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第一章母親不在家的日子（連載3）

03
鳥叫聲把我從熟睡中吵醒，睜眼天已大亮，看父親立在他睡的小床前用手按着胸部，眉頭緊皺着。

我一咕嚕翻下炕，鞋都沒顧上穿。爸你怎麼了？父親沒回答我，只是用手指了指他的茶杯，我趕快給茶杯里續了水端給他，父親連喝幾口，示意不再喝了，我接過茶杯放在桌上，看父親的眼睛看向錄音機上放的救心丸，我趕忙拿起擰開瓶蓋，把米黃色的丸子倒在父親手心，一股刺鼻的麝香味直鑽鼻子。

父親的手有些發抖，一粒掉在了地上，我快速撿起又放在他手心裡，父親吞下五粒藥丸示意要躺下，我拽過一個枕頭放平，父親穿着鞋順着床邊慢慢斜躺下，眼睛微微閉着，眉毛緊鎖，此刻他在忍受着心臟不適帶來的痛苦。

拿件衣服輕輕的蓋在父親身上，一句話也不敢多問，只是默默的注視着父親臉上的表情，心“呯呯呯”地亂跳。母親不在家，弟弟去工地幹活了，我緊張的頭上直冒汗。

父親的心臟病好多年了，一直靠藥物維持着，前幾年犯的厲害，每年得住幾次醫院，近兩年稍微好點了，只是氣喘吁吁地不能說話，所以他就很少說話了，聽母親說這段時間心臟再沒犯過，只是胃裡有些不舒服。若母親知道父親又會犯病，她是萬萬不會去鑲牙的。

屋裡靜靜地，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父親好像睡著了，我獃獃地坐在沙發上，眼睛盯着父親，腦子裡似乎亂的沒有了頭緒，卻又是一片空白。

過了喝一杯茶的功夫，救心丸好像起了作用，父親似乎不太難受了，他動了動身子，我以為他想起來，就去扶。“爸你是不是想喝水？”父親搖搖頭，然後吃力地說 :“莉莉我給你安頓個事……”我機械地湊近身子，點頭示意我在用心聽。“我感覺我快不行了，趁我清醒我要靠咐你一件事……我這輩子沒遺憾了，孫子有了，重孫子也抱上了……我最不放心的是你媽，跟了個我——城裡人，沒想到又下放到了農村，福沒享一天，倒受了一輩子的苦……”

我看見父親眼角有淚，因為氣喘吁吁他說話很吃力，說得也很慢。他停了停又說：“那天我……走了，你們姊妹把你媽照看好，一年能抽出空就多……回來兩趟，陪陪你媽。你媽身體好的話……就領去你那裡轉轉，你媽守着我那裡都沒去過……”

眼睛裡噙滿淚花，我強忍着不讓它流下，我想安慰父親，說爸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的，可我不敢出聲，我怕一出聲，我會失控哭出聲來。

漸漸地父親不再說話，似乎睡著了。
……

夜很長，父親在小床上睡得還算安穩，月亮很亮，透過窗欞照在炕上，我完全沒有了睡意，屋子裡悶熱，好想去院子里坐坐，看看滿天的星星和玉盤一樣的月亮，就像小時候那樣坐在檯子上數星星看月亮。又怕驚動了熟睡的父親，只好靜靜地躺在炕上隔窗望月，想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