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納妾。”
“那就納一個吧。”
我眼角也沒抬一個,繼續手上的鴛鴦刺繡,再過幾日便是這人的生辰,我得抓緊些功夫完成才是。
“嗯嗯,那就聽夫人的。”
繡花針隨着這一聲應允,破天荒地刺入我的指尖,
可我卻感不到刺痛,反而心頭湧起一抹酸澀。
這可不是他頭一次說,但卻是頭一回答應的,
以往他總說我不粘醋,不在乎他,
可今日他回應的這般乾脆,是不是代表他不在乎我了呢?
說來也是,他當初不過是念在我父親救過他的情分,才娶了我這麼一個沒錢沒勢,身子骨又弱的女子,
這些年,他待我也算不錯,四處請名醫給我醫治,即使我柔弱不能自理,他也未曾嫌棄半分,
他很好,確實應該尋一個好姑娘伴他一生。
我瞧着手帕上慢慢暈開的血跡,其中一個鴛鴦似倒在血泊中,
盯着就出了神,連他何時離去的也不知道。
過日,他帶回一位女子,
她長得很好看,跟朵嬌花似的,更重要的是她性子開朗,與我這個將死之人截然不同,
不到半天的功夫,她就與府內上下的人都打點好關係,
她喜新鮮,又有各種的奇思妙想,別說他喜歡,就連我也喜歡,
但這樣的人,又豈會甘心為妾?
果不其然,在傅旬外出行商當日,她就以請教府中事務的名義約我到湖邊,
她選擇沒人的時候推,我配合地不叫出聲,
順着府里的湖道我成功逃出困了我五年的牢籠,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肆意享受真正活着的感覺。
這些年來我一直盡心儘力當好傅家大夫人的角色,不敢亂說話,不敢做錯事,生怕暴露我卑微的出身,以及擺不上檯面的禮儀,
可這不是真正的我,
我討厭這般小心翼翼,須臾奉承的自己,
不過,從今日起,我重生了,李嵐一重生了。
上岸後,我將衣衫稍稍晾乾,就往銀庄將這些年看病的銀票取出,買了一張假人皮面具,坐船走水路往南方而去。
傅旬對我很大方,這些銀票足夠我在偏僻的鄉村置一間小院,過種菜養鴨的生活。
我一心規劃未來,一不留神與突然從橫道而出的男子撞個照面,
他身上的蘭花香讓我為之一怔,我急切地別過臉,試圖就此含糊過去。
怎知他伸手將我攔下,語氣輕柔問道:“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
我二話不說直接揚手朝他的臉上落下一巴掌,壓着嗓子訓道:“流氓。”
我捂住發抖的右手,匆匆離去,
我是有些生氣的,但我不知生的什麼氣,
明明是我應允他納妾,明明是我要棄了這麼多年的情分,明明他很好,
不,他不好,
他是謙謙君子,向來待人溫柔,
可我見過他殺人不眨眼的模樣,
這麼多船隻,我偏偏選擇這條,還真是要命,
但願此番離去,此生不復相見。
日落西山,我實在憋不住,思來他不會在外頭守着尋我算賬,
我就提起膽摸索着尋如廁地,如廁過後,在回房間之時,我瞅見他的護衛一閃而過,
這是他收集消息的護衛,想來是知道我掉下湖,不知他聽到之後會有何想法。
我躡手躡腳來到他的房間,不敢湊近窗戶,只貼着耳朵儘力聽清裡頭的話語。
“誰害的?”
“據府里人說,是夫人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不可能,花三倍的錢讓船回去。”
“是。”
什麼?回去?
我才不要回去,本來我就岌岌可危,回去豈不是作繭自縛?
不就是錢嘛,我還能花四倍的錢讓船繼續行駛呢,
只可惜我愛鳧水,這可是花五倍的錢也買不來的快樂。
我輕手輕腳而回,在船邊掛着的衰衣上扒下些許茅草將銀票裹緊,
隨即在外頭包上一面巾帕,最後方揣回懷中以防萬一。
過上一會功夫,船果真拐彎要調頭返回,船上不知情況的乘客紛然吵鬧,
我趁着這股熱鬧勁,往下縱身一躍,濺起的水聲淹沒在吵雜聲中。
幸是炎夏,海水不至於太涼,
但卻異常迅猛,或許也有大船調頭掀起的波浪緣故,好幾次我都差點被狂浪捲入其中,
太可怕了。
黑夜中我不大能認清方向,體力逐漸被透支,我只能順着水流往下,
就如一朵無根的浮萍,隨遇而安。
日漸東升,我浮到一處淺灘,這還未來得及歇息喘氣,視線就被不遠處一漂浮物給吸引住,
我使勁搖頭晃腦,儘力將垂在睫毛處的水滴給晃走,
再次望去,只見傅旬飄在湖面,衣衫被枯木勾住,在他的周圍沁出一片血跡。
——
我要救他!
這個念頭隨着我不安的情緒愈發強烈,
我重新紮進湖面,將他從枯木上解下來,帶回淺灘。
他的額間受了傷,除此之外,身上完好,
難道是船上的乘客不滿,在推攘之間他被推下海?
