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澤嘉掙扎着從夢中醒來，回想起夢裡的一幕幕，心慌得無以復加，他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後背的衣服也濕透，黏着皮膚，渾身不自在。
他以為，他會按照家族的安排，與幼時就被家族長輩定下的未婚妻何薔結婚，生子，按部就班地過完早已規劃好的人生。
他以為，葉昕薇只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匆匆過客。
卻意料不到，她會以那樣的方式在他人生中畫下濃重的一筆，畢生無法忘懷。
那次他們一行人出差到意大利，發布會慶功宴後，回到酒店的他覺得全身發燙，在花灑下淋着冷水仍然無法緩解體內的燥熱。
門鈴急促地響，他穿上衣服粗喘着氣緩步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站着個婀娜多姿的金髮女人，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被下藥了。
這件事不能給其他人知道，否則會被大做文章。
他深吸口氣，猛地打開門，推開攔在門口的女人，疾步跑到記憶中的房號，重重按下門鈴。
門打開的一剎那，心底湧出的無限慾念找到了排泄口。他不記得自己為何會失控，卻記得她從抗拒變為迎合。
第二天醒來，他睜開眼就看到葉昕薇她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眼裡的情意彷彿能滴出水，還透着點羞澀。
他的理智隨着藥效的過去而恢復，所以他說了那句：“你我都知道我們都不是對方的良配，你要執着於這段沒有未來的感情，我們很難再做朋友。”
在夢裡，他冷靜地對葉昕薇說完這句話，看着她眼神逐漸黯淡，然後變得哀傷決絕，他心底不來由地感覺慌亂，但是她能放棄喜歡他，對他而言是減輕了心裡的負擔，他可以在其他方面大方補償她。
她能想明白就好，他與她並不合適。
他會為自己的失控補償，但不可能是婚姻。
兩人繼續維持朋友、同事的關係是最好的。
作為朋友，葉昕薇是很好的傾訴對象；作為同事，她設計的服飾很有市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是作為伴侶，他們並不合適。像他們這些大家族都是聯姻，並不會找比自己門第差太多的結婚對象，他也不想抱着與女人談戀愛但是不結婚的心態開始一段戀情。
在他表明態度以後，他再也沒有從葉昕薇的眼裡看到愛慕。
她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沒事就到22層頂樓的辦公室找他一起吃午飯。
2
他與她的微信也停留在3月24日那日。
他與她在同一棟樓，同一家公司上班，原來她不找他的話，他們能一個月都碰不見一次。
他與她自那日起再見面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是在公司準備下一季度的新產品例會上。
他坐在上席，她坐在離他6個人遠的位置上。他說話的時候分神留意她，她從始至終沒有看他，只盯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時不時敲打幾個字，神情專註淡然。
話畢，他要求在座的設計師都發表自己對新一季度的服裝設計理念。到葉昕薇的時候，他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看着她。而她，終於將目光轉向他，眼裡沉着睿智冷靜，再沒有其他。
他承認，他是有點失落。
就好像本來習慣了安靜的人，家裡突然來了一群人，打擾了幾天的安寧。等這群人終於走了，心裡是輕鬆了但是卻驟然有不適應。
後來，他的未婚妻何薔不知從何得知葉昕薇與他關係微妙，經常來公司找他，會去17樓逛逛，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跟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很久之後，他才從蔣助理口中無意得知何薔對她諸多刁難。那時候，他與她已經有一年沒有私下聯繫過了。
這一年，他在閑暇時，在開車時，在午夜時，總會想起那天清晨她決絕的眼神。
再後來，她離開了公司，創立了自己的服裝品牌。
他與何薔結婚半年就離了婚。
他發現原來自己錯得離譜，怎麼可能跟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呢。
他在說出那句話後就後悔了，但是他一直不敢承認。他從小就早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以為感情也不過如此。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違背自己的心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一輩子。
原來不過是自己高估了自己，後果就是他每天在後悔中度過。
是他太自私，享受着她的喜歡，卻不想回應。他一早就知道葉昕薇喜歡他，知道那晚她不會拒接他。他也是喜歡她，如果不喜歡，以他對女人的冷淡態度，她不可能能去他的辦公室與他一起吃午飯，但也僅僅如此，喜歡不足以讓他放棄一切，跟葉昕薇在一起。
是他太自私，也太自負。
他沒資格去打擾她的新生活。
他們再見面的時候，她已結婚生女，她的丈夫對她很好。而他與她，居然可以冰釋前嫌地又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他知道，那是她真的放下他了。
