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枝在給高二學生上語文課。 許飛 攝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且末縣，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最南端，被稱作「天邊小城」。沙漠佔據縣域面積的1/3，年均降水量不足20毫米，大風刮起來昏天黑地，頭天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屋子，第二天一早用手一摸，窗台上就又有一層厚厚的沙塵。
46歲的且末縣第一中學語文老師李桂枝在當地很有名氣。「李老師教得好」，是學生和家長的共識。
從綠水青山到戈壁荒漠，從青春年華到不惑之年，讓李桂枝驕傲自豪的是，24年來，在她和同事們的托舉下，已有近800名學子走出大漠，進入更高學府深造。她也憑藉自己的付出先後榮獲全國巾幗建功標兵、全國三八紅旗手等稱號。
01
做一棵紅柳，做一株格桑花
李桂枝老師在學生家裡家訪。 受訪者供圖
2000年秋，22歲的李桂枝和河北保定學院的14名同學一起，舉着「到西部支教去」的旗子，滿懷好奇、激情與憧憬，踏上西行的列車，走了五天四夜，一路輾轉來到且末縣。
李桂枝依然記得，當年學校為了迎接新老師的到來，早早將近百米的土路全部灑上了水。學校領導和學生們的這番心意，讓李桂枝很受觸動：「在嶄新的環境里，我也要有嶄新的面貌，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教學工作做到最好。」
兩年後，一位老師要離開且末，得知消息的學生們在給這位老師送行時流淚了，他們問同來送行的李桂枝和其他老師：「老師，你們會不會走啊？」看着孩子們不舍的眼神，李桂枝和同事們下定決心紮下根來。
她在日記里這樣寫道：「留下來，好好教書育人，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我願意固守一份寧靜、一份責任，為了這一雙雙渴望的眼睛。」
2016年，李桂枝寫作的《大漠教學日記》一書由河北大學出版社出版。她在書中寫了這樣一句話：「我們願意做一棵棵紅柳、一株株格桑花，紮根西部、堅韌不拔、甘於吃苦、平實做人，為廣袤的土地帶去無盡的生命力。」
回想起當年的選擇，李桂枝說：「如果不來且末縣，我會在家鄉當一名老師。但是且末縣更需要教師，我在這裡更能實現人生價值。」
02
給孩子種下一片「知識綠洲」
李桂枝手提當地特產且末紅棗留影。 受訪者供圖
怎樣讓學生學好語文，怎樣帶好每個班級？李桂枝不斷改進教學方式方法，細緻觀察學生的點滴變化。
作為「文青」，李桂枝熱愛閱讀，喜歡寫作。她也想讓自己多年養成的習慣，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學生。
李桂枝鼓勵同學們堅持寫日記，自由表達，記錄自己的喜怒哀樂，也寫下困惑與收穫。這樣，既能豐富學生的詞彙，積累作文素材，培養學生對生活的觀察能力，又能增強寫作能力，為寫作文打好基礎。作為班主任，她也可以通過日記及時掌握孩子們的思想動態。
每篇日記她都會寫下評語，有時評語寫得比一篇日記都長。學生們寫在日記里的小秘密，也成為她打開孩子們心靈的一扇窗。
2005年，李桂枝在日記里看到學生阿爾曼古麗流露出因為長相感到自卑的情緒，這個性格內向、有些孤僻的孩子讓李桂枝很是心疼，她不斷鼓勵、開導阿爾曼古麗：「老師覺得你很好看，一個人的內在和努力，比她的外表更重要。」
看到阿爾曼古麗因為家庭困難，在日記中寫道：「快過年了，我連一雙新襪子也沒有……」李桂枝專門給她買了一雙紅色襪子，給她的媽媽買了一雙手套。如今，從中央民族大學畢業後工作多年的阿爾曼古麗，還和李老師像朋友一樣無話不談。
李桂枝還在班裡開設了特色閱讀課。為了讓學生從被動接受變為主動參與，她帶領孩子們排演了《雷雨》《鴻門宴》等課本劇，讓學生通過沉浸式表演，加深對課文、對人生的感悟和理解。
李桂枝的愛心也得到了學生們的用心回饋。學生李思雨告訴記者：「夏天且末縣天氣高溫，有時李老師上着課忽然嗓子啞了，聲音變得很小，大家會主動關掉電風扇，教室里變得格外安靜，好讓老師省一點嗓子。」看到李桂枝感冒了，學生迪麗胡瑪爾將一張沒有寫名字的小紙條悄悄放在了她的講桌上：「老師，您一定記得多喝水……」
03
托舉學生看見遼闊世界
主持人小米在中央廣播電視總台主持人大賽總決賽的舞台講述李桂枝和同事們托舉「小紅柳」的故事。
且末縣第一學校教學管理處主任辛忠起向記者透露了一個秘密。
有一次，學校舉辦足球比賽，有人偷偷給足球隊捐了2000元獎金，鼓勵學生熱愛體育運動。辛忠起私下證實，錢就是李桂枝捐的。「她總想能多托舉一下學生，讓孩子們多會一些東西，多了解外面的世界，和發達地區的學生縮小一點差距。」辛忠起說。
此前，李桂枝的班上，有一個叫依利米努爾·艾麥爾江的女生，開朗陽光，不僅學習成績好，而且形象、氣質佳，李桂枝安排她擔任班裡的文藝委員。可是不久，李桂枝發現，男生特別喜歡找依利米努爾聊天，而且聊起來沒完沒了。發現些許苗頭後，她把小姑娘叫到了辦公室：「你的夢想是當主持人，主持人不僅要口才好，還要有深厚的文化修養。所以從現在起你要努力追夢，千萬不要被其他事情分心。」聰明的小姑娘一點就通：「放心吧老師，我知道該怎麼做。」
幾年後，依利米努爾順利考入中南民族大學，現在已是國內小有名氣的主持人小米。
2019年，小米站在了中央廣播電視總台主持人大賽總決賽的舞台，她在演講時說：「你知道沙漠的盡頭是什麼嗎？是蔚藍的大海，是更大的世界……我的家鄉且末縣自然環境惡劣，支教老師們卻始終無怨無悔，李桂枝老師用愛滋養着像小紅柳一樣的學生們，而我，就是小紅柳中的一員。」
在電視里聽到演講的那一刻，李桂枝淚流滿面：「我們當初走進這片大漠，不就是為了讓這裡的孩子走出這片大漠，走向更廣闊的人生舞台嗎。」
多年來，每一次面對新生，李桂枝都會告訴他們，在沙漠的那邊，有廣闊無邊的星辰大海等待他們去探索和追尋。
作者 | 吳鐸思 肖君
編輯 | 陳曉燕 王維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