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四百一十七）|我家的「老黃牛」

我家的「老黃牛」

文/張鴻志

當晨光再一次爬上窗欞，我揉着惺忪的眼睛起床，望着你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突然驚覺，你已這樣默默付出了三十七個年頭了。今天，在你六十周歲生日之際，我終於鼓起勇氣，把藏在心底多年的話，一字一句講給你聽。

記得剛結婚那會兒，飯廚的紗網脫落了，我那雙「拿雲手」，卻不聽使喚，怎麼也弄不妥帖。只見你三下五除二，乾淨利落的搞定。從那開始，你把我逐漸培養成一枚妥妥的「甩手掌柜」。我也以「手拙」是與生俱來的為由，享受着「不理家務」的漫漫時光，心無旁騖地投入工作中。家裡男人乾的活你也毫不猶豫地頂起來，里里外外一把手。從女兒新家傢具的購置和擺設，到裝修「馨露鑫苑」的房子，每一個細小的瑕疵，也逃不過你的眼睛。為了老人在室內步行安全，裝修隊在鋪設地面磚時，你要求所有房間的地板無毫釐落差。裝修隊十分納罕，他們擔心這樣「一馬平川」，洗澡間的水會四處外溢。只有你知道，哪怕是五毫米的障礙，對兩位耄耋老人來講，就有可能遭至最後一次骨折的厄運。他們怎能知曉，你的孝心早已鑲嵌在每一塊地面磚的縫隙里。在裝修瓊海的住所時，你用手機視頻遙控指揮裝修隊，什麼陽角陰角必須垂直，地面要一定找平，確定踢腳線距離地面的高度等，那位湖南籍的裝修頭目不得不佩服你——「這個女人不尋常」。

女兒四五歲的時候，經常鬧病，是濱醫附院的常客。每次住院陪床照顧孩子，都是你用柔弱的肩膀，獨自承擔起看護的重任。盡心竭力支持我集中精力工作。歷史何其相似，三十年如白駒過隙匆匆閃過，外孫女茜茜也漸漸長大。疫情那幾年的冬季，茜茜總是習慣性生病住院。那時醫院管控嚴格，只許一人陪床。這時，誰敢橫刀立馬？惟我岳大將軍，你是全天候陪床保姆，一呆就是十天半月。茜茜臉色漸漸紅潤，精氣神逐漸復元，已康復痊癒。可你蓬亂的頭髮又多了幾縷白髮，紅腫的眼角又添了幾道皺紋，消瘦的臉頰，蒼白中透着憔悴。每逢這時，我心痛不已，你總是調侃說「這是減肥的好機會！」。

上世紀九十年代，正值我工作特別繁忙。又是你把教育孩子的重任挑在肩上，夜幕降臨，你靜靜地坐在女兒旁邊，一盞孤燈，一杯清茶，一雙睿智的眼睛，陪伴了無數個夜晚。可憐天下父母心，以後女兒不論是上大學參加工作，還是結婚成家，你始終是給與最貼心服務，呵護着我們的「小棉襖」。你繼承了家庭的優良傳統，視女婿如兒子似客人，把家庭經營得和睦融洽。

歷史車輪在時光的隧道里繼續滾動，三十年後你把車輪放平就變成了一張書桌。夜色沉沉，月光似水，你又陪坐在茜茜書桌旁邊。還是一盞孤燈，一杯清茶，不同的是那張青春的面孔已經褪去，華髮替代了青絲，但那雙睿智的眼睛，還是那樣目光如炬，歲月無聲，卻增添了幾許深邃。你時而給茜茜倒杯水，時而討論數學題，推敲遣詞造句，循循善誘，如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在你調教下，茜茜每年都被評為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好學生。你經常戲說：「這孩子除了不是我生的，當媽的所有差事我都幹了。」茜茜經常把姥姥誤叫成媽媽，就印證着這一點。寫完作業上床睡覺時，茜茜摟緊你的脖子，你輕輕地拍打着她的屁股，吟誦者老家博山的童謠：「小寶寶睡覺覺，睡完覺覺吃餃餃。」三十多年前你也是這樣拍打女兒睡覺的。客觀上說，茜茜的爸媽也都有自己的事業，都是大忙人，也就藉此順彎就彎地過於依賴母親。你帶娃仔，他們放心，你給他們解除了後顧之憂。所以，你就又當了一回媽媽。在你看來，一生能做兩次媽媽是件幸福而又難得的事兒。

你姊妹三人出生在高級知識分子家庭，你是老大。也都接受了良好的家教，秉承着孝敬父母的良好品德，這一點得到了親朋好友的一致稱讚。姊妹三人大事求同，小事存異，也都高風亮節，相互理解，保持了融洽和諧的姊妹關係，你是一個合格的大姐，凡事率先垂範。二妹早早的退了休，專職伺候父母，尤其是母親失能多年，二妹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很是辛勞！小妹雖在濟南，但不斷給父母寄來各種營養品和衣物，盡最大努力創造條件，常回家看看。也正因姊妹關係融洽和諧，父母才得以安享晚年。

天增歲月人增壽，父母今年已是米壽之歲。你去照顧父母的頻率逐漸增多，常常是早上送茜茜上學後，再去照顧父母，把尊老愛幼的傳統，體現的淋漓盡致。有時你把面發好，把餡子喂好，帶到父母家裡包餃子，讓老人能吃上可口熱乎的水餃；有時你把紅燒肉燉好後，計算着路程和時間，趕到家裡時，熱乎乎的紅燒肉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老人牙口不好，也總愛吃這一口。你身體力行着「入則孝，出則悌」傳統倫理。

你總是默默無聞做事，包容寬容待人。大思想家胡適先生說過：「包容比自由更重要」。這一點你做到了，十分難能可貴。你一直奉行「吃虧是福」的宗旨，因此，你的胸懷是由委屈撐大的。你的隱忍，你的大度，你的吃苦耐勞，你的無私奉獻，是一筆可貴的精神財富，也是咱家的傳家寶。也難怪，你出生在「五.一」勞動節這天，這也註定你會辛勞一生的。

如今，你的鬢角爬上了白髮，眼角的皺紋也愈加明顯，可在我心裏，你依然是那個青春洋溢、活力滿滿的姑娘。謝謝你，用三十七年的時光，為我們築起遮風擋雨的家；謝謝你，像老黃牛般默默耕耘，卻從不求回報。往後的日子，讓我牽着你的手，一起漫步夕陽，一起細數時光，再一起唱首《攙扶》。願餘生，「攙扶管它天不長地不久，一個時空再相守。多年前我牽了你的手，從此後我們風雨同路走……」。

生日快樂！我的老黃牛，生日快樂！我們家的老黃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