他能與他們夫妻相處得很融洽，過年的時候互相拜年。
他一生無再婚，無兒無女。他把她的女兒當成自己的女兒對待。
在她病床前，她曾問他為何不再娶，一個人多凄苦。
他笑看着已蒼蒼白髮的她，說，他在等一個人。
看着她永遠地閉上雙眼，他知道他這一生都等不到那個人了。
3
渾渾噩噩醒來，林澤嘉慌忙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上面的時間寫着2019年3月27日。
發生那件事後的第三天。
他們一行人剛從意大利回到家的第一晚。
夢裡的一切太過真實，林澤嘉心底忍不住顫抖。他一時竟不敢確定到底哪個世界是真實的。他不斷推敲着夢裡發生的一切，一夜無眠。
葉昕薇一出大門，就看見停在路邊的黑色卡宴，與這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駕駛位上的男人看見她出來了，打開車門，緩步走向她，眼神專註地盯着她。
見鬼了，葉昕薇居然從他的眼神里看見膽怯和濃濃的思念。這怎麼可能。她還記得前幾天這個男人說的絕情話。
“下季度發布會有些細節我想問下你，上車談。”林澤嘉開口，聲音罕見地嘶啞。
“回公司再說不可以嗎？”葉昕薇不想跟林澤嘉單獨相處，能免則免。
“很緊急。”
葉昕薇沉默了半晌，最後上了他的黑色卡宴。
“先吃點早餐。”隨後上車的林澤嘉拿起放在後排座椅上的豆漿和粢飯，“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的，趁熱吃。”
葉昕薇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早餐，轉頭看向前方：“現在不喜歡了。”
林澤嘉意會到她另有所指，“再試試看是否會重新喜歡？”
葉昕薇不明白林澤嘉說這句話是否有另外一層的意思，但是她並不想附和他，“你不開車我就自己去坐公交車了。要遲到了。”
林澤嘉一直手舉着這份早餐，雙眼看着她，大有她不接受他不放下的架勢。
“你再不開車我就下車了。”葉昕薇氣急。
氣自己被他這樣看着居然會無所適從。
“呵。”林澤嘉被她的反應逗樂了，“你不喜歡吃這個，喜歡吃什麼？我明天買。”
“我什麼都不吃，你趕緊開車！你不上班都沒人管你，我遲到要扣錢的。”葉昕薇聽他一聲“呵”惹得瞬間炸毛。
“誰敢扣你錢？你跟我說。”林澤嘉知道她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再逗她，繫上安全帶，把車開出了這條小巷。
葉昕薇心裡琢磨着今天到底有什麼工作上的急事，但是又不想主動開口說話。她用眼尾掃視了旁邊的男人，他很專註地開車，像是把這件事給忘了。
葉昕薇越想越氣悶，索性閉起雙眼，眼不見為凈。閉上眼的她看不見旁邊的男人微微勾起了嘴角。
一直到公司地下停車場。林澤嘉都沒有提起過工作的事。
葉昕薇也懶得理他，看着時間已經9點整，趕緊推開車門走去電梯。
林澤嘉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那個事情是真的挺緊急。你等下打了卡來我辦公室一趟。”
葉昕薇很想霸氣地大喊不去！
但是她實在沒有底氣做到那麼瀟洒，畢竟這個男人是他的大老闆，而她還要在這家公司待上一年。
4
其實發生那件事以後，葉昕薇是真的不想再面對他，想要離開這家公司，但是在畢業後，進入這家公司之前是已經簽了三年的合同，如果提前辭職的話，需要賠償高額的違約金，這筆錢她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的。
葉昕薇只能忍氣吞聲地說了句，“好的老闆。”，然後頭也不回走了。
林澤嘉忍不住失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他還真沒做過那麼厚臉皮的事。
回到座位的葉昕薇開了電腦，泡了杯咖啡，一邊喝一邊在琢磨着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猶如在夢裡一樣。
今天之前，發生那件事以後，他與她之間已經是沒有任何交集了。
再更早之前，也是她一廂情願地湊過去林澤嘉身邊。
作為大她兩屆的林澤嘉，在學校的時候是風雲人物，她那時就已經暗戀這個學長了，因為是同一個專業的緣故，所以他們在學校的時候偶有遇見。
但也只是點頭之交。
後來她成功面試進入林澤嘉的公司，成為他公司名下的一名小小設計師，也是因為在工作中多了接觸，她也才敢厚着臉皮，經常湊到他的面前。
大家熟練了以後也會有經常開玩笑，但也只是朋友間的玩笑。
今天他的舉動，似乎約莫帶了那麼點曖昧的意思。
葉昕薇不敢相信，她已經死心了。現在她是對他不抱任何希望，何況他也說了，她不配。
她是不可能再一廂情願地湊過去，雖然她承認過去她是厚臉皮，但是也還有那麼點自尊心的。
葉昕薇現在就等着一年後，合同期滿了趕緊離開這家公司，再也不用見他。
還在胡思亂想中，就聽到叮的一聲，葉昕薇掃視了一下電腦右下角，看到一份緊急郵件的彈窗，點開一看，她堅信自己的懷疑了。
林澤嘉確實是有陰謀。
不然怎麼會突然通知整個設計部搬去22層。他們這個部門何德何能能與總裁“朝夕相處”呢？
“居然要今天內搬上去，我這麼多東西怎麼搬呀。”
“天啊，怎麼這麼突然。我們設計部現在這麼重要了嗎？”
“能每天見到老闆，我不是做夢吧。”
葉昕薇聽到同事興奮的議論，只覺煩躁得不行。
能天天見到林澤嘉，以前的她能興奮到原地蹦起，現在，她只覺煩躁。
她打開銀行手機app，看了眼餘額，絕望地把手機屏幕往桌面一拍，仰頭望着天花板良久。
認命地站起來收拾桌面。
非工作的事不看不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能奈我何？
5