但以他的武功,還有身邊的護衛,應也不至於。
難道是那條船上早已埋伏殺手,他雙拳難敵四手,最後選擇跳海自保?
又或者說那護衛心懷不軌,兩人交手之時,他不小心失足落水?
不行,我不能再胡思亂想,
等他醒來,一切皆可明了。
我收起心思,着手扒下他的外衣,順走他懷中的小錢袋,再往淺灘靠近湖邊的方向蹭上一手細膩的泥沙,朝他的臉上抹去。
我連攙帶背的將他帶離此地,幸在路上碰見一輛要往城裡趕集的牛車,
花了幾兩銀子,我們與貨一同被送進城。
這車夫也是個熱心腸的,瞧着我和傅旬狼狽不堪,就多嘴問了幾句。
但他既然問了,我就不好不順着他的話編一編,
他聽的動容,說要替我們姐弟倆尋一處好地方落腳,我激動地從錢袋子里掏出一粒碎銀以示感謝。
最後他將我們送到一處較為偏僻的小院子,
那位大娘見着我們臉生,衣衫狼狽,生怕會惹上事,不願租借,
但瞧着我願意多出一倍的價格,她就屁顛屁顛地給我請大夫去。
若是幾日的落腳,客棧應是首選,
但對於情況不明的傅旬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人多嘴雜。
大夫很快就來了,待我還算客氣,興是聽說我出手闊綽的緣故,
“姑娘,令弟身子並無大礙,只是這額間有傷,腦後或有淤血,不記事也是有可能的,先吃幾副活血化瘀的葯,醒來時再喚我來瞧瞧。”
“謝大夫。”
我接過藥方子,付過銀兩就閉門送客。
這院子雖小,但卻有後門,我記住藥方子上邊的藥材,就在後門處找一個看上去靠譜的小乞兒,
給一兩銀子讓他給我抓三副葯,葯抓回來再給他二十文當跑腿費,
他應下了,也算實誠,還帶回一小串銅錢,
我悉數接過,掰下二十文給他,與他約好明日抓藥的事,就關上門。
都說久病成醫,我沒病,但每每與名醫交談之時,我總能學到些東西,
我將藥包逐一打開對照,確認無誤之後才拎進小廚灶熬煮。
等待時刻,我掏出懷中濕透的巾帕,裡頭的茅草被浸的濕透,最外頭的銀票濕了大半,
我小心將之掰開,放到灶上烘乾,
等傅旬那個王八蛋醒後,我要狠狠敲詐他一筆才行。
傅旬在三日後醒來,
“你...我們是不是見過?”
我下意識拂上我的臉,“別廢話,我救了你,不求別的,我要三千兩,我們之間就兩清。”
“救了我?”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服飾,在放眼四周,眉間微蹙,“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本是在船上的,遇害被我救了。”
“船上,我在船上?”
我稍作一愣,回想大夫曾說過的他可能不記事,我小心試探道:
“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我的頭好痛,好痛。”
他抱頭滾床,我驚得跑到外頭讓大娘去尋大夫過來,
大夫一番施針後,方開口言道:
“姑娘,令弟腦後也受到碰撞,一時不記事也正常,我已為他施針緩痛,你照着新方子抓藥,也多與他說說往日的事,能恢復得快些。”
他說的話在理,但我總覺得他有一種不合時宜的喜色,就連新方子上的字都有些飛舞,
難道是因為能夠繼續賺我的錢而開心?
“姐姐。”
“誰是你姐?”
傅旬被我的氣勢唬住,聲音也低了下來,“剛才大夫與你說話的時候,稱呼我為令弟,這樣,你不就是我姐姐嗎?”
“你這腦子倒轉得快。”
“當然,我、”
我直接湊到他的眼前,雙眸直愣愣地盯着他,
“你是裝的吧?”
——
傅旬的眉心再次蹙起,半會輕笑一聲,聲音如朗月清風一般,
“姐姐,我是不記事,但我不是腦殘了。”
話落之時,他的嘴角依舊噙着笑,眸光中的寵溺之色嚇得我立馬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他的話讓我一時無言以對,他的臉更讓我一時不敢相看,
想起第一次相見,
他一襲水墨白衫,長身而立,手裡撐着一把畫繪蘭花的骨紙傘,
溫潤如璞玉,端莊,周正,
毫無徵兆地掠走我第一次心動,
卻讓我本就不缺的自卑心愈發泛濫,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也不敢奢望,
地上的泥竭盡全力方能窺一眼天上的雲,
而天上雲只需稍稍低頭便能瞧見一大片地上泥,
雲泥之別,天差地別。
“我...我出去一趟。”
這已是三日功夫,傅家應也是到處尋他,出去打聽一下總會有消息,
我不該再留着他,他有他的路,我也有我的道,
他該與那適合他的女子白頭偕老的。
我提步欲離,手卻被抓住。
“姐姐,我怕。”
“你怕什麼,你這一身武藝上能斗土匪,下能治流氓,你是不記事,又不是腦殘了。”
我沒想到竟能這麼快就將這話給還回去,
心頭的微喜稍稍沖淡苦澀酸楚,不至於太難受。
傅旬並未將我的手鬆開,只溫柔地問道:“原來我竟這般厲害,姐姐,我是誰,又叫什麼名字?”
