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軍鋒投稿 伊河生活投稿】
人的一生真的很難說得清,從小在偏遠農村長的我,並不清楚自己長大後能幹啥,只希望能吃飽飯有個工作就行,不曾想那時聽了母親而不是父親的話,我的人生從此改變。
回顧自己這幾十走過的路,我越來越感恩給予我生命的父母。
我1980年已經到了18歲,10月底,部隊來徵兵,我已在公社通過了徵兵體檢和政審這些環節,但是徵兵體檢的事還沒有和父母說,我就和村裡的夥伴們,自作主張在公社走完了驗兵的流程。
我興沖沖地跑回家,給剛從地里回來的父母說,我想當兵,上午剛驗上了兵,武裝部的領導說,過兩天部隊會來家訪,看看咱家情況,徵求你們的意見,沒法問題就要到部隊去了。
哪料到,我的話音剛落,父親卻忽然從院里蹲着的石頭上走了下來,說你當啥兵,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你爺爺跟着部隊走後,再也沒回來,幾十年來渺無音訊,是你奶奶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現在你弟弟和妹妹還小,你是老大,剛下學,還指望你給家裡掙點錢,還清咱家蓋房子的欠賬呢。
前些天,父親曾和我說過,鄰居大爺和叔叔們到後山砍木材,雖然說累點苦點,可一天的收入很高,和在工廠當小工一個月和收入差不多一樣多,也有18元呢。
前年的一場大雨,我家東廂房和廚房連接處被雨水沖毀了一個大角,屋樑也坍塌下來,幸好那一會兒屋裡沒人,後來,父親東拼西湊,借來500多元錢,買來木料和藤條,重新壘起了山牆,翻修了屋頂,到現在,借的錢還沒還清。
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父親說,正好,你也長大了,不考大學了,就該替家裡干點活了,你弟弟比你小兩歲,妹妹更小,現在就指望你來扛起家裡的大梁呢。
一聽父親不想讓我當兵,我頓時臉耷拉了下來,人也沒精打采起來。
這時,奶奶從裡屋出來了,看到我的樣子,她很心痛,忙問我是怎麼了,我母親說,軍鋒驗上了兵,他爹不想讓去當兵,想讓他跟着大爺和叔叔們去後山砍木材,說砍一天木材能掙18元呢。
奶奶聽完頓時眼圈紅了,她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鋒啊,咱不去當兵了,聽你爹的話,去後山幹活,雖說苦點累點,但能天天回家,奶奶也能經常看到你,多好啊,咱不能當兵啊!
聽完父親和奶奶的話,我轉身看着最疼我的母親,可是此時的母親不僅一聲沒吭,反而轉身回到了屋裡。
我一看沒人支持我,轉身就回到了東廂房我自己的房間,歪躺在被子上,胡亂地翻看着枕頭邊一本老掉牙的連環畫……
大約晚上八九點的時候,天黑透了,我還躺在自己的屋裡,悶悶不樂,這時媽媽在門外喊了我一聲,就推門走了進來。
媽媽坐我的旁邊,問我,鋒,我知道你喜歡軍人,也想當兵,以前在街上你一看到那些穿軍裝的,眼睛就沒移動過地方,你現在突然驗上了兵,你爹和奶奶包括我都不知道,他們剛才說的都在理,希望你不在記恨爹和奶奶。
當年你爺爺跟着部隊走後,再也沒回來,這事給你奶奶和你爹的打擊太大,這幾十年來,他們母子確實過得不容易,家裡好不容易好過點了,你現在又要當兵,他們主要是擔心你的安全。況且,你爹知道南邊還在打着仗,更怕你出現意外,因此不想讓你當兵。
我下午去找了民兵連長,又一起到接兵的部隊上的同志那兒去了,他們說了接你們的部隊不是在南邊,而是在河北一個軍校,那裡不打仗,你真想去,到軍校也能學點東西,奶奶和你爹那裡,我去慢慢說服他們。至於家裡的活,至於種地,咱們家也才3畝多地,我和你爹能種得過來,弟弟正上高中,也快長大了。
我一聽能去當兵了,揪着的心頓時鬆了下來,一天沒吃東西了,自己跑到廚房的饅頭框里,摸了塊涼饅頭啃了起來……
第三天,部隊來家訪,當著接兵同志的面,父親熱情地向部隊上的同志介紹着家裡的情況,在介紹我的特長時,父親專門說我是高中學校籃球隊的中鋒,這娃就喜歡打籃球,打得還不賴,他還是班裡的語文課代表,經常出班裡的黑板報……
沒想到,部隊同志聽說我會打籃球十分的感興趣,一個胖乎乎的軍人,看着我身高185的個頭,和我聊起了打籃球的事,還問我們打籃球取得過啥成績,而我則把學校頒發優秀得分手的獎狀拿了出來,他們幾個傳着看我的獎狀,之後又還給了我……