日子還是照常過，一年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
葉昕薇已經數不清這次是這半年以來第幾次團建了。
現在公司那麼賺錢為什麼不漲工資？！
上次去吃中餐，上上次去吃自助餐，再之前是爬山…
而且每次團建都有他。
作為一個公司大佬，林澤嘉他怎麼那麼閑。
果然，這次兩天一夜的溫泉游，還有他。
換好泳衣，葉昕薇就拉着李蕊蕊往人少的地方走。
“你走慢點，走那麼快也沒用？”李蕊蕊喘着氣說。
葉昕薇並沒有放緩步伐，一邊快步急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為什麼沒用？”
“因為，你腿不夠長。哈哈哈。”李蕊蕊喘着氣也忍不住大笑出聲。
葉昕薇懶得理她，終於找到一個四周有樹木遮擋的溫泉池。
熱溫泉水浸沒肩膀的那一刻，葉昕薇舒服地微嘆一聲，“我167，怎麼就腿短了呢？”
李蕊蕊忍不住翻了下白眼，“人家凈身高比你高起碼15厘米吧。你覺得跑起來你夠別人快嗎？”
“沒聽過一句話嗎？中看不中用。”葉昕薇用手潑了點水到鎖骨上，看着水滴從肩膀沿着皮膚滑落到手肘，消失在池水裡，莫名覺得這一幕很解壓。
她看得入神，聽不到右後方的溫泉池裡傳來的悶笑聲。
宋遠壓低了聲音，嘴角還有藏不住的戲謔，“中看不中用？看來泡完溫泉你要補一下。”
林澤嘉卻沒有因此有任何不悅。看着她在玩水玩得這麼入神，他忍不住覺得好笑。眼裡都不禁帶了點柔情。
他知道葉昕薇肯定會避開他選人少的地方走，所以他一早就選好了這個池子，看能不能見到她一頭撞進這個溫泉池，卻看見他在時的模樣。
可惜，他們之間有緣分，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不過沒關係，事在人為。
“我說你，一頭半個月就搞一次團建，每次跟人家說話不到5句，有什麼用呢？”宋遠這個話嘮見林澤嘉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忍不住又開口。
“循序漸進是你這輩子都學不會的。”一針見血。
“好好好，我就看着你這樣慢慢追，追到你孤獨終老。”
林澤嘉聽到最後四個字，鄒起了眉頭，緩緩轉頭看向右手邊的宋遠，“不會。”
“不會什麼？”宋遠有點不解，“不會追不到，還是不會追要我教你？”
林澤嘉看向葉昕薇，沉默了很久，宋遠忍不住催促他時，才聽到他說：“這輩子我不會再孤獨終老。”
宋遠還想問“再”是什麼意思，林澤嘉就站了起來，上岸裹上了浴袍。
6
晚飯是在度假村的飯店吃的，泡完溫泉葉昕薇覺得全身乏力又飢餓，早早就去飯店看有什麼可以先墊下肚子。
一進包廂，葉昕薇就看到了林澤嘉也早早的到了。
她選了另外一桌坐下，背對着他拿起手機出來刷抖音。
“如何俘獲男人的心？我認為你不需要學了。”
身後突然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葉昕薇嚇了一跳，認出是誰的聲音後，鎮定地轉過頭：“老闆，你不懂尊重隱私就算了，連管住嘴巴這麼簡單都不會嗎？”
“呵。”林澤嘉輕笑一聲，湊到葉昕薇耳朵旁，“我管住了，除了你沒有親過別人。”
本來聽到他又“呵”就煩的葉昕薇，聽到他的後半句，直接瞳孔震裂。
她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你鬼上身了還是受什麼刺激？”
雖然這半年她能感覺到他總是製造機會接觸她，但是這麼曖昧的話還是第一次聽到。
嗯，不像他的作風。
這麼沉穩的帥哥沾染了風流，不得了。
看見她面頰的紅雲蔓延到了雙耳，林澤嘉沒敢再逗她，“我坐你旁邊和把這個牛奶喝了，你選一個。”
葉昕薇不可思議加一。這人的霸道是刻進骨子裡了。
“我都不要。”話剛落下，旁邊的椅子就被拉開，林澤嘉從容地坐下，開始擺弄碗筷。
葉昕薇認為自己是最識時務的，馬上作出了判斷，“我喝牛奶，你放下，然後請你坐回那邊去。”
“嗯，我看着你喝完就走。”林澤嘉不徐不緩地撕開吸管的包裝，把插好吸管的牛奶遞到她的嘴邊，“我看着你喝。”
本來想讓他放下牛奶就滾的意圖被他一眼看出，葉昕薇自認只能管得住自己的嘴，管不了林澤嘉的腿。
為了他趕緊離開，葉昕薇接過林澤嘉遞來的牛奶。
牛奶居然是溫熱的。
葉昕薇壓下心裡微微的悸動，猛吸了幾口牛奶，很快就見底了。她抬眸看着林澤嘉，下巴抬了抬，示意他可以滾了。
林澤嘉也不再說什麼，拿起牛奶盒扔到角落的垃圾桶，就坐回原來的位置。
這頓晚飯葉昕薇吃得那是一個相當不自在。
她終於感覺到什麼叫“如芒刺背”。不用回頭看，都感覺有目光一直在看她這邊。
特別是她跟右手邊的男同事聊天的時候。
“昕薇，晚上他們說去唱K，一起去嗎？”右手邊的男同事張培稍微轉了下頭面向葉昕薇。不知為何感覺後背有股氣場壓迫着他。
他回頭看下後背，又什麼都沒找到。
葉昕薇還沒說話，左手邊的李蕊蕊就說“好啊，我想去，昕薇我們一起去吧。”然後她用手臂輕輕碰了碰葉昕薇的手腕，在她耳邊低聲說：“你不想被老闆特別關注，就趕緊找個男朋友，他們這些那麼驕傲的人，是不屑做第三者的。”
葉昕薇覺得這話還是挺有道理，反正她是不想與林澤嘉有再多的糾纏，還有半年就可以離開公司。
這半年她只想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度過，離開了公司，以他們平時混跡的圈子，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會遇到的。
她若有所思地吃了一口西蘭花，轉頭對張培微笑點了點頭。
後背的“刺”又扎了她一下。她趕緊吃完了飯，拉着李蕊蕊出去走了。
7
在K房喝了兩口雞尾酒，葉昕薇覺得不好喝，又拿了一杯果汁。
“昕薇，我去唱這首《如風》，你要不要一起唱？”
“不唱了，你去吧。”
李蕊蕊見她不唱，走到中間拿起了麥克風緩緩開了口。
來又如風 離又如風
或世事通通不過是場夢
人在途中 人在時空