“你姓王,在家排行第八。”
“王...八?”
我心虛地別過臉,緊咬住下唇強忍着笑意,
他就是一隻王八,就算長得帥,也是一隻帥王八。
“那姐姐呢,姐姐排第幾?”
“你管我排第幾,一日是你姐姐,你就得稱我做姐姐。”
傅旬乖乖地哦了一聲,但目光始終黏在我的臉上,炙熱,真誠,
對比之下的我很是不堪,渾身泛着流氓痞子的酸臭之味,
我還是逃出來了。
經幾日的聯繫,我與那小乞兒也還算是熟絡,
在他的指引下,我尋到本地一處買賣消息的隱秘之處,價格雖高,但消息可靠。
我極不舍地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來,最後只剩下十多兩碎銀,
傅家大夫人與大老爺皆是命薄之人,
一個失足墜湖,一個失足墜海,
傅家現由傅家二爺和大老爺的小妾接管,
操辦喪事,掌管財權,
這傅家,是要變天咯。
我重新梳理剛才聽到的話,腳底升起一股寒意,瞬間遊走全身,
這就是一場陰謀,
只是不知傅旬若知道那位小妾打着這個心思,會不會惱火,畢竟這可是他唯一帶回家的女子。
我苦悶地抓牢碎銀,到市上買了一隻雞和幾把蔬菜,最後一咬牙,請了一個新大夫回家。
這新大夫果然與舊的不一樣,
瞧着就靠譜多了,一開始我是這麼覺得的,
但後來他的眉頭皺得都能擠死蒼蠅,搖頭嘆氣不止,
更甚認為傅旬這病沒個三五年好不了,
我就趕緊將他轟走,再讓小乞兒去藥鋪抓新方子上的葯。
“你還站着做什麼,快劈柴,我要做飯了。”
“劈柴?我好像不會。”
“怎麼不會,你這手...咳咳,你這手一看就是做苦活的。”
我迅速將斧頭遞到他那修長白皙,無繭子,養尊處優的手上,
生怕給慢一點,我就會不忍心。
“哦,我聽姐姐的。”
傅旬舉起斧頭,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的確不會劈柴,要麼就弄飛,要麼就削皮,
總是做不好一刀兩斷。
我接過斧頭,耐心示範着如何更快更准地將木柴劈開,
“可瞧清楚了?”
我看向傅旬,卻被他眼底升起的趣味給弄的心虛,就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似的。
“姐姐既會劈柴,又會鳧水救人,一點也不柔弱呢。”
柔弱二字,我聽出了些許諷刺,
他是真的不記事嗎?
兩個大夫會不會被他收買?
但他身上的錢不都被我收走,難道還藏着些?
我放下斧頭,再次湊到他的跟前來,
伸手就將他抱住......
——
傅旬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這樣做,他身子一僵,手足無措,
而我則趁這機會對他進行一番搜刮,
可搜是搜了,倒沒刮到什麼,
沒有錢,又是人生地不熟的,
他應是沒有這能耐將兩個大夫都收買的。
“姐姐。”
我聞聲仰頭便對上他一臉委屈,心不由有點虛,
“額...我這是量尺寸,明日好為你去買一套新衣。”
傅旬的臉上復而揚起笑意,
“姐姐,要不我退去這外衣,讓你量准些?”
“不必,我心中有數。”
成親這麼多年,他身上的每一寸我都銘記於心,像是刻在心尖上的烙印,想忘都忘不掉。
“謝姐姐。”
“這錢你可要還的。”
他的嘴角稍稍愣住,但很快就欣然點頭,
這副成熟懂事的模樣讓我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這些年我都是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現如今他落難,我總該要多照顧他才是,
可我偏的是個心眼小的人,
他既是納妾,要將錢往外使,我分一點又能如何?
我知道我會遭到報應的,
果然,來的很快。
轟隆轟隆的雷聲將我從睡夢中拉出來,銀蛇一般的閃電透過啪啪作響的窗戶直竄而入,
毫不留情地勾出我心底深處最痛苦的回憶,
我蜷縮在被窩,即使悶出一頭汗也不敢動彈,
但雷聲不願放過我,一個極響的光天雷就在屋頂上響起,
我被嚇得叫出了聲。
“姐姐?”
