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15日15:03:19 育兒 1795

我現在歲數大了，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在我耳邊叨叨個不停。那天坐電梯，聽見我們樓有個碎嘴的媽媽，在那說她那上初二的閨女：

你看看你，成天低着個頭，含着個胸，挺起來點，不會呀！讓你挺胸，沒讓你挺肚子，倆肩膀往後點，昂起頭來，朝上看，哎呀，你看看人家張聯宇，人家那氣質什麼樣，你再看看你，蔫頭耷腦，活像個過街老鼠，給你穿什麼衣服都白費……

哎呦，我的天吶，從16樓到一樓，我覺得我整個一個掉下來的。煩死了，煩死了，我像孫悟空一樣撓着腦袋。

我這人也是歲數大了，多嘴多舌起來，於是乎，等電梯開了，我們出來的時候，我朝這位媽媽說：你們閨女也不小了，孩子已經很好了，你還老呲對人家？

我和這媽媽是半熟臉，都住在一塊嘛。而且我在口罩期間為社區工作，好多街坊也都認識我。

嗯，媽媽聽了我這話，一咧嘴，苦笑了一下，說：

哎呀，我就是恨她一點氣質都沒有！

好傢夥，閨女沒氣質，當媽的都恨上了，恨的牙根痒痒，真不知道這媽到底招的哪門子急。

如今在網上，這氣質二字也成了大家的口頭語了。但凡是個女同志，哦，也包括一些男同志最喜歡聊的話題就是，咋搞才能增氣質！

比如說好多女同志穿上件漂亮衣服就到網上來站一站，讓大夥看看。大夥呢？也是一通評價。大概意思是你有氣質或是沒氣質。

還有人熱衷於把鏡頭對準那些花花綠綠的大媽，拍下一張放到網上，而另一幫人立刻口誅筆伐：沒氣質，沒氣質，看看人家法國老太太！

氣質如今似乎成了社交的硬貨幣，成了每一個人都應當具有的一件闖蕩江湖的利器。以小女生為例，許多針對性的藝術教育都是圍繞着氣質展開的。

有個彈古箏的孩子成天罵罵咧咧的去上古箏課，不喜歡呀！而她媽卻說這古箏能夠提高氣質。還有參加舞蹈班的孩子呲牙咧嘴的跟那耗腿。家長說還得練，舞蹈能增氣質。

但實際上在這裡，我想說點兒過來人的心得，是關於氣質這一塊的。

提起氣質，很多人立刻想到公主。嗯，如果是像奧黛麗赫本演的公主那樣，那氣質該多好啊。但實際上在平行空間里，我見過兩位公主，沒一個是那種氣質的。

一個是日本的清子公主，如今她歲數也不小了，我年輕的時候見過她，公主個子不高，眯眯着眼睛，總帶着一臉笑容，她參加一個日企舉行的汽車展覽會，兩隻手放在前面，交叉着，微側着頭，聽着有關部門負責人的介紹。遠遠地望着她，讓人覺得有股書卷氣。像個小女生。

的確，這位公主舉止非常端莊，而同理，端莊也可以用在泰國公主身上。我見過三次泰國公主，就是現在泰王的長姐。長公主的相貌，一看就是典型的泰國人。皮膚有一些微黑，但是她並不太在意。頭髮是那種微卷向內梳的，身上穿的衣服顏色很正，我記得有一次是寶藍，有一次是薑黃…… 聽說她喜歡在正式場合穿泰絲。

公主在聽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的時候，就仰起臉哈哈大笑，甚至於在一個活動中，她看到了向她獻花的泰國小朋友，小朋友是行泰國的傳統禮儀的，那不僅僅是屈膝要跪地的。等行完禮之後，公主將那個小女孩扶了起來，隨手就領着她，哎呀，小女孩的家長給驚詫的，看那意思都感動了。

後來有一次活動結束之後要照相，按照一般的外事規則和大人物照相，普通群眾要先站位站好，等大人物來了，大家咔嚓一下就拍完了。於是呢，我們就在那站呀，站呀，還沒站好呢，公主就來了。她朝大家招了招手，隨後轉過頭坐下和頭排的一位泰國夫人說起話來，那意思就是：