一個星期後,村裡通知,讓我去領入伍通知書,得到消息後,我歡快地跑出了門。
11月17日,到了出發的日子,我們到了公社武裝部集合,之後武裝部派大客車,把我們送到了縣裡的集合地點,當天晚上,我們就登上了開往河北的火車。車子啟動了,我看見人群中的母親,在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淚痕。
第二天的上午,我們到了石家莊市西南邊的封龍山下,三個月的新兵訓練結束後,我被分到了學院宣傳處俱樂部,專門管放電影和俱樂部的管理事情。
由於我會打籃球,到俱樂部後,經常參加處里組織的全院籃球比賽,有時幫着做些活動保障工作,在一場場球賽中,我也成了機關聯隊的中堅力量和主要得分手。
然而,由於在打球上投入的精力多,電影放映的事卻耽誤了不少,所幸處里後來又從連隊調來一名戰士負責電影放映,我這才集中打球,後來,我們在石家莊片區,在總參舉行的軍級單位籃球比賽中,多次取得好的名次。
1983年初的一天,正在俱樂部里忙工作的我,突然接到弟弟發來的一封電報,母親病危,速歸!
看到電報上極其簡短的那一行字,我的腦袋是懵的,母親才剛48歲,怎麼會得病,還病危?
心急火燎的我,請假後匆匆趕回了家裡,然而家裡只有奶奶在家,父親和弟弟、妹妹都在縣醫院,等我趕到縣醫院時已是夜裡九點多。
那時沒有電話,我在縣醫院住院部一個樓層一個樓層地摸,夜裡十點多我才在腫瘤科見到病床上的母親,母親卻已面黃肌瘦,骨瘦如柴……
這那還是我那健壯的母親,我一下子跪倒在母親的病床前……
在醫院的走廊上,父親告訴我,母親胃痛得厲害才送的醫院,醫院已確診,得的是胃癌,還是晚期,沒有多少天的時間了……
我站在走廊上,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我急忙走到遠離病房的窗口,好半天也難以平復心頭的悲傷。
我想起來了,以前在家時,母親時不時地說胃痛,痛得厲害時,就吃一片止痛片了事,後來一段趕時間,痛的厲害了,吃兩片也不大管用。
我是老大,太粗心了,從沒關心過母親的身體,總以為一直在地里幹活的母親身體十分健壯,不會有啥大病,還天真地以為胃痛是小病,母親身體好,吃片葯頂頂就過去了,不曾想到醫院一發現就是晚期。
晚上,母親疼痛難耐,止痛棒用上了,還止不住疼痛,當我在醫院陪床到第六天時,母親說你回來這麼幾天了,會影響部隊上的事的,讓我趕快回去。
我摸着母親的手,說沒事,我已請好假了,可母親心不安地說,你請假總歸不好,我還沒事,你先回部隊吧。
我後來問了主治醫生,醫生卻搖了搖頭,說你母親的病很嚴重,已經擴散到全身了,也就是這幾天了。而此時的母親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不止一次地給我和父親說,她不想在醫院了,想回家,在醫院每天都要花錢,家裡實在支撐不了。
無奈,父親和我把母親租了一輛車,把母親拉回了家,可是,就在母親回家的第三天晚上,她趁我們都沒注意,不願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願再拖累我們,自己吃了以前偷偷藏下的一瓶葯就在安靜中離去了,等我們發現時,一切都晚了。
安葬了母親,心情十分悲傷的我回到了部隊,宣傳處知道我母親去世,給我發放了100元的慰問金。
1983年,處里推薦我參加了軍校招生統考,後被西安一所軍校錄取,1986年軍校畢業後,我被分配到了駐豫部隊,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我的弟弟後來也參軍入伍。
後來,我和機關的一位女幹部成了家,養育了一雙兒女。
2017年,我從副師職領導崗位上退休,從此離開了從軍37年的軍營。
要說遺憾,就是母親給了我生命,在我人生的關鍵時候同,給了我不一樣的人生道路,而我卻沒有給她做過一點暖心的事,還凈讓她操心,這是何等的痛。
人們常說明天和意外的故事,而對於我意外卻先到達,母親走了,走在我世事不開的年紀,母愛,此生無以為報!
兒行千里,系著父母遙遠的牽掛;兒活一世,罩着父母一生的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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