聽到傅旬的聲音,我才冒出小腦袋來,他已站到我的床邊,
黑夜中我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得他輕聲地說了一句,“我怕。”
我正要回他,卻被再次爆響的巨雷唬的直往他的懷中去,
他柔柔地拍着我的後背,一如這五年來他在暴雨天哄我的這般。
“你才不怕。”
許是在他的懷中,嗅着他氣息,我有些安穩,故也大膽了些。
他依舊柔柔拍着,聲音輕緩,
“我剛瞧着閃電,就想起以前我似摟着姐姐睡的,姐姐怕雷,所以我就過來了。”
這可能是他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吧。
我爹娘就是死在這樣的暴雨天,我記得那天的雷聲很大,掩住那幫歹徒行兇的聲音,
他們是因為救了傅旬而被報復的,
傅旬趕來的時候救下被藏進箱子里的我,帶着我去報仇,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殺人,果斷,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後來他娶了我,我知道他是出於內疚,他一點也不喜歡我,
成親五年,他只在一次被下/葯的時候與我行過周公之禮,此後便是規規矩矩,
我也學着識趣,裝身子骨弱,與他保持着距離,
除了在每個暴雨天他來哄我相擁而眠外,不敢有多逾矩。
興是有他在的緣故,又加上這些天的緊張勞碌,我一覺睡到自然醒,
這才伸個懶腰,就猝不及防地被撈回懷中。
一道沙啞卻纏綿,喚着姐姐二字的聲音帶着早晨的慵懶融入我的耳膜,
我的半邊身子登時酥掉,我旁邊躺着的是什麼,蠱惑人心的妖怪嗎?
他許是見我沒回應,就湊到我耳邊來,柔柔喚了聲,
“姐姐~”
熱息入耳,酸癢之勁卻在腰間,很要命。
“你幹嘛。”話語中竟帶了些嬌膩之感,我立馬在心中狂罵傅旬這王八蛋。
“姐姐今日要做何事?”
“家中貧困,得到外頭找些活計。”
“貧困?”他伸手撩開我的衣衫,笑着將裡頭藏着的巾帕取出。
我驚得立馬將之奪回,心跳的極快,如做賊心虛一般藏回去。
“要想生活過得去,錢就得有進有出,這可是壓箱錢。”
傅旬的腦子總會好的,到時他自有法子做回他的傅家大老爺,
而我就只能依靠這些錢過餘生,所以得將花掉的錢補回去,尋的一條生財之道才是關鍵。
“哦,那姐姐想要找些什麼活計?”
“我想尋些刺繡的活計。”
傅旬安靜下來,我正要詢問他有何不妥之時,
他說話了。
“姐姐帶我一同去吧。”
“不可,你...你...你留在這裡。”
他既是被害的,也不知這城裡會不會有傅老二的眼線,若是發現,定會將他往死里害。
“帶我嘛,”他直接湊到我的肩窩,撒嬌地蹭了蹭,“好不好?”
“好。”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真是糟糕,這大男人的撒什麼嬌呢?
我帶着傅旬先是到小乞兒引薦的店中買了一條假刀疤和兩套衣服,給傅旬貼上後才繼續逛街。
這才要朝綉庄而去,傅旬突然發聲,
“姐姐,我覺得你買一匹布來做衣服比較好。”
“為何?你想讓我做衣服賣?就單我一人,耗費幾日功夫不止,也不知她們收不收,風險大。”
傅旬點點頭,微笑道:
“我剛才聽着他們的口音,猜測是在懷安一帶,此地女子刺繡功夫不弱,但衣衫亮點不足,往往都是京中過時的風格。”
“繼續。”
“就剛姐姐替我挑選衣服的時候對衣料,款式以及價格的估計,我相信姐姐有這個引領潮流的能力。”
我抿住唇,心中依舊懷怯,以往我都是做着解悶的,並未得到市場的驗證,
我一時拿不定主意,一連進了十來間綉庄,刺繡的價格果然低的要緊,
養家糊口自是行不得的,再三考慮,我又掏出一張銀票到銀庄兌換碎銀,
一咬牙,買下三匹布料不一的布匹回去。
——
將布匹買回去之後,又結合在綉庄見到的款式,我的腦海中很快就有了雛形,迫不及待就動手裁布。
傅旬在一旁給我扇扇子,不時又給我一些行商時的見解,我動手更加利索了。
最後我還是花了五天的功夫製成兩套成衣,
雖說夏季的款式簡單些,但我着重在裙、袖、襟,腰帶等位置做出亮點,故也多耗費了些功夫。
我按着小乞兒打聽到的較為有實力的綉庄走去,
那是個女店家,一見到我拿出的兩套成衣,雙眸發亮,
但對於懷安來說,這畢竟是一種新潮,她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能賣個好價格,或者說是賣得出去,
我們最後相商,她先付我八兩銀子,會將我這兩套成衣掛在店鋪最顯眼的位置,兩日為期,
若成,便繼續合作,若不成,這八兩全當是這兩套成衣的價格。
從綉庄出來,我順道將那位舊大夫給請回去,他依舊是憂中帶喜,
不過他言傅旬的病情有所好轉,用藥無需太頻,三日一副葯便可,
我由衷地高興,
偏的他又讓我給傅旬說說往日之事,以助於恢復,
我便將他送走了,
這若說往事,怕是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到時候恐怕會被抓回去,
更被那人問責,說我怎麼明明兇猛如虎,卻要裝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到時候當真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才不要,自私就自私點吧。
晚飯過後,我稍作洗漱就趕緊回床歇息,以解這麼些天的勞累,
但這剛歇下,隔壁一陣轟聲急急將我從睡夢中拉出來,我揉揉睡眼,但鬧聲依舊,難道是遭賊了?