我等着你們。你們慢慢站。

這位公主談不上是美人，但是也很端莊大氣，現在想想這種氣質都是自然流露出來的，沒有什麼嬌柔造作的感覺，在那個環境在那個位置上，氣質自然就應運而升了。

反過來，記得十多年前，在上海的一家大酒店，希爾頓集團的長公主帕里斯希爾頓來華，好像是要應記者的要求，拍幾張照片後面就是活動的大展板。主辦方請她上台。

這位大小姐，對她也可以稱為公主吧？希爾頓集團的公主上來之後，站在那隨後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面拎了拎自己晚禮服的兩掖。要知道那種沒有弔帶的的晚禮服是靠兩腋的加力才能支撐起來的，而經常會讓穿着者覺得要往下掉，是這種禮服的一個毛病。其實也掉不下來。但會給人感覺就是那樣。A杯的我，穿過這種衣服挺彆扭的，防走光的意識總在。

可這位社交名媛自幼就是在水銀燈下長大的，她做這個動作立刻引來了大家的鬨笑，很顯然她是在活潑的耍寶，她是在扮演一個初次嘗試無弔帶晚禮服的忐忑小女孩。

那種美式的大大咧咧，幽默詼諧與放蕩不羈，是這位公主的標籤！

如果把迪士尼那句：「每個女孩都是公主」當真的話，那麼就可以說：每一朵花都有她獨特的芬芳。

葵花是葵花，梅花是梅花。

其實，根據自身特色，根據自己的生活環境，女孩子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用那句廣告詞來說，就是你本來就很美。

村姑美不美？

美啊？我認識一個小村姑，我總叫她小企鵝，胖墩墩的，但是她有白皙的皮膚，走起路來好像因為腳短，總是一蹦一蹦的，似乎總是急不可耐的在向前跑。她笑起來的時候，腦袋會往一邊側，她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會說一口地道的唐山話：

咋咧咋咧？

作為她的親戚，我們覺得小村姑很可愛呀！就連我弟弟有一次為了她特地親自動手開車，專門為了拉這個大喜村小公主去游長安街看花壇。路虎多高啊，弟弟一下子上去要把矮矮的小企鵝給抱起來。在高爾夫球場上，小公主揮杆過度，一屁股坐草地上了。

小傢伙咯咯的笑，那笑容真是燦爛無比。這個熱情向上的小村姑，自我感覺總是棒棒噠。

是的，她是我們村的公主，我們那兒不認別的，就認白。誰白誰俊。不白，你就是長到一米八也白瞎。師範畢業之後，鄉村版小公主，想去外面闖世界。但無論是在北京還是上海她都碰了一鼻子灰，唉，外面的優秀人才太多了。於是乎呢？公主打包行李，調轉船頭，又回了村，如今成了一個光榮的人民教師。

眼下她婚也結了，娃也有了，成了個踏踏實實的鄉村版小貴婦，帶着金鐲子開始了踏實的生活。雖然在生活中她也遇到了許多波折，但是熱情陽光，積極向上，這個最好的氣質，最好的姿勢會伴她一生。

我還認識一個女孩，明明出身中產，可卻成天蔫頭大腦的，前一陣聽說又抑鬱了，咱也鬧不清這抑鬱從何而來，我記得這個女孩曾經跟我說過，她說：我這個人特別自卑。

我覺得她這話沒有由頭啊！

她也是大城市出來的孩子，不是那種被移植的花朵。說實話，我覺得被移植的花朵很容易自卑，這咱能理解。比如說一個小鎮女孩到了大城市。呀，這和我們村我們鎮完全不同呀。

就像我，我小的時候六歲，第一次進北京，在動物園裡看着眼前的奇異怪獸，我就盤算着，年底的時候該怎麼吃。蒸大象，燒熊貓，糖天鵝，烤鱷魚……

後來才知道，在北京的牲口棚里，居然白白養了許多不能吃的牲口。不吃那幹嘛，拉車嗎？

搞不懂就容易自卑。

同理，我一個堂侄。以前曾經和一個小鎮女孩交往過，那女孩就有一腦門子問號。在北京的大場面上，她有些不適應，惴惴不安的那種生活的落差太大了，宛如河魚游到了大海，不過這種惴惴不安也是暫時的，過了一陣兒她就習慣了，

南京北京，東京西京，其實大概全都差不多，女孩子有了安家立世的本事，有了自強不息的性格。在大城市裡慢慢也立住了，自信心自然而然也就來了。

那些一輩子也沒有自信心，成天熱衷於小糾結小摩擦的所謂抑鬱症氣質的女孩，一般情況下都有一個灰暗的童年。而她們的童年之所以灰暗，往往還真不怪天怪地，有的時候這樣的孩子，不見得是家庭條件特別差的老少邊窮，反而是因為家長的教育不得法。

