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走到一處高山腳下,湛厚誠抬頭望去,只見山頂雲霧繚繞,頗有幾分仙氣,便向當地的土人打聽。一位白鬍子老漢告訴他,山上住着許多隱者,據說山頂上一年四季如春,繁花似錦,不過道路難走,當地人都沒有上去過。
湛厚誠來了興緻,把行李安置在附近的客棧里,吩咐書童照看行李和馬匹,第二天一大早,獨自一人上山而去。
攀爬了一整天,眼看快要到了山頂,卻無路可走,到處都是亂石,把上山的路堵死了。天色漸暗,下山也來不及了,湛厚誠發現了一處山洞,便躲進山洞裡安身。
等到湛厚誠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艷陽高照。他發現洞里透出亮光,便循着光亮走去。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出了洞口,眼前豁然開朗,又是一片景色,草木翠綠,繁花似錦,雲氣飄蕩,宛如仙境。
湛厚誠大喜,信步走去。過了不久,到了一片樹林,忽然聽見裡面傳來聲音。他循聲走過去,只見一塊草地上,盤腿坐着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他的面前,放着一隻葫蘆,不遠處趴着一隻蠍子。
只見蠍子個頭很大,渾身黝黑,泛着青光,難得一見。老者不住地用草根撥弄着它,趕它進葫蘆。蠍子似乎不願意,不斷地用兩隻大鉗子,抵擋着草根。老者很生氣,不住地喝罵,聲音就是他發出的。
湛厚誠站在旁邊觀看,過了好一會兒,蠍子終於被老者用草根撥弄進葫蘆里。老者趕緊將葫蘆口塞住,禁不住手舞足蹈起來,活脫脫像一個小孩子。湛厚誠開口問道:“老爺爺,你把蠍子裝進葫蘆里幹什麼?”
老者回頭看着湛厚誠,兩眼放光,說道:“讀書人,你可不知道,這隻蠍子來頭不小,它躲在深山裡活了五百多年,吸取天地之精華,渾身是寶。我打算用酒泡着它,用來提升功力。”
湛厚誠卻說:“它修鍊了五百多年,確實不易,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利,傷害無辜呢?”老者哈哈大笑着說:“你真是一個糊塗人,像這種靈物,可遇不可求,既然遇見,豈能放過。哦,對了,你是誰?”湛厚誠講了來歷,老者樂呵呵地說:“相遇即是有緣,到我家喝一杯茶吧。”
湛厚誠欣然前往,走了不遠,出現一座石窟,裡面很寬敞,有石凳、石桌和石床。老者往葫蘆里灌滿酒,塞上塞子,笑眯眯地說道:“這是玄冰酒,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蠍子就會凍僵而死。你且坐,我去燒水切茶。”說完,就去點燃柴火燒水。湛厚誠忽然心裡一動,看了看老者,發現他背對着自己,便拿起葫蘆,拔掉塞子,倒掉葫蘆里的酒。
只見蠍子順着酒水爬了出來,渾身結了薄薄的一層冰,不住地打顫。湛厚誠一把抓住它,揣進懷裡。老者早已看見,急忙喊道:“蠍子劇毒,咬你一口,縱使華佗在世,也回天無力。”湛厚誠笑着說:“我對它有恩,它不會咬我的。”
老者搖着頭說:“我不信,你把它拿出來看一看。”湛厚誠從懷裡掏出蠍子,只見蠍子在他的手掌心捲縮着,一副乖順的樣子。老者長嘆一口氣說:“可惜了我的玄冰酒,也罷,它和你有緣,你把它帶走吧,我也不留你喝茶了。”
說罷,老者拿起鵝毛扇,對着湛厚誠猛地一扇,湛厚誠騰空而起,身子隨風飄蕩,落在了客棧門前。
湛厚誠把蠍子裝在口袋裡,帶着書童啟程回家。大約四五天後,到了家裡。閔氏準備了一桌酒宴,為他接風洗塵。閔氏殷勤勸酒,湛厚誠不由得酩酊大醉。
閔氏攙扶着湛厚誠去睡覺,脫衣服時,忽然掉出一隻蠍子來。閔氏嚇了一跳,趕緊躲開。只見蠍子爬到湛厚誠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湛厚誠猛地坐起來,大叫了一聲,倒在床上,只見他渾身烏紫,漸漸地沒有了呼吸。
蠍子急匆匆地跳下床,鑽入牆縫裡不見了。閔氏呆愣了好一會兒,最終反應過來,撲上前摸了摸湛厚誠,渾身冰涼,早已沒有了呼吸。
閔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大叫“咬的好”,然後掀開床幔,沖床底下喊道:“他死了,你快出來吧。”話音剛落,從床底下鑽出一個男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姓秦的書生。他早就垂涎閔氏的美貌,趁着湛厚誠趕考期間,跑來和閔氏歪纏。閔氏耐不住寂寞,買通侍候的小丫環,和姓秦的書生好上了。姓秦的書生兩年前死了老婆,還沒有續弦,他貪戀閔氏的美貌和湛家的財產,說動閔氏,等湛厚誠回來後,葯死他,兩人在一起做長久夫妻。
今天,湛厚誠回來了,恰巧姓秦的書生沒有走,他嚇得趕緊躲進床底下。想不到,蠍子咬死了湛厚誠,怎不令他欣喜若狂呢?他從床底下鑽出來後,伸手探了探湛厚誠的鼻息,然後摟着