我慌亂地取出床褥下防身的匕首,腦海中不停閃過傅旬與賊人拼搏的畫面,
越想越慌,就連下床的腳都有些軟,
突然,鬧聲停了,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疾步打開房門,慶幸見到傅旬,活的傅旬,但一臉委屈的傅旬。
“姐姐,我的床塌了。”
“啊?怎麼回事?”我將匕首放好,欲要提步朝他的房間去。
“是耗子,好大的耗子。”
我嚇得下意識朝他的身上跳去,我小時候被耗子咬過腳趾,我依然很清晰地記得在黑夜中我與它對望的那一瞬間,
“啊!!!”
傅旬一手托住我的屁墩子,一手柔柔地拍着我的後背,“姐姐別怕,它們都被我處理掉了。”
“們?”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似乎處在驚慌的時候,人的嗅覺會異常靈敏,我彷彿在傅旬的身上嗅到耗子味,
不由地說出了口,傅旬也跟着嗅了嗅,溫柔道:“嗯嗯,姐姐好香。”
“啊?我...我...”
一股羞怯之流登時在我的臉上遊走,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與傅旬的動作有些過於親密,於是就扒拉着要下地,
“姐姐,沒想到這還有一隻,就在這裡。”
“什麼?!”
我驚得重新圈住傅旬的脖子,全身的細胞都在抗拒的吶喊道:“趕走它啊,快啊!!”
我不敢看,只感受到傅旬往角落裡踩了踩,耗子的叫聲讓我頭皮發麻,驚顫不已。
“死了,我們進屋,就看不到了。”
他說著就抱着我進屋,緩緩將我放到床上後,語氣輕緩道:
“我剛出了些汗,想來是沾上耗子的味道,我先洗漱,姐姐先睡吧。”
“誒,你去哪洗?”我後怕地拉住他的袖子。
“就在姐姐屋裡,別怕。”
他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腦瓜子,就往前去,二話不說就退去衣衫,
我當場一個驚住,我是不想看的,但我的雙眼不聽話,它死活不肯看別處,我沒別的辦法,只能越睜越大。
眼前很快便是一片光景,傅旬走向木桶,
我正要勸他裡邊的水是我剛用過的,但因兜不住嘴邊的哈喇子,就這樣看着他走了進去。
“姐姐,我的衣服都在隔壁...”
“這...這...”我一想到那些耗子屍橫遍野的場景,立馬就打了兩個寒顫,
我急忙從昨日剩下的布料里取出一塊較完整的,扔了過去,“你就用這個圍住那裡好了。”
傅旬眼疾手快將布料接住,一臉純真問道:“圍住哪裡?”
“你...你愛圍住哪裡就圍哪裡。”
我心慌地躺下背過身去,這王八蛋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等上半會,我只聽得他出水的聲音,繼而他就躺到旁側來,果然有點香。
他躺下之後就沒說話,我擔心他剛洗漱完就歇息會染風寒,就轉過身來,
怎知他竟睜着眼看向我,“姐姐找我?”
“額...我...我想問明日給你慶祝生辰。”
我有點慶幸腦子轉的靈活,才不至於太尷尬。
“生辰?明日是我的生辰?”
“不是,前兩日是你的生辰,但我忘了,所以就想補給你,你想要什麼?”
傅旬簡單地哦了一聲,就往我這邊挪了挪,輕道:“我想要姐姐...”
他的聲音有點低沉,在這樣寂靜的夜晚,聽起來異常的蠱惑和迷人,
我激中帶慌,
“陪我去趕集。”
“啊?”
他這一大喘氣,差點讓我晚節不保。
“今日姐姐外出的時候,一位大娘和大哥來過,那位大哥說他是那日載我們來的,覺得我們姐弟太慘,就送了兩隻雞過來。”
“噢,難怪多了兩隻雞,那你說的趕集是?”
傅旬揚起嘴角,微笑道:“那位大哥是從鄉下拉東西出來賣的,但他都是隨意賣的,可在懷安偏北,是商人聚集地,”
“他們有些商人是往京城去的,賣的價格自是翻上十幾倍,我想將大哥的貨買下,再轉手賣給他們。”
我激動地坐起身,當初我就聽他說過傅家的發家史,
一開始傅老老爺就是這樣,通過賺小差價,一步步賺大,買鋪子買莊園,
而傅旬作為長子,自幼就隨着,這商業頭腦自是不差,談判技能也是不缺的,
這個計劃我看行,
我不帶猶豫地應下了,
一覺醒來,我滿腦憧憬今日要掙小錢錢,突然就瞧到手上握着那塊本來圍在傅旬那裡的布料,
不對勁,這太不對勁了。
——
我儘力回想昨夜之事,我記得與他談話之後就睡了呀,
難道是我半夜控制不住就...就...
不會吧,我就這麼禽獸?
我瞬間就慌了,着急地要將布料放回去,試圖掩蓋我的罪行,
我怯怯地轉過身,聞着傅旬平穩的呼吸,
就將手輕輕往下挪,可越往下,心跳越快,
指尖觸到那滾燙之物的時候,我下意識將手抽回,
動作之大,被當場抓包,
“姐姐,你這是在?”