比如說那個坐電梯里叨叨不停的家長，她成天讓孩子挺胸，可孩子已然挺起胸了，還咋挺？再者說了，她們家孩子體型和她口中的那個誰誰比不了。說難聽點，她閨女屬於縮脖罈子型，有人天生脖子短，這種水豚寶寶體質的娃，她就昂不起天鵝頸。咱琢磨點別的行不行？別老給孩子立這種所謂的目標，因為學不來呀！

我小的時候，那氣質基本上就是拿來擦地皮的。為啥呢？因為我來自於農村。你想啊，田野就是我的大地毯，石頭就是我的大發沙。是的，我在六歲之前，聽了一耳朵，聽說城裡人有沙發，可我給記反了，以至於很長時間，甚至於到了現在，我依然愛念發沙。

但這又怎麼樣？七歲的時候，文革結束了，我回到北京，哎呀，到了這之後，的確有很大的改變。但是在我的記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父親對我什麼在氣質上的批評。我那時更多的時間住在姥姥家，姥姥也沒說我有什麼氣質上的問題，反而她經常常摟着我叫：猴啊，猴啊！我一聽得意了就給她蹦一蹦。

那時候我真是猴了吧唧吧，我喜歡蹲在地上吃，是不是那種來自胃部的壓迫感，讓我覺得很安全呢？鬧不清。我到現在為止去外面吃飯也喜歡脫鞋盤着腿，以至於弟弟請我吃飯的時候一般都會訂包間。

但這並不等於我走哪都脫鞋，我又不傻，這點眼色還不知道。不用大人教自己就知道了。

由於自幼猴了吧唧的，我還有許多絕技，比如說爬樹，比如說上房，基本三五步就能順山牆上去了。

走在馬路上，我能夠清楚的分出馬糞驢糞牛糞，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會兒，北京的大馬路上真有馬糞。是的，那會兒亮馬橋，那就算是很郊區了，出了公主墳，也有馬車，我經常非常地道的對父親說：看，這是馬糞，它不是驢糞，也不是羊糞，你知道嗎？羊糞是那樣的。驢糞是那樣的。馬糞是那樣的。

每逢此時，我爸聽得都特別認真。這個認真聽我說話的老頭，會微微的彎着腰，似乎生怕漏掉了一個字。現在想想這多荒唐啊！這如果落到那位老得啵得啵讓閨女長氣質的街坊身上，肯定會掄開了給我一個嘴巴。說我沒出息，成天跟大糞較勁！

再比如說，農村人不穿裙子，是的，農村女孩反正在上世紀70年代的時候不穿裙子。以至於到了北京，學校校服發下來一看是裙子，我死活也不穿呀！姥姥給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最後我決定校服的裙子裏面套個褲子再出門。

就是這麼古怪的裝扮，我姥姥也沒說不好，她點了點頭，說行，你就這麼著去吧，看看能不能過關。

果然沒過關，我光着兩條腿哭着回來了，到了第二天姥姥又給我準備好褲子了，她說，今天穿褲子到學校，然後再去廁所把褲子換了，慢慢試試，咱慢慢試。

姥姥從來沒說我有多土，有多怯，她總是說慢慢來，而我呢，就在這種舒緩的教育之下，自然而然的從眾了，畢竟你的氣質大多是由周圍的人決定的，這一點毋容置疑。

可有的時候家長不打擊我，別人也打擊我呀。我記得那會兒我爸帶我去投考少年宮。是的，我們小的時候少年宮都得考。你如果沒這方面天賦，人家少年宮老師不要你。去報跳舞班吧？我腳太小。去唱歌吧，我嗓子不好，去練體操吧，我近視眼，去學航模吧，我知道的少……

哎，反正就是一個樓道十幾個考場，我哪個也沒考上，這下真傷心了，嗚嗚嗚，哭着就回家了……

於是呢，爸爸和姥姥相視而坐，紛紛發愁。現在我想想，我家給我的教育，是在那種平等鬆弛的氣氛中進行的。我當時沒覺得我的家長們有多麼的高明，他們好像也沒怎麼向我灌輸啥人生大道理，但就是在這種潛移默化中，他們為我指明了好多方向，提供了好多解決辦法。而這些，又讓我覺得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我記得我父親那會兒把所有的招生簡章都拿來了，一個一個篩選。對先天素質要求高的像舞蹈，那就算了，咱死活也考不上。那唱歌也不行，那畫畫行不行？咱們在家先練練朗誦行不行？咱們對着鏡子，背着手背[蜀道難]。我爸爸幫我打聽來了，考這個。就這樣，我爸很快給我買來了一面大鏡子，戳在牆邊，我就對着鏡子練呀練呀。

