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一層雨一層涼,她一通電話,他一夜未眠。
不出所料她又和她的那一位分手了。理由依舊是男生不懂浪漫,聊天冷場多於熱烈。
添了“新仇”,不忘“舊恨”。他聽着她的訴說,好似跑神,又好似內心的悸動。沉默良久,他開口說道: “早點休息吧,過兩天有時間了找你玩”。
掛斷電話臉紅心跳,一向憨厚老實的他在心裡不斷審問自己:你想幹什麼?
思緒飄出窗外,去到一群朋友爬山的那天,有她;去到第一次和女生聊起生理期如何緩解疼痛那天,是她。宿舍陽台周圍黑黢黢的,自己的表情是窘迫?是狂喜?是尷尬?他自己也不清楚。
真的只是過了兩天,凌晨五點鐘的他沒有絲毫倦意,縱使昨晚想了很久,迅速洗漱刮鬍子,他不希望今天出任何岔子。
換上衣櫃裡面最“體面”的衣服,走出宿舍兩步就喃喃自語道: “沒事的,早上涼白天就暖和了。”到宿舍一樓的大鏡子前,停下腳步看着自己滿意地笑了,他不僅封建,還是個涼薄寡淡的人。
出了宿舍,大口呼吸這微涼的新鮮空氣,快步向前走着,不經意間被樹葉上的露水打濕了頭髮,瞥見一兩個晨跑的人,他心裡打趣道:我想方設法出來是有大事要做,你們大早上閑着沒事出來跑步?
他拿出口袋裡的車票,瞬間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深吸一口氣快速跑了起來,跑向校門,跑向車站,跑向光。剛到大學沒多久,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生活方式,他沒什麼新朋友,沒有興趣愛好支撐他加入任何群體,一切的一切,讓他這個踏實本分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今天,他要“瘋狂”一次。早上六點多的火車,七點多到達她的城市,不遠,但對他來說,能到這裡可是跨越了太多。坐上第一班公交趕到她的學校,有些顫抖地撥通了她的電話: “我在你們食堂這兒呢,你起床了沒?一起吃個早餐吧”。
一口氣說完想好的所有話,生怕卡頓而顯示出自己的忐忑與不安。
她愣了好幾秒說: “你怎麼來了?這麼早!”聽她的語氣里驚訝多於驚喜,沉着壓過激動,他鬆了一口氣,也嘆了一口氣,說道: “周末嘛!沒啥事兒,說過來找你玩的,對吧!
她笑着說: “那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就過去找你。你還沒吃飯吧,我們食堂手抓餅很好吃,你可以先嘗嘗,不用等我了。我一般不吃早飯,你先吃,我待會就過去。”
他們走着聊着,時間把他倆扔在一旁自顧自往前走,轉眼已經接近中午。她說我想喝酒,他愣了一下,看向她,她眼神有些空洞,嘴角也不再上揚。食堂里三三兩兩的人,不冷清也不聒噪,這句話卻尤為刺耳。
他買了女生愛喝的Rio,自己常喝的青島,價格較貴的黑啤,外觀討喜的清酒。隨便吃了兩口,他試探性問: “要不少喝一點?”然後他就見到了另一個她——感性、脆弱的她。
第一次見她哭,他慌了手腳,他顫巍巍地輕拍她肩膀,就像哄小時候的妹妹睡覺一樣。
送她回宿舍的途中,她鞋帶開了,蹲下去幫她系好鞋帶,然後又攙着她向前走,不似周圍那些情侶一樣你儂我儂。
他看她難過,也跟着悲傷,彷彿,他多悲傷一分,她便能輕鬆一分。
宿舍樓下,兩人對望數秒,他都沒有拉一下她的手。
很多年過去了,他步入工作崗位,同事們也算比較喜歡他,閑聊的時候總是會說:他啊!是個分寸感很強的人呢!
我想也是,他是個分寸感很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