傅旬的神情無辜極了,伴隨着剛醒來的沙啞聲,
更襯的我像個連禽獸都不如的惡人,
“我...我...在找東西。”
“哦,那我幫姐姐找吧。”
他的手開始往下,曖昧氣息立馬在這小小的薄被下蔓延,
我心慌情亂,急忙解釋不用,就要下床去,
怎知被被子纏住腳,一整個直往傅旬的身上撲,
大眼瞪小眼之時,我感覺我這短短一小會就將半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傅旬笑了,
比照進的太陽光更加耀眼,
“姐姐,你的臉很紅...”
我本就覺得臉上發燙,沒想到竟透着假人皮面具都能被看出來,
這下,更加不自在了。
“姐姐真可愛~”
他的語氣喜中夾雜着寵溺,雙眸飽含柔情,
我急切捂住他的眼睛,翻身下床,生怕慢一秒就會忍不住獸性大發。
我們稍作洗漱收拾之後,就按着昨日傅旬所說的先將大哥的貨買下,再拉到北邊去賣,
一整天的功夫下來,全靠傅旬的嘴皮子從中商討周旋,
共賣了二十三兩,除去給大哥的七兩,我們賺了十六兩,
這雖是不能與傅家一日的進賬相比,但對於我們現在的處境來說,是筆不錯的收入。
將車推回來後,我們就到外頭下館子,
今日是花燈節,在我們吃飽之後,人群比來時多上一倍,
擠擠攘攘的,好不熱鬧,
此前在京城的時候也有,不過我不敢出去,只因怕落人口舌,
埋汰我這個不懂大家閨秀禮儀的傅大夫人,
現如今想來,倒還真是笨,
人能將自己的一生過好已是難得,又何必去在意別人的看法。
我重重舒了一口氣,頓覺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提步就要往前邊熱鬧的雜耍去捧場,突覺手上一暖,
低頭一看,我的手被包圍住,
傅旬他...牽我的手了。
印象中他牽我手的次數屈指可數,幾乎都是出於場合的需要,
唯一的一次十指相扣還是他被下/葯那次,
他應是感受到我的疑惑,溫柔地解釋道:
“姐姐,我怕走丟,牽住姐姐的手,就不怕了。”
他說的坦然,見我沒回應,更甚直接張開五指與我十指相扣,
他的手心很熱,我的臉很熱,
看來今夜這雜耍,是看不進去了。
過日我便到綉庄去,女店家一見到我,就激動地拉住我說個沒停,
原是她前日剛將成衣掛出,就被買了,
她本想找我,但又不知我家住何處,就只能在這干著急,
對於有人買這件事,我自是欣喜,
可她的意思就是讓我到綉庄來,負責出出主意,監督綉娘之類的,
她給出的條件不錯,保價和賣出的提成很可觀,
但我若是一到這裡來,傅旬就要獨自在家,我不太放心。
我回去將此事說與他聽,本以為他會不樂意,
豈知他拍掌叫好,鼓勵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至於他,可以找那位大哥一同商議去賣東西,這樣的話,不會太閑。
我們一致商定後,我就到綉庄去幹活,
因有着新靈感,我一埋頭下去就忘了時日,
直至入夜才從綉庄出來,沒想到傅旬在不遠處等我,
我的心頭彷彿吃了一塊甜蜜,一日的勞累隨着他的出現都消散了,
我提步就跑過去,“你怎麼會來?”
傅旬嘴角揚起弧度,溫柔道:
“姐姐一個人走夜路,我不放心,就來了。”
他說著就將藏着後背的冰糖葫蘆拿出來,
“給你,老闆說裡頭的山楂不酸。”
見到冰糖葫蘆的時候,我敢肯定,我的眼睛是在發亮,
我最喜歡冰糖葫蘆,因為我在最痛苦難熬的時候,
是傅旬告訴我,吃點冰糖葫蘆,會中和掉生活中的苦,
傅旬是知道的,但,不記事的傅旬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怎麼會買冰糖葫蘆?”
——
傅旬依舊笑着,揚手指向前頭賣冰糖葫蘆的地方,
“你看,她們買冰糖葫蘆多高興,我就想着,或許姐姐也會高興,就買了。”
我欣喜地將冰糖葫蘆接過,
還沒吃,心頭就已是泛起甜意,
以前他也經常給我買,但總是帶着大人關照小孩的感覺,
可今日這串,我卻感受到一絲絲情意,
我想,他對我,是有一點喜歡的。
“謝了。”
我大口咬下一個,糖絲登時在口中蔓延,
好甜,比我以往吃過的都要甜,
我將之遞到傅旬的嘴邊,“你可要嘗嘗?這山楂可不酸。”
他眉心稍蹙,沒有回應,
說來也是,他向來不喜吃零嘴,更說過這是小孩子才吃的玩意,
我再等上一小會,就收回手,
但在我要小口咬住第二顆的時候,
他俯身湊過來,往第二顆的另一半咬去。
唇峰相觸之際,我的心咯噔直響,腦子一片空白,
可下一瞬又因他咬時那微微逾矩的雙唇而弄得兵荒馬亂,
他咬下了,另一半自然落到我的嘴裡。
他笑的很開心,就連眉毛都有些往上揚,
我禁不住,也低下頭,暗暗偷樂,
“你...你...你不是不吃的嗎?”
