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好喝的酒廠難道不賣酒?劉姐在80歲大壽時的這個疑問成了十里八鄉村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
我們村裡的劉姐論年紀當屬我長輩,但論輩份,她只能算是我的表姐。劉姐嗜酒,是村裡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每餐一小口,活到九十九,這句話是劉姐的口頭禪,更是劉姐座右銘。別看劉姐已經79歲了,但她依然臉上紅暈,行走自如,說話利落,眼不花耳不聾。劉姐說她的身體這麼好的秘密主要得益於自己平時喜歡喝白酒。
喝酒能增壽?這個觀念放在當下依然令人費解,但是劉姐確實幾十年如一日的喜歡喝酒,除了早餐,每餐必得小二兩,二兩當然不是她的極限,她說她的最高極限至少是二斤的白酒量,但是,她認為微醺的感覺才更好。53度的二鍋頭二兩剛好可以達到微醺的狀態,也是劉姐每天樂此不疲的事。
炒一盤花生米,或者一盤辣腸,有時是一盤素炒土豆絲,或是一盤拌面,劉姐也都能就着她那一小杯酒吃個半天;有時是與鄰院里的好朋友唐老太喝酒吃飯聊天,有時是與兒子或者女婿碰杯小撮,更多時候是她一個人。
劉姐喝酒挺講究地,她慢悠悠地,拿出一瓶二鍋頭,一個白色的玻璃酒杯,擰出酒蓋,對着玻璃杯,小心地倒出滿滿一杯,然後再小心翼翼地蓋上瓶蓋。端起酒杯送至嘴邊,小抿了一口,嘖嘖!她咂巴着嘴,再夾上一筷子菜放嘴裡,慢慢咀嚼,微閉着眼,只覺得那時刻神魂全都飄上了雲端,這世間的快樂莫過於此了……此後,劉姐便在這一口呷一口的微醺中,感受着這人生難得的快活時光。
聽人說年輕時的劉姐也算得上是村裡的村花,但是她命苦,剛嫁彭家木匠,生下一對雙胞龍鳳胎不久,彭木匠便因病離開了她,留下年紀輕輕的她與一對幼小兒女,別提多艱難了。那年,劉姐才26歲。劉姐拒絕了踏破家門檻來說媒的媒婆,而是擔起了一對兒女的扶養之責,上有癱瘓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兒女,可以想象,年輕時的劉姐扛過了多少生活的苦與累。但是她硬是靠着一副單薄的身子,把自己變成了強悍的男人,以一己之力打理着幾畝薄田,將一對兒女培養成人。
如今劉姐的兒女均已成家立業,讓她同去城裡享福,但是她卻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她覺得還是自己現在的石磚房住起更舒服。
兒女們只得隔三差五的回村裡看她,每次回來,必得給她帶上兩瓶好酒。
前幾日,劉姐80大壽,兒子、兒媳、女兒、女婿本來想給她大辦一場,但被劉姐拒絕了,她說生日年年過,咱不用那麼操心費力了,自個小家,邀請三五個鄰里好友過來熱鬧熱鬧就好。
兒女們孝順,按照劉姐的囑咐請了兩桌親戚朋友給她慶生,劉姐很開心,最讓她樂得合不攏嘴的是女婿拎的兩瓶貴州茅台,讓她特別感嘆,說是自己喝了一輩子的白酒,還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酒,口感醇香,餘味悠長,舒服得很,她還一直問女婿說這酒少不得二三百塊錢吧?
女婿聽了哈哈大笑,告訴她說,不貴不貴,也就二三十塊錢,誰知劉姐一聽這麼便宜,就笑呵呵地從兜里掏出二百塊,讓她女婿再給她買個八九瓶來。這下子,輪到女婿愣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接過錢笑着說,這個酒的批發買賣是樁大生意 ,您老先喝着,等喝完這一瓶再告訴我去買,買多了酒廠不賣!
買多了酒廠不賣?這回換作劉姐犯愣了,她還追問,難道酒好喝的酒廠還能不賣酒?眾人笑得七倒八歪,劉姐喝茅台的故事,於是傳遍了整個十里八鄉。
劉姐一輩子也沒有喝過超百塊的酒,與她相伴最多的是幾塊錢的二鍋頭,她不懂得茅台酒的價格,更不知道茅台價值幾何,在她過往的光陰里,她只知道那窖藏的歲月如同酒一樣的醇香,她喜歡在酒味里尋找艱苦的奮鬥時光,一如她芬芳般的年輕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