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泡酸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想到老母親，我們都會牽掛他的健康和念及她的泡酸菜。

自從幾年前父親去世以後，年老的母親就獨自一人留在了偏遠的農村老家。

之前，母親到城裡跟我們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但她老是說待不慣，不好耍。

母親要回老家的理由很多，她說自己沒有讀過書，就連出過門買過菜，有時多轉了幾圈如果沒按原路返回，就連東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再說，小區的鄰居們她基本都不認識，也沒有一個真正能夠拉家常的人。

母親說城裏面的飯菜她也吃不慣，要是回到村裡頭，種點小菜，養點雞鴨鵝，閑了就去找鄰居們聊聊天，要是到了初一、十五還可以去逛逛廟會，那樣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我們站在母親的角度，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又好在她雖然已年近80，但身體還健康，於是我們便依了她，不過在私底下還是經常拜託鄰居和親戚朋友們多幫着照看她一下。

母親自從回到小山村後，不但養了十多隻雞和鴨，還養了兩隻大白鵝，從此母親和我們就有了吃不完的蛋，並且還種了兩畝多地的蔬菜。

那些蔬菜除了有白菜，萵筍，四季豆，牛皮菜，蘿蔔之外，母親還種了許多大頭菜和海椒，當然姜蔥蒜也種了不少。

我對母親說：「你種這麼多菜，你也不會拿到街上去賣，一個人吃得完嗎？」

母親回答我說：「除了我要吃之外，家裏面的雞鴨鵝也要吃啊，另外我還可以送一些給村裏面的周幺嬸、李大爺和張幺婆他們，如果再吃不完，我就把它們做成泡菜，等你們春節回來的時候帶回城裏面去吃。」

母親又對我說道：「記得上次我去你們菜市場買了兩塊生薑和幾個泡海椒，就花了我十多塊錢，而且味道還沒有我做的泡菜好吃，還那麼貴。我知道你們愛吃泡菜，反正我一個人在家也是耍，我給你們做幾罈子泡菜，也少說能夠給你們節約幾百塊錢吧！城裡頭處處都要花錢，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吧！」

「媽媽，你說得太對了，誰叫你做的泡菜那麼好吃呢？那好吧，我們就依你的！」我回答說。

母親年輕時就是種地的好手，她種的莊稼和蔬菜不但長得好，而且就連她做的泡菜也是家人和親戚朋友們的最愛。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哪怕只就着幾根鹹菜和泡海椒就能吃完兩大碗的白米飯，有親戚上門來做客，也非要她抓點泡菜出來嘗嘗，回去的時候還不忘帶走一小口袋。

每年快要到春節的時候，老婆和孩子就早早吵着要回老家去看母親，更貪戀着母親的泡酸菜。

但在每年春節後，又面臨一次次與母親難捨的分別，那個時候母親總是佝僂着身子幫我們大包小包地打點着好吃的東西，有香腸，有臘肉，有干紅薯乾和筍乾，更有那好吃的泡酸菜。

看着母親辛辛苦苦做的幾大壇泡酸菜被我們幾姊妹瓜分完，母親卻沒有絲毫的懊惱，反而是樂呵呵欣慰的表情，嘴裏還說著明年再做更多的泡菜給我們吃。

今年春節的時候，我們又興高采烈地準備把母親的泡酸菜瓜分了帶回家，但大姐，二姐都說母親做的泡菜沒有往年的好吃，她們就只打了幾小包帶走了。

母親說可能是夏天的時候乾旱遇到了暴雨，晾曬的時候沒有收得及時造成的，要是你們不吃，我怎麼吃得完呢？

我連忙對母親說，雖然味道比去年差了一點，但是比外面賣的還是好吃多了，姐姐他們不要就全部給我打包帶上吧！

母親聽了，又高興地去找了幾個食品袋，幫我把剩下的泡菜都裝上了。

姐姐們今年帶回去的泡菜少了好多，而我卻裝了幾大包，足足有四五十斤，待回到城裡後，除了分給鄰居一小部分，剩下的就擱在了冰箱里，有的放在了泡菜壇里。

今年由於工作忙，有時又出差，在家裏面做飯的日子就相對較少了，半年後，母親打電話問我，春節你帶回去的泡菜吃完了嗎？

我這才想起母親送給我的泡酸菜，連忙打開冰箱和泡菜壇一看，有的還可以吃，但絕大部分已經都壞掉了。

我只好忍痛把壞掉的泡菜扔掉，老婆在一邊看着說，要是你母親知道了，會多心疼啊，當初你吃不了這麼多，為啥還帶這麼多回來呢？

我對老婆說，我先給母親回個電話吧。

這一次我在電話裏面對母親撒了謊，我對母親說你帶給我們的泡菜都吃得差不多了，還剩下一點點，我們吃了不少，送了一些給鄰居，但我們現在在家裏面做飯的時候比較少，今年你就不要再做那麼多的泡菜了，要不然您身體吃不消，我們也吃不完。

母親聽了我的話，高興地說，我還以為去年做的泡菜不好吃，你們都放壞了呢，只要你們喜歡吃了就好，不過今年遇到了乾旱，蔬菜種得少，你們想要往年那麼多的泡菜沒得了，但我多少還是要給你們做一點，要不然你們春節回來就沒得泡菜吃了。

我回答說，春節我們肯定還要找你要泡酸菜的，不管多少，你總得跟我們做一點吧，只要別累着就行！

少不了的，少不了的，也累不着啊！母親一邊回答着我，一邊高高興興的掛掉了電話。

與母親通完電話後，我才對老婆說，泡菜壞掉了的事情，你千萬不要跟媽媽說啊！泡菜壞沒壞掉，那不是浪不浪費錢不錢的問題，而是母親對我們的濃濃的無私關愛和奉獻，那種始終被認可和依賴的牽絆會讓母親永遠保持年輕的心和幸福的愉悅。

老婆聽了我說的話，眼角沁出了一絲淚花，但很快她又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一下撲進我的懷裡抱着我說：「老公，今年春節，我們還是要早早回老家去，找母親要更多更多的泡酸菜！」

（文蔡征波 圖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