“我沒說,我只是在想到底要怎麼吃,見着姐姐這麼吃,也就學着這樣吃,這冰糖葫蘆真好吃。”
“不害臊。”
“嗯嗯,不害臊。”
他的應話讓我的嘴角更是止不住,我都感覺快要咧到耳後去了。
“今夜的人也不少,”
他說著就牽起我的另一隻手,“街上買冰糖葫蘆的人也多,萬一弄丟姐姐可不好。”
我抬起頭,他發紅的耳廓登時闖入我的眼,
他應該,對我,是有一點喜歡的。
過後的每一天,傅旬都會到綉庄來接我,
庄內的綉娘聽到他喚我姐姐,就真以為他是我弟弟,
不禁打起他的主意來,
“李娘,你那弟弟可有與姑娘家說親?”
“有,都說過好幾家,不過他不能人事就...”
我點到為止,她們聽罷就尷尬地笑了笑,沒再多問。
我將分內之事做好就出門,一眼便瞧見站立端正,溫文儒雅的傅旬正微笑看向我,
我有些情動,一時不知如何面對他,
就着急地提步往前跑,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風帶走我對他的佔有慾,
我真的喜歡他,是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被他迷住。
我想,我是瘋了,
狂亂不止的心跳驅使着我跑到湖邊,一想到跟在身後的傅旬,
我就有些局促不安,隨意抓起地上的小石塊往湖面扔,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飾些什麼。
“姐姐這是怎麼了?是受欺負了?”
“不是。”
“那是什麼?”
我沒有回應,暗自生着悶氣。
傅旬彎下腰也拾起幾個小石塊,在湖面打起一個個漂亮的水漂,
他沒再追問,只這樣靜靜地陪着我,
最後還是我憋不住,開口說話,
“有人看上你了。”
“誰看上我了?所以姐姐打算不要我了?”
我轉過頭,直撞入他微微泛紅的眼眸,
罪惡感瞬間在我的全身上下遊走。
“姐姐是嫌棄我了,是覺得我吃得多,掙得少,還要吃藥,弄塌了床,還啃了你的冰糖葫蘆...”
他一直絮絮叨叨,我被說的頭越來越低,
“是我,我看上你了。”
他立馬止住了聲,周圍的一切也都跟着安靜下來,靜的落針可聞,
我很緊張,衣袖被我攢得皺巴,耳邊充斥着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我的臉不爭氣地發燙,想來要比那燙熟的蝦還要紅,
他應該...會接受吧...
可突然間,他笑了,
一開始還稍作隱忍,後來就開懷大笑,笑聲爽朗清脆,但卻讓我不解,
他這是在笑我不自量力?
可現在他不是在落魄的嗎?
王八蛋!
我惱羞成怒抬起頭,想着大罵他一場,可他卻先我一步說了話,
“姐姐可有想過,我、為你着迷。”
“啊?”
我滿腦子都在想着為你着迷這四個字,
他將我打橫抱起,先是轉了轉,再朝他說的家的方向去,
這是我頭一次見他如此失態。
hbnYm">——
次日太陽高升,我躲在薄被中不願出來,
傅旬再次喚道:“姐姐,你這樣是會憋壞的,出來吧。”
“我才不!”
一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我的臉就如火燒似的,
我只記得進門之後,我們倆的嘴就沒鬆開過,除了傅旬親...親那裡和那裡的時候,
我還記得床,搖的很厲害,
他...很不正經。
“姐姐若再不出來,那我就進來咯。”
我急的露出小腦袋,他正倚在床頭,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嘴角噙着笑,陽光眷戀地在他身上逗留,將那肌肉線條照個完美無瑕,
上邊還有我留下的一個小紅印,
果真應了那句,白裡透紅。
一見着他,我的耳邊就響起那聲低啞的‘給我’,酥麻感登時從腰間襲上頭,
“你...你快把地上的衣服撿回給我。”
傅旬看了眼散落一地的衣衫,稍稍歪頭,眼角玩味,但又專註勾人地看着我,
“姐姐,我們都這麼熟了,就不必了吧?”
“快啊。”
我有些急,又怕抵不住他這蠱惑的眼神,語氣不覺間帶有一絲嬌嗔。
傅旬欲要起身,但似想了想,就重新落回屁墩子,戲謔道:
“姐姐,我身上也無一物掛着呢。”
“我不看你。”
我說著就縮回被褥中,感受着他起床而發出的吱呀聲,一心想着待會該怎麼穿衣才好,
剎那間,蓋在我身上的被褥被掀開,
我驚訝對上傅旬的眸光,一覽無餘這四字彷彿刻在他的腦門上,
我着急地扒拉着被褥,可下一秒就被抱起,
“姐姐,洗洗吧。”
當肌膚相觸的時候,昨夜的種種再次襲上我的心窩,
可那是黑夜,現在是白天,
就...就...