好像是那年少年宮，有的班一年招兩回，我記得第二次，投考的時候，我就考上了畫畫班和朗誦班，哎呀，這下可有歸屬感了。

通過自己的努力得來的經驗道理，記得清楚。家長說多少遍，不讓自己親自練也容易忘。紙上讀來終是淺…

我，一個從河北農村出來的小村姑，就這樣在家長的帶領下，慢慢的有了自信心，慢慢的覺得自己還怪不錯的！

其實，與其讓孩子執著於那些嘎七馬八的什麼吃飯的姿勢，什麼喝酒的姿勢，拿西餐刀叉的姿勢，穿長裙子上台階的姿勢……倒不如培養她們的自信心，培養她們的競爭力，其實如果有了這兩條，腹有詩書氣自華！

如今網上，好多人通過一張定格的照片來評比人美不美？比如說有人分析了林徽因長得不美，丁玲長得也不美，楊絳長得也不美，給她仨排個個，看看誰最美。

然後呢，再琢磨琢磨應該有多少男人追她，實際上說句實在話，這種想法都低俗。

林徽因先生當年跟東北大學開課的時候，窗子外面都站滿了人，她那種中西縱橫的授課方式，讓許多學生為之傾倒。丁玲同志早年投身革命，我跟你說個小插曲，一次，她知道，特務就在路上來追捕她了，可就在這種萬急之時，丁玲同志不慌不忙掩護三位同志撤退，各有法子，然後自己面對敵人的抓捕。大堂上，她痛斥當局，縱橫實事，其膽略令人折服。

女中豪傑呀！這是讓許多男同志為之傾倒的，另一位秋瑾。在一般女性塗脂抹粉小腳伶仃的時候，丁玲同志的心裏裝着天下蒼生，這種巨大的人格魅力，不是能用什麼漂亮好看能夠形容的。

還是那句話，腹有詩書氣自華！當你我活得非常自洽積極的時候，當你在夠從自己的工作中獲取自信的時候，你的氣質即便是不從眾，也可以自成一體！空谷幽蘭是美，紅霞滿天也是美。

美沒有定義！

年輕時，記得有一次我們一群人去吃西餐，很講究的法餐。上來一道西班牙海鮮面，就是那種用西班牙海鮮做拌料的意麵。我的朋友老本先生，上來拿叉子轉了一下，嘗了一口墨魚汁麵條，他就讓人給他拿筷子，別人都使叉子，就他使筷子。他不管。埋頭踢里禿嚕的吃。哎呀，那聲音活像個陝西農村地頭田間的糙漢。

他悶頭吃啊吃啊，餐桌上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即便是在禮儀束縛之下，大家也對他側目，誰知這傢伙吃完之後一抹嘴抬起頭，朗聲說道：

吃面像做愛，不出聲，不痛快！

大家聽完之後略沉一秒，都哄堂大笑，所有的人都欽佩他：才子才子，這就是才子！名士風範呀！

誰知仰着頭享受誇讚的老本，還把筷子舉起來了，他接着補充道：還要用自己喜歡的方式。

緊接着還是大笑，大家紛紛感觸良多，真應了那句話：禮教豈能恕我輩？因為他的才華與學養，讓他擁有了禮貌豁免權。

再比如，同樣一個動作，比如說坐在馬路牙子上，有人會覺得不雅。但有個女孩坐在馬路牙子上，就這麼一個動作，就讓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士非常傾倒，他覺得如此洒脫的女孩，真是魅力十足。

其實並不是說坐馬路牙子這個動作有多高級，而是因為這個女孩本身散發出來的熱情自信，陽光甚至是幽默，吸引了那個男士。他缺的不是能做馬路牙子的女友，他缺的是一抹情緒上的亮色。

如果為了所謂的幾個動作，幾個pose，就把女孩子貶得一無是處，天天拿手指頭噹噹當的戳女孩子的腦門，戳的跟蜂窩煤賽的，那這個女娃長大之後，無論外表有多優雅，內心都是千瘡百孔惴惴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