曹雪芹先生真是狠辣。無論我們現在的生活在外人看來是多麼的美滿,我心裏的那道坎兒始終踏不過。

那些在愛情里遺留的問題,在婚姻里只會被放大,就算被解決,也會遺留解決之後的痕迹。

我們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刻意提起,可彼此心裏都知道各自是什麼情境。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一天上午。

那天早上八九點鐘的時候,師父突然跑到後門敲我房間的窗戶。原來,他趁着吃早飯的時候偷偷去買菜買水果,然後在工地附近掃了一輛車騎到離家不遠的公路,一路小跑回來。

看到他看着我笑的眼神,我突然釋懷那了。在婚姻里,過日子這件事,比愛不愛更重要。你愛的人,不一定能和你共同奔赴未來;愛你的人,也不見得會一直專情。合適比愛情更重要,這句快被人說到爛大街的話,結婚後我慢慢相信了。

之前差點分手的時候,一件小事帶來了轉機。我為他同時追兩個女孩的事和他爭吵,我堅決要分手他不肯,吵到半夜,我氣得胃疼冒冷汗。我讓他去給我燒開水,他把開水燒着,炒了一盤青菜煎了兩個雞蛋下了麵條端到床前就出門買葯去了。過了快四五十分鐘,他才回來,趕緊拿個杯子倒水,一邊倒一邊說太晚了,藥店都關門了,騎車騎了好久才買到。那時候他騎着摩托車,還是在冬天。

我吃着熱乎乎的麵條,突然明白一件事,到最後,婚姻需要的是一個知冷知熱能彼此攙扶的人,走下去比有多少愛更重要。相愛的人不一定合適,但合適的人相處起來卻沒那麼累,彼此舒服。

從結婚到現在,師父對我依舊沒變,半夜餓了,他依然會起床給我下面,或者騎車去給我買烤麵筋、炒米飯、烤雞腿、烤鴨腿之類的小吃,路上還不忘買點牛奶和水果回來。不管多晚,只要我一說餓,他睡得迷迷糊糊地也會說「我起來給你煮麵條」,一邊說一邊閉着眼睛抓衣服。

很喜歡演員戚薇的一句話,真愛不是求來的,是自己經營來的。直覺告訴我,當初,我並非師父的第一選擇,但那有什麼關係呢?

我也有自己的白月光和硃砂痣,甚至還有他們的聯繫方式,但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繫了,我結婚的事他們並不知道。有時候我想,如果和我結婚的是白月光或硃砂痣,我就會像現在偶爾懷念他們一樣懷念師父吧?

祖師奶奶張愛玲說得好,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世間的事,哪有一樣是完全美滿的呢?此事古難全嘛,又何必為難自己。

經歷越多越覺得影視劇結局是最大的謊言,它總是以happy ending結束,可是生活里哪有各方都如意的好事?

我們或許沒那麼愛彼此,但我們還是有一點愛在的。可能現在特別討厭你,明天我就想給你做一盤你愛吃的可樂雞翅,清蒸鱸魚。大多數普通人,婚姻相處都是磕磕絆絆,不斷磨合才長成吻合彼此心意的樣子的。

相比家暴和甩手掌柜來說,師父已經算是好的了。坦白說,其實我也在師父和另外一個人之間猶豫,因為我是個顏控和地域問題,我從另一個人那邊偏向了師父。人都是現實的,我可以為自己謀劃,別人為什麼不行?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難處和盤算,他覺得我適合,我認定他是我目前可以選擇範圍的最優解,所以我們走到一塊兒。聽起來很俗氣,也很現實,但日子畢竟不能依靠談情說愛延續,我們需要愛情,更需要麵包。他賺錢,我打理,彼此攙扶過一生,也沒什麼不好。

從前年輕的時候只想嫁給愛情,後來真的是嫁給了合適,但愛情還是有的。這是25歲的我。24歲的我在對方準備和我結婚的時候,一直追問對方娶我是因為合適還是喜歡,對方說都有,我繼續追問合適和喜歡哪個多一點,對方回答合適多一點,不過還是很喜歡我。當時我特生氣,你就是因為合適才娶我唄?對方哭笑不得地解釋,沒有合適哪來的喜歡?過日子需要合適,喜歡也是合適的一部分。當時我走掉很快,然後我們一拍兩散,再沒遇見。

現在想想,對方說的是實話,只不過,24歲的我和26歲的他,思維不在同一維度上。不過,也沒什麼好遺憾的,畢竟我是顏控,當時真是忠於顏值,又終於顏值。時間久了,即便每次和他上街都有人說他帥氣,我也無感了。習慣了,就根本不覺得對方好看了。

感情從什麼地方開始,就容易從什麼地方結束。那件事之後,我不再把帥氣當成擇偶標準之一,但我還是喜歡瘦的。

後來我遇到師父,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不由自主多看他一眼,後來我們就在一起走進婚姻。

從認識到談戀愛再到結婚,還不到半年,弟弟說我閃婚要謹慎。但是,那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還是讓我選擇了相信,即便我和師父之間心裏也有過芥蒂(以後可能也不會釋懷),但我們還是相信彼此都是對方最正確的選擇。師父說,他和我在一起,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那是和別人在一起所沒有的。從我們談戀愛那天開始,他就沒想過我離開他或者他離開我這種問題,好像冥冥中心裏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嗯,就是眼前這個人了。我一向是無神論者,信奉唯物主義,但那一刻,我開始相信世上有心心相印這回事了。

現在我們聚少離多,偶爾也會磕磕絆絆,但師父依舊每月讓我管錢,外快給我當零花錢,我也會在生氣的時候繼續給他洗衣做飯。然後我們坐在一起看電視,打撲克牌。日子雖然不是大富大貴,有時候也為錢發愁,但我們充滿希望。

婚姻里,讓一個女人死心的,從不是聚少離多,而是男人對她沒有愛和尊重。錢不給她,愛不給她,那她還要你做什麼?妻子能掙錢是本事,但丈夫應該更珍惜妻子,同樣都是工作,妻子不辛苦嗎?就算妻子沒有收入,也為家庭付出了很多。愛她,就要多為她考慮。沒有放不下的心結,只看彼此願不願意努力。

聚少離多的婚姻,需要兩個人共同努力,呵護經營。多一點理解,多一點包容,多一點支持,共築美好的愛巢。但如果只是一個人單槍匹馬的戰鬥,不管多愛對方,還是趁早算了吧,散了吧!放過自己,放過對方,別留戀,大步向前,不遠處,一定有屬於你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