我很不自在,伸手就要將傅旬的雙眼給捂上,
可他卻已先一步埋頭在我的肩窩,如妖精似的蠱惑道:
“姐姐,真美~”
這誰受得了?
木桶里的水晃得很厲害,一圈又一圈地順着桶邊而下,在地上慢慢暈染而開。
“你背我去綉庄。”
“姐姐這麼累,就別去了吧。”
我打掉他蠢蠢欲動的手,“不行,若不去就是沒交代,這樣可不好。”
一聲低笑從傅旬的口中發出,他的語氣依舊是柔柔的,
“姐姐知道交代二字,挺好的。”
我急切別過臉去,心中發虛,想來我是欠他一個交代的,
成親多年,我就這麼走了,好像不太好。
在去綉庄的途中,我一聲沒出,
一是因為太累,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將來恢復記憶的傅旬,
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本是兩全其美,可...那小妾呢,他不是也喜歡嗎?
胸口這根刺又在隱隱發疼,直接將我所有的壞情緒都帶出來,
我討厭這種感覺。
“姐姐小心,若是撐不住就讓人知會我一聲,我背你回去。”
“嗯嗯。”
午間的時候,我正要與綉娘們一同用膳之前,前頭傳來消息,說是有一小乞兒尋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立馬就想到傅旬出事,
就急忙跑出去,從小乞兒的口中得知,
小院里來了好一群人,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並非本地人。
我的心跳的更快了,
難道是傅老二尋了過來?
糟糕,這一時半刻,我到何處尋人去,
我站立不安,像只燙腳的螞蟻一樣來回踱步,
小乞兒見我這般,便言說他們丐幫可以幫忙,
我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即使不能打,嚇唬嚇唬他們起碼也是可以的,
畢竟那傅老二注重名聲,不願落人口舌的。
我立馬應下,跟女店家交代一聲後就跑回小院,
我帶着他們進入後巷,打算從後門而入嚇那幫人一個措手不及,
我躡手躡腳湊到後門,輕輕打開一門縫,
裡頭果真是黑乎乎的一群人,而傅旬被他們包圍住,
在...在...在悠閑地品茶?
哪裡來的青花瓷茶盞?
他還神情自若地將那條鬆掉的假刀疤貼回去,
倏而自顧自地輕笑一聲,似想到什麼好玩的事一樣。
還有站在他左右的兩人,不就是他的護衛嗎?
這王八蛋,原來一直都在裝!!
——
一股無名的怒火在我的心頭升起,我轉身就跑,
可這才跑出巷口,手臂就被抓住,
“姐姐。”
“放開,你這騙人的王八蛋。”
我使勁甩開他的手,但在甩開的那一瞬間就被重新抓住,
“我怎麼騙你了?”
他的語氣柔柔的,並未因為我發脾氣而惱怒,
這也讓我的氣勢癟了下來,
可一想起他一直都記得他是誰,但卻與一個只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相處相愛,
我的火氣就蹭蹭直上,
對,即便那女子是我,是帶着假人皮面具的我。
“傅旬,你還在裝什麼?”
“原來姐姐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
“誰是你姐?!”
我的聲音有些大,將旁邊那棵樹都嚇得抖擻幾片葉子下來,
但雙腿隨即被托住,一整個被抱起來直壓到牆邊去,
“一一,別生氣了。”
一一?不就是我嗎?
我有些懵,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對,
他竟然知道是我?
傅旬熟練地一手托住我的屁墩子,一手拂上我的臉,找着那個缺口之後,
小心翼翼地將面具撕下來,但因戴的太久,有的地方粘的很緊,撕一下彷彿都能將我的皮扒下來,
我看到傅旬眼中的心疼,
“你的臉都紅了,若是再繼續戴下去,這些就會順着你的肉而長,到時候就再也撕不下來。”
“你騙我,我可不是小孩子。”
傅旬聽着話忍俊不禁,“不生氣了吧?”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與夫人相識已久,夫人的身段,嗓音,小動作我都瞭然於心,又豈會因為換一張臉就不記得的?”
我有些動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你被誰害的?”
“夫人不是知道嗎?”
“是你弟弟...還有...還有你納的小妾!”
一想起他納妾,我就覺得喉嚨橫着一根刺,
就別過臉去,不看他,但嘴上依舊較着勁,
“你這叫引狼入室,活該!”
他噗呲一下笑出了聲,話語輕柔又滿是笑意,
“夫人這是粘醋了?”
“我...我只是表達看法而已,你若是喜歡,多納幾個也是可以的。”
當然,我是客套一下,
要是他真的敢納,我就...就...就再也不理他。
“夫人,看我。”
過會他見我始終別著臉,便哄道:
“一一,看看我。”
我轉過來正疑惑有什麼話需要面對着面說時,他吻住了我的雙唇,
雖只是輕輕一吻,可那股清甜的茶香卻透過唇瓣滲到口腔當中,
清清涼涼的,就如林間流淌的小溪,緩緩撫平我心頭的煩躁,
“傅禮自幼野心就大,父親過世之後,他就因我對他管教嚴而不滿,”
本文來自知乎《甘心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