相識也許不過擦過夢中
來又如風 離又如風
或我亦不應再這般心痛
葉昕薇知道李蕊蕊又想起顧佑文了。那個來又如風，去又如風的男人。
“想什麼那麼入神？”
旁邊的沙發凹陷了下去，葉昕薇轉頭看了看，是張培。
“這歌很好聽，歌詞簡單易懂，卻又像是寫盡了人間百態。”葉昕薇看着屏幕上大大的字，突然感性了一番。
“想不到你還有這一面。”張培有點訝然，他一直以為葉昕薇是那種洒脫又心性單純的女孩，想不到還發現了她感性的一面。
他向前遞了遞，“要吃點堅果嗎？”
“謝謝。”葉昕薇拿了兩顆杏仁，一邊吃一邊跟張培聊着天。
K房的門突然開了，是宋遠，後面跟着臉色有點陰沉的林澤嘉。
他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着葉昕薇，然後走到張培面前，“你坐了我的位置了。”
張培疑惑地想說沒想到老闆也會來跟他們唱K，轉念一想連忙站了起來，“抱歉老闆，您請坐。”
說完就走到另一邊坐下，回想起剛剛還有吃飯時對葉昕薇示好，有點後怕。
葉昕薇蹙眉，林澤嘉這樣做，就是要斷了他在公司找男朋友的後路！
他這樣公然地指明要坐在她旁邊，哪個男的還敢不長眼往她這裡湊。
越想越氣悶，索性扭過頭吃堅果，咔嚓咔嚓地咬着。
“生氣了？”旁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那邊頓了頓又開口，“還會有下一次的。”
葉昕薇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林澤嘉，聲音略大，“你什麼意思？”
旁邊的人面面相覷的都安靜下來，怎麼看都覺得他們像一對吵架的情侶。平時怎麼就沒有發現老闆和葉昕薇還有這一出？！
林澤嘉沒有理會旁人的目光，“還有其他男的坐你旁邊，我還會讓他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誰都要聽你的？”葉昕薇受不了他的霸道，沒有道理可言的霸道。“你公司的員工還會聽你的，公司外面的你還管得着嗎？”
“你可以試試。”林澤嘉語氣淡淡地說，卻還是毫不掩飾語氣里透着的自信。
“好啊，我就試試。”葉昕薇拿起手機在上面敲了幾個字，然後把手機舉到林澤嘉面前。
葉昕薇在她的姐妹群里發了“姐妹們，我要找男朋友，要求，性別男，單身。”
群里跟着炸開了，一個說“我有兩個”，跟着一個說“早就應該了，我存着十個八個讓你慢慢挑。”
手機屏幕的光映着林澤嘉發黑的臉，嚇得大家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誰也沒想到葉昕薇這麼勇。
都這樣挑釁了，老闆也沒有說她一句重話。
8
自那天不歡而散，葉昕薇跟林澤嘉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偶爾在辦公室遇見，也是目光接觸了一下，兩人就都很快的錯開，各做各的。
也對，葉昕薇也覺得她傷到了上位者和男人的尊嚴，林澤嘉就不應該再來找她的。
總裁辦公室里，宋遠看着在電腦前忙碌着的人，突然拍了拍大腿說，“哎呀，忘了跟你說，我剛剛看到葉昕薇坐了一個男人的車走了。”
那邊的男人沒有任何反應。還是在看着電腦上的郵件。
“你放棄了？放棄也好，雖然你跟你未婚妻解除了婚約，但是葉昕薇跟你也不合適，再找一個唄。”
“誰說不合適的？”電腦前的男人終於開口。
“不是你說的嗎？我記得你說過的。”宋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跟你說，這次這個男的條件不錯哈，我看他開着一輛銀色的奧迪，外形條件也跟她很般配。”
林澤嘉猛地抬起頭，“你怎麼不早說？”
銀色奧迪，夢裡葉昕薇她的丈夫就是開着銀色的奧迪。
原來他們這時候就認識了。
“你不是生氣了嗎？所以我還想着告不告訴你好啊。”
不告訴還說得那麼詳細？
林澤嘉發了個電話給設計部的老大陳學，“通知設計部，現在馬上到會議室開會，不許落下一人。下班的都要馬上回來。”
林澤嘉掛了電話，聽到宋遠“噗嗤”一笑，然後見他大笑起來，“林澤嘉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林澤嘉緊鎖着眉頭，像放棄掙扎地一笑，“我也想不到。”
9
KTV那晚之後，他想了很久，他為何要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夢跟家裡人鬧翻了要退婚，還要對葉昕薇百般示好，她卻一點不動搖，不給他半點機會。
還要說找其他男人。
他確實是生氣了，甚至想着沒有她葉昕薇，這世上女人還多的是。
但是今天聽到她坐上那台銀色奧迪，他慌了。
“李先生，不好意思，公司突然說要開會，很緊急，今晚不能跟你吃飯了，下次回請你。”葉昕薇聽完陳老大的電話，歉意地開口。
“沒關係，工作要緊。”李林景在十字路口掉了頭，送葉昕薇回公司。
“葉小姐，不用這麼見外，你可以叫我林景。”李林景送了葉昕薇下車。
“那你也叫我昕薇就好了，”葉昕薇禮貌地笑說，“我先走了，再見。”
在公司大堂坐着的林澤嘉握緊了拳頭，心裡悶悶的，真的是他。
看見葉昕薇進了電梯，他的拳頭才慢慢鬆開，打了個電話給蔣助理，“幫我找康怡小區8棟12樓的房子，買也好租也好，我要儘快，一周內必須要能入住。”掛了電話，他才坐電梯回辦公室。
蔣助理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沒有聽錯？確定是康怡小區？老闆他有別墅，有江邊大平層不住？
晚上9點才開完會。
“並不是這麼緊要的事，非要今天開。”李蕊蕊抱怨着，“昕薇，我們去吃你小區外面那家燒烤吧，好餓。”
“好，我也餓了。”
“昕薇，跟你說個事，聽說老闆跟他未婚妻退婚了，因為這個事他跟他爸爸吵得很厲害，說什麼他要退婚林氏集團他就不用回去了。”
