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與其他武俠小說作者最大的區別是什麼?或許是一種「使命感」,他說過,他的故事重在「俠」而非「武」,也就是說,書中那些光怪陸離的設定,精彩絕倫的紛爭都只是他宣揚俠義精神的載體。
但在讀者的視角看來,那不過是場面話,若他的故事不夠精彩,無法給人帶來快意恩仇的「爽感」,那多半也無法吸引人。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金老的故事裏也不乏各種近乎爽文的橋段,但他也在書中留下了一些足以讓讀者意難平的橋段,比如《神鵰俠侶》中的「尹志平事件」。
(小龍女、金庸)
他為何要寫出這般讓書中主角痛苦萬分,讓讀者也如鯁在喉的劇情?
或許這只是一個誤會。
一、被一筆帶過的悲劇
《神鵰俠侶》中的歐陽鋒雖已淪為瘋子,不似曾經那般兇殘,但惡人終歸是惡人,他骨子的惡是不會變的,他想窺探世間所有武學,便覺得旁人也想偷學他的武功,於是他將小龍女定身之後,才帶着楊過離開去傳授武功。
原本這樣也無妨,小龍女只是幾個時辰動彈不得而已,可哪料那甄志丙(舊版中的尹志平,新修版中金庸修改了角色戲份,因此後文以「甄志丙」代指該角色)卻悄無聲息地走到小龍女身邊。
而金庸接下來的描述就十分曖昧了,他自然不會十分直白地將那晚發生的一切寫出來,也正因為如此,這件事才存在變數。
(甄志丙劇照)
只是從結果來看,小龍女在事後確實是失了守宮砂,但金庸早已解釋過,連他自己也不相信所謂的「守宮砂之說」,以守宮粉末來鑒別女子是否保有貞潔的說法本就是無稽之談。
只是小龍女在事後主動向楊過表白的舉動能證明,那晚的她確實是經歷一些事情。
不過具體是什麼,卻不一定是讀者所想的那般。
二、楊過的態度
楊過對於小龍女失貞的態度是怎樣的?
這裡說的不是事發當晚小龍女向他表白之後的態度,那時候的他還壓根沒意識到小龍女經歷了什麼,筆者所指的,是後來小龍女在重陽宮裡把自己的遭遇說出來之後,楊過的態度。
當時小龍女是痛苦萬分,當著在場群雄的面將自己那晚的經歷說了出來,說是:「小龍女向他凝望片刻,見他道袍上鮮血淋漓,臉上全無血色,不由得萬念俱灰,顫聲道:『過兒,我那日給歐陽鋒點中穴道,動彈不得,清白為此人玷污,縱然傷愈,也不能跟你成婚了。但他……但他捨命救我,你也別再難為他。總之,是我命苦。』她心中光風霽月,但覺事無不可對人言,雖在數百人之前,仍將自己的悲苦照實說了出來。」
(甄志丙、小龍女劇照)
一個正常男人聽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受了如此大辱之後,會是怎樣的態度?
多半先是心碎,接着便是憤怒,哪怕小龍女說不讓楊過找甄志丙的麻煩,他也多半會難以抑制心中的怒火,那種發自本能的憤怒又如何壓抑得住?
可楊過偏偏只說了一句「姑姑,我們走吧」,彷彿如沒事人一般。
這即是問題所在,或許對於旁人來說,那因為愛人失貞的經歷會憤怒是一種本能,可對於楊過而言,他卻沒有這種「本能」。
不是因為他不在乎小龍女,而是因為他為人過於單純,或者說,對於他而言,「失貞」的含義並非世俗理解的那樣。
畢竟楊過此前也有幫陸無雙接骨,親吻完顏萍眼睛,出言撩撥公孫綠萼等一系列操作,在那一刻,楊過想到的多半是這些。
是的,對於他而言,這些舉動就等於是「欺負」了一個女子,甚至在他看來,那些女子也因他而失了貞潔。
(楊過、小龍女、甄志丙劇照)
所以他才會表現得如此淡定?
是的,你應該發現問題所在了,楊過和小龍女都是單純至極的那一類人,他們常年生活在古墓中,不通世俗禮法,他們都未必能正確理解「失貞」的含義。
同理,甄志丙也是一樣,他是個道人,連女人都沒見過幾個,他對於「愛一個人」的表達,或許也只是親吻和擁抱,事實上金庸在原著中的描述,也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從這裡來看,這件事就像是一場誤會了。
除此之外,金庸在賜予另一位女主角,也就是黃蓉的經歷也能看出來。
三、黃蓉的經歷
比起小龍女會因為「甄志丙事件」而失貞,回看《射鵰英雄傳》,當年的黃蓉豈不是更危險?
她是被歐陽鋒擄走了半年,那些時日他們都是同吃同住,那歐陽鋒為了讓黃蓉翻譯經書,自然是什麼都做得出。
甚至金庸都寫明了,當郭靖找到黃蓉的時候,就看到了歐陽鋒在逼迫黃蓉翻譯經書:「歐陽鋒冷然道:『事機緊迫,縱然有約在先,今日之事也只好從權。』說著拋下手中圓石,大踏步跨進洞去。黃蓉叫道:『不要臉,我偏不教你!』歐陽鋒連聲怪笑,低聲道:『我瞧你教是不教。』只聽得黃蓉驚呼一聲:『啊喲』,接着嗤的一聲響,似是衣衫破裂。」
你看,甚至歐陽鋒還沒出手,黃蓉就先罵了一句「不要臉」,彷彿她知道歐陽鋒會做什麼一般。
你可能要說歐陽鋒是一代宗師,不至於對個晚輩下手,但你似乎忘了歐陽鋒除了「武痴」的人設之外,也是好色之徒,否則他又如何會與自己的大嫂勾搭在一起,繼而生下歐陽克那小毒物?
可事實卻是黃蓉與歐陽鋒生活了半年也不曾毀了清白,金庸又如何會讓小龍女因為「甄志丙事件」而失了貞潔?
(黃蓉、歐陽鋒劇照)
還有人說什麼金庸讓楊過斷臂,所以讓小龍女失貞,繼而湊成「天殘地缺」的說法,這壓根是本末倒置,且不說是「甄志丙事件」發生在前,就說那「天殘地缺」的說法也是毫無根據的,哪怕是連載版的《神鵰俠侶》,也就叫「神鵰俠侶」,從沒有第二個書名。
所以綜合書中的種種細節來看,所謂的「甄志丙事件」只是誤會一場,那道人確實吻了小龍女,卻也僅此而已,小龍女依舊冰清玉潔。
至於金庸為何要寫出如此撲朔迷離的劇情,也不過是為了讓讀者感受龍楊二人之間的真情可貴罷了,這也是金庸最大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