“哦。”葉昕薇聽了神色很平常，語氣毫無波瀾地回應。
李蕊蕊見葉昕薇這樣，她就換了個話題，她是覺得如果兩人是互相喜歡的，為什麼不在一起？如果顧佑文但凡有一點喜歡她，她會不顧一切跟他在一起的。
但是兩個人的感情又怎麼是一個旁人能說得清呢，就好像葉昕薇也覺得她很傻。
10
1202的房子最近都在裝修，每天早上就在做敲敲砸砸的活，晚上就在刷牆，工人也很有素質沒有大聲說話，看樣子很趕工期，屋主要儘快入住。
葉昕薇記得1202房是一對年輕夫妻買下的，看來是換了另外一套大房子。畢竟這裡只有40多平，以後有小孩子的話還是小了點。
不過一周，就看見有人搬行李衣服進去，是一位50多歲的阿姨。
阿姨見到對門的葉昕薇，眼睛一亮，忙上前跟她打招呼，“你是住1201房的嗎？”
“是的，阿姨。您要搬進來住了嗎？”
“不是我，我幫人收拾的。他晚點搬進來。”
葉昕薇想了想，忍不住開口，“阿姨，剛剛裝修完，很多甲醛的，您還是勸勸您的家人，不要急着入住。”
“小姑娘真是又漂亮又善良，不過我可勸不住他，要不你幫我勸勸？”
“阿姨，您說笑了，我可沒這麼大面子。”葉昕薇覺得阿姨和藹又熱情，不免說多了些話，“我叫葉昕薇，阿姨我們晚點見面再聊，我要趕着去上班了。”
“好好，快去吧，不要遲到了。”
今晚要加班，回到家都快11點了，葉昕薇洗了澡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對面1202房有開門的聲音，然後關了門，看來對面是今天就住進來了。
早上8點半，葉昕薇準時出門，剛打開門，對面1202房的門也打開了，修長皙白，骨節分明的手正握着門把手，手的主人說了一聲“早安”。
葉昕薇以為自己沒睡醒，閉了閉眼又猛地睜開，眼前的人真的是林澤嘉，“怎麼是你，你住這裡？”
“嗯，昨晚搬進來的。”
“你沒病吧，你家卧室都比這裡大吧，你住這裡能治病？”葉昕薇覺得他太不正常了。
“嗯，我覺得能。”林澤嘉被葉昕薇說有病也不生氣，還很配合地回答，“我們一起回公司。”
“不用了，我去坐地鐵。”葉昕薇本來就不想跟林澤嘉有更多的牽扯，現在他還搬過來了，簡直避無可避。
她疾步走到電梯口，進了電梯趕緊按關門，可惜電梯門緊閉前又打開了，林澤嘉走了進來，重新按下關門。
秘密的空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葉昕薇渾身不自在，從沒覺得從12樓到1樓的電梯原來會下得那麼慢。
這個小區是老式小區，沒有地下停車場，停車場與大門是相反方向，林澤嘉再次開口，“我送你去地鐵站？天氣熱了，走到地鐵會出汗。”
“不必了。”葉昕薇態度很堅決，往大門走去。
11
今天葉昕薇準時下班，因為上次跟李林景的飯沒有吃成，改成今晚吃了。
吃飯的地方在一家很有格調的粵菜館，背面環湖，他們選了靠近湖邊的位置。
菜陸陸續續上完，都很精緻小碟，兩個人吃也點了十幾份。
“薇薇，這麼巧。”
葉昕薇聽到這聲音，不用抬頭都知道是林澤嘉了。
怎麼吃個飯都能遇見他，他是在她身上放監控了嗎？！
林澤嘉今晚跟宋遠那群人來這裡吃飯，遠遠地就看見湖邊座位上的葉昕薇，還有李林景。
急急忙忙扔下“我有事，你們吃。”的話就走到葉昕薇桌邊。
“我朋友突然有事走了，不介意一起吃吧。”林澤嘉沒有看葉昕薇，禮貌含笑地看着李林景，“忘了介紹自己，我是薇薇的上司林澤嘉。”
作為一個有素養又初次見面的人，李林景很難拒絕一個彬彬有禮而且是葉昕薇上司的請求，便邀請了林澤嘉坐下，林澤嘉很自然地坐在了葉昕薇旁邊。
一整頓飯，葉昕薇說話沒超過十句，她就沒見過林澤嘉說那麼多話，感覺就像逮着李林景不放，總能提及他感興趣的話題，把李林景聊得相見恨晚。
林澤嘉也數不清喝了多少杯綠茶，為了不給葉昕薇和李林景聊天的機會，專門挑記憶里李林景感興趣的話題談，果然一整晚下來葉昕薇跟李林景並沒有什麼機會聊天。
“等下我送薇薇回家，我們家住得近。”林澤嘉有點急迫，但是語氣還是很平常地開口，就像其實是順路載上葉昕薇回家，別無意圖。
“不用了，我們買了票，等下去看電影。”葉昕薇走近李林景，然後揮揮手，“再見了，老闆。”
林澤嘉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頭一次生出想要把她綁在身邊的念頭，又靠剩餘不多的理智生生壓制住想上前想法。
林澤嘉開車回到康怡小區，洗了個澡，努力讓自己冷靜點，耐心點。
抬頭一看鐘，才9點，電影應該才放映到一半。
他煩躁地用雙手搓了搓臉頰，起身打開冰箱拿了瓶礦泉水，一口氣喝了一大半。回房間拿了筆記本電腦坐在沙發上看文件。
10點半，應該差不多回到家了，林澤嘉一直沒有聽到對面門的開門聲。他忍不住打開門看下對面門縫有沒有透出光，是不是自己沒有聽到開門聲，其實她早已回來了。
門縫黑漆漆的，裡面很安靜，顯然房子的主人還在外面逍遙快活。
林澤嘉在走廊里站了半小時，一直盯着電梯的數字，看到電梯上行的燈亮了，就滿懷期待。
電梯門始終沒有打開，他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已經11點半了，電影早就看完了，怎麼還不回家。
他們會去哪裡？在做什麼？
酸意將他的心快要淹沒，他進屋拿起鑰匙就關門走了。
再等下去他覺得他要瘋了。
葉昕薇剛到樓下就看到從電梯衝出來的林澤嘉，大半夜的有什麼急事一樣。
林澤嘉也第一時間看見了她。
葉昕薇看着他的臉色明顯烏雲轉晴，又變得緊張急迫。
什麼循序漸進此刻已被他全都拋諸腦後，他上前用雙手按着葉昕薇的雙肩，一雙皙白的雙手此刻青筋有點突起，聲音有點嘶啞，“葉昕薇，我很喜歡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良久的沉默。
林澤嘉有點急切地再開口，“以前是我錯了，我現在很認真，也想得很清楚，你能…”
“不能。”沒等林澤嘉說完，葉昕薇打斷了他。
“你覺得我們配嗎？你我都知道我們都不是對方的良配，你要執着於這段沒有未來的感情，我們很難再做朋友。”
葉昕薇語氣很平靜地把當初林澤嘉對她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也等於把她的答案告訴了他。
林澤嘉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手指冰冷，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窟，卻還是忍不住掙扎，“以前是我混蛋，其實我一早就喜歡你了，只是不敢承認。對不起，這次換我來追你好不好？”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柔，怕驚擾了她又帶着半哄的意思，“我真的知道錯了，給我個機會好不好？嗯？”
他說著突然彎下身子，湊頭去看葉昕薇的臉。
葉昕薇有壓下心底的波瀾，猛地撥開他按在雙肩的手，朝他喊到，“不好，不好，不好。”
林澤嘉順勢抱住了她，“答應我好不好，我是真心的，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都聽你，你怎麼打我罵我都行，我只想要個名分。好不好？好不好？”
葉昕薇眼鼻泛酸，終於爆發。
“你放手，我們不配，你配不上我！”她眼底泛紅，聲音發哽。空出的雙手推不開林澤嘉，出氣般地用力捶打他的背。
林澤嘉像感覺不到痛感，越發用力緊抱着葉昕薇，呢喃低語，“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葉昕薇覺得自己不想哭的，但是聽到他在她耳邊軟聲低低哄着，眼淚偏偏像掉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再給我個機會好嗎？”
昨晚她冷靜下來，在他懷裡決絕地說：“你死心吧，我這輩子都不會做你女朋友。”
12
她想，他不會再糾纏她了。
畢竟，他是這麼驕傲的人。
這次葉昕薇想錯了，林澤嘉一整晚沒睡，看了論壇，網站一整晚，搜索的標題從“怎麼哄女人”，“女朋友生氣了怎麼辦”……到“男人怎麼提升魅力”“吸引女人法則”……
都是紙上談兵。
他抓了下已經凌亂的頭髮，撥打了宋遠的電話。
響了十幾下，那頭才接聽。
“你最好有什麼急事才凌晨4點打電話給我。”電話那頭的聲音沒有清醒時清晰，顯然睡得正香，被電話吵醒了。
林澤嘉也沒有廢話，單刀直入，“怎樣追人才能讓她答應做我女朋友？”
不必說名字，宋遠也知道林澤嘉說的是誰。
“你大半夜打電話給我就問這個？”
“不然我還能問你什麼？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值得我問？”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宋遠也沒生氣，但就是看不慣他平時高高在上，連這個時候還不給他態度好點，“我要睡了，不要再打給我。”
說完就掛了電話。
不到一秒，電話又響了起來，宋遠早已沒了睡意，慢悠悠地按了接聽鍵，勾起了得意的嘴角，也不說話。
林澤嘉沉默了很久，還是開口，“遠哥，請指教。”
宋遠比林澤嘉大一歲，小時候林澤嘉也是一直叫他遠哥的，但是到了初中開始拔高，長得跟他一樣高後，就沒聽過他叫他遠哥了。
時隔十幾年又聽到這聲稱呼，宋遠不禁又掂量了葉昕薇在林澤嘉心裡的地位。
這小子這次真的栽了。
“你以前做的事確實太過分了，忒不厚道，我是女人我也不原諒你，簡直就是始亂終棄，跟人渣也沒多大區別了…”
“你適可而止。”林澤嘉皺着眉頭，壓着不耐和隱忍怒氣，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是事實。
“行吧，哥我也不損你了，你現在也夠慘的了，人家已經不理你，而且還有不錯的追求對象，也難怪你急了，但是吧”
“嘖。”林澤嘉眯着眼，語氣不耐，“說重點！”
“唉，不是哥說你，你這個態度對我還可以，千萬別這樣對女人。”
“你有完沒完。”
13
林澤嘉今晚被葉昕薇拒絕，雖然他早有被拒絕的準備，也做好了心裡建設，這事沒那麼簡單，但是還不不免低落。而且宋遠說得對，他急了。他跟葉昕薇十畫都還沒有一撇，還有其他男人虎視眈眈，這個男人還不是普通的男人。網上那些方法屁用都沒有，他實在有點無計可施才找宋遠這個情場浪子，雖然他平時挺不靠譜，但是他還是信得過他，不會坑他的，就是要做好了被他損，被他笑掉大牙的準備。
“哥就贈你一句話，誠心誠意，投其所好，徐徐圖之。”
早上起來，葉昕薇看着鏡子里紅腫的雙眼，趕緊打開冰箱，拿出冰袋敷了下眼，沒那麼紅了才換衣服上班。
今天早上沒看見林澤嘉在門口等着送她上班，果然如她料想那般，林澤嘉不會再糾纏她。
他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別人口中的高嶺之花。認識他之後，他也並不是那種樂於結交朋友的人，與人交往雖謙和有度，內里卻是高冷矜貴。
如何能忍受她的輕慢？
這樣也好，還有三個月，她就能離開了。
只要安穩度過這三個月，他們之間就真的斷得徹底了。
林澤嘉一周沒有回公司，聽說出差了，葉昕薇也沒有打聽他去哪裡了。
這天下班，葉昕薇在電梯口看見了他的背影，頸背好像晒黑了點，手裡拿了個民族風包裝的禮盒。電梯門打開了，她也沒有再看，進了電梯。
門把手上掛着一個小袋子，別著一張卡片，上面的字跡清秀卻不乏凌厲，“我為之前的所有事向你誠心道歉，希望我們還是朋友。——林”
打開袋子裡面的禮盒，是一條淡藍色的扎染圍巾。染得不算很好看，但是布料質地摸着很舒服，輕輕軟軟的。
她一直很喜歡扎染，每一條都有它的靈性，或樸素自然，或清清雅雅，充滿人性色彩，獨特卻又不張揚。
不貴重卻又很有意義的一個禮物。
林澤嘉想了很久才想起葉昕薇曾經提過很喜歡扎染，所以他特意飛去雲南大理，找了一位師傅學習，染了七八十條，才有一條還算滿意的。
趕緊坐飛機回來，迫不及待拿回公司給她，怎知回到公司她已經下了班，又急忙開車回康怡小區，把禮物掛在她的門口上。
聽見她門口傳來腳步聲，他有點不安，卻還是打開門，看向一周沒見的人。
“這禮物我…”
林澤嘉打斷她，“這並不是很貴重的禮物，只是我的一點心意，我很遺憾，只是希望我們除了是校友，同事，還能是朋友。”
“沒有其他，希望你能收下。”林澤嘉鄭重地說。
收下這份禮物，就是承認他們還是朋友。葉昕薇不想關係太尷尬，朋友也可以分很多種，可以是知心好友，無所不談。
也可以是十年也不聯繫一次的那種。
顯然，他是後者。
“好的，朋友。禮物我很喜歡，謝謝。”葉昕薇禮貌地道謝，“我先進去了。再見。”
14
林澤嘉頭一次從一個女人身上感覺到滿足。與學業和事業上的成就截然不同。
原來只是她願意接納他多一點，他全身的不安就能瞬間得到撫慰。
葉昕薇偶爾也會坐林澤嘉的車上班，一開始她也拒絕，但是林澤嘉邀請多了，還口口聲聲說不當他是朋友，她也就算了。
一周一到兩次，每次在車上也只是閑聊幾句，話題結束了，然後大家也很有默契地不說話。氣氛安靜卻也還算融洽。
“合同到期了，你還打算在公司做嗎？做的話我升你做副經理。沒別的意思，我是覺得你的能力能勝任。”林澤嘉打着方向盤，目視前方。
“不了，我想出去闖闖。”葉昕薇早有離開的打算，不會因為升職而留下。以前可能會，現在不可能了。
“你想去哪裡？我有些人脈，可以幫你搭下路。”
“我想去意大利進修，資料也準備得七七八八了。辭職了就剛好過去。”
“你去到那邊可不能失聯，我可不想待在你的通訊錄里暗無天日。”他半開玩笑地說。
林澤嘉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很認真。他以為她就算離開公司，也會在這個城市繼續生活，這樣他們還能見面。
想不到她不僅離開了這個城市，還離開了國家。
他已經動用了人脈，把李林景調離了這個城市，據他所知，葉昕薇與他也沒再見過面。她身邊但凡有些異性對她動了心思的苗頭，都被他使用各種手段支開或者讓他知難而退，所以現在她的身邊只有他這麼一個異性朋友。
而且現在他們也能以朋友的身份和睦相處。
可是每一次他覺得跟她再進一步，又被她推得遠遠的。
千軍萬馬又如何？他倒是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意大利又怎樣？她去到天涯海角都不能甩開他。
15
天天奶酪、意大利、通心粉、意大利麵、烤寬麵條，來意大利的兩年，葉昕薇已經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已經能吃出不同奶酪的風味。
從食物的口味，到氣候人文，都在慢慢適應。
包括林澤嘉每天的早安晚安，每周五的電話，還有逢年過節過來看她。
在葉昕薇心裡，她對林澤嘉沒有太複雜的心裡，就是朋友而已。所以朋友還是要有界線的。
她已經一早就跟林澤嘉說今年新年不要過來了，她不在，去跟幾個從中國來的同學一起出去聚餐。
年三十跟幾個朋友吃了晚飯回來，已經十一點多了。冬日的長街，路面還有今早灑落的一層薄雪，那人身長玉立，不知已等了多久，頭髮已有點冰雪融化後的水澤。似是感應到有人一直看着他，他抬眼望了過去。
“不是讓你不要過來嗎？你過來幹什麼？”葉昕薇按捺住心底湧出的微微感動，說出的話卻語帶責備。
林澤嘉也不氣惱，想了很久似是在想說什麼，最終說出一句，“你說為什麼？”
葉昕薇輕輕咬了下唇，沒有接他的話，拿出鑰匙開門，“來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
“不是想着給你驚喜嘛。”
“你想多了，並沒有。”打開了門，換了鞋，葉昕薇藉著燈光看向林澤嘉，他的耳朵已經凍得有點紅了，想問他什麼時候走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讓他先趕緊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往常他過來，在他的多次訂不到酒店，天氣惡虐的借口下，終於破例讓他留宿，有一就有二，葉昕薇也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過來就讓他借宿。
這次他比往常呆得要久，每天葉昕薇放了學，回到公寓他就已經做好飯等她，完全沒有一個總裁的樣子。
臨走時也不用葉昕薇送他去機場，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說了每次告別時都會說的那句“等你回來。”
16
又是一個尋常的周末，葉昕薇數着日子，還有半年就回國了，她很想念家鄉的干蒸，家鄉的方言，想媽媽做飯的味道。
她感覺身後跟着一個人，她故意走快一些，那人也走快，她轉左，他也跟着轉左。
最近新聞說這附近治安不太平，她心底不禁有點害怕。
她用餘光看見是一個身高很魁梧的意大利中年男人。那人還在跟着她，已經跟了幾個路口了，她一時不知往家的方向走好還是人多的地方走好。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沒有看來電就接了起來，大聲用意大利語說著我到了…哦好的，你也到了是吧…他們幾個也來嗎？真好，人多熱鬧。一邊說，一邊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走。
身後的腳步聲漸漸變小，等回到家關上門，她才發現後背已經濕透了。心突突地跳，手裡還握着手機，已經通話17分鐘，是林澤嘉打來的。
“昕薇，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危險。”那頭等了很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地焦急。
“沒事了，我回到家了。”
“剛剛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跟蹤你？”
“可能是誤會，別擔心。”葉昕薇覺得全身都黏糊糊，手腳都冰冷得刺骨，不禁哆嗦了一下，“我真沒事，先掛了。”
洗過了澡，葉昕薇也沒有胃口吃晚飯，做完功課，在床上看了會書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17
天才蒙蒙亮，鈴鈴的聲音吵醒了她，她閉着眼摸索着按了手機，鈴聲還是在響，她睡眼朦朧看了下手機，才5:45，還沒到鬧鐘的時間，仔細一聽，是家裡的門鈴。
這麼早誰會來找她？起身披了外套，在貓眼看到了來人。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距離昨天的電話，才不過十幾個小時，這人居然跨了七千多公里，來到了她的身前。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我沒事嘛。”葉昕薇也不察覺自己的語氣里多了點撒嬌的味道。
“嗯，我知道，就是不放心，來看一眼。”林澤嘉的下巴露出了點點青茬，風塵僕僕，樣子少了往常高高在上的味道，反而帶了點不羈。
看着葉昕薇剛剛睡醒的樣子，頭髮柔柔軟軟的披落在肩頭，睡眼萌松，他懸着一晚的心終於找到了歸宿似的。
昨晚聽到她的電話，他一下慌了神，完全不敢想萬一她出事了怎麼辦，他腦海只有一個念頭，當初他應該不擇手段把她留在國內，讓她不能脫離他的視線一秒！
他立馬讓秘書訂了最快到意大利的機票，他要馬上見到她。
即使她說她已經沒事了。
現在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16個小時的人，他覺得他昨晚想捆着她留在身邊的想法真的是瘋了。
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獨立的人格，她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事業，他怎麼能以任何名義困住她呢？
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但是身邊的男人唯有一個他。
“你再睡會兒，這是早餐，我還要趕飛機，明天有個商會不能缺席。”林澤嘉遞過一個紙袋給葉昕薇，已經涼了。
葉昕薇心裡卻很溫熱。
“才來就走？水都不喝一杯嗎？”
“趕不及了，下次再來看你。”林澤嘉臉上帶着一夜未眠的疲態，眼睛卻很亮，“等你回來。”
葉昕薇第一次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回了“嗯。”
打開紙袋，是她朝思暮想的干蒸。
18
離開了兩年，終於回來了。
回來前，他們通了電話，林澤嘉也沒說過來意大利跟她一起回國，他說最近比較忙。說著沒關係，但葉昕薇還是不免些許失落。
經過13個小時的航行時間，回到了熟悉的故土。
不過兩年時間，還是忍不住感慨。
回家真好。
才走出接機口，就看到人潮湧動。
“昕薇，你終於回來了。”李蕊蕊衝過來，抱了葉昕薇一個滿懷。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我故意不告訴你，想給你驚喜的。”
“不是你給我驚喜，是有人給你驚喜。”李蕊蕊指着右前方，葉昕薇隨着她的手指，看了過去。
筆挺的黑西裝，裡面襯着白襯衣，領口系著黑白斜紋的領帶，一本正經的男人正抱着一束很大的紅玫瑰，緩緩向她走過來。
“你說，你這輩子都不要做我的女朋友，所以我想請你做我的老婆。”他說得很平靜，尾音的顫抖卻出賣了他。
林澤嘉拿出一顆戒指，古老的花紋，鑲嵌着兩顆紅寶石，單膝跪在葉昕薇的面前，舉高了戒指，“這個戒指我兩年前就定製了，就是送你去意大利那次，它寓意着一生一世一雙人，葉昕薇，你願意嫁給我嗎？”
葉昕薇看着眼前的男人，想了很多很多往事，他從前是那麼的混賬，她是真的想過這輩子都不理他的，可他這幾年的深情她也看在眼裡，她愛過，也恨過，嚮往過，執念過，此刻她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但是錯過了這個男人，她會悔恨終生吧。
愛就愛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你怎麼那麼老土呢。”葉昕薇嬌嗔着，“快點起來，很多人看着呢。”
“那你答不答應我？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
葉昕薇幸福地笑了起來，把她的左手伸向了戒指前。
19
結婚當晚，葉昕薇很累地睡著了，睡得很沉很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了她跟李林景結了婚，生了小孩，還跟林澤嘉做了幾十年朋友。
林澤嘉自從年輕時跟家人安排的聯姻對象離婚後，就沒有再娶。
葉昕薇跟他做了一輩子的好朋友。
她問過他為什麼不再娶，他說他在等一個人，她不知道他在等誰。
她這一生雖有遺憾，倒也算美滿。
她在臨終前最後一次禮佛，無關自己，關乎他，她許了個願，“希望林澤嘉下輩子不再孤苦，能與他等了一輩子的人攜手一生。”
第二天早上，她清醒過來明白了，原來林澤嘉要等的人就是自己，他這一輩子要攜手的人就是她自己。
真好，一切還來得及，一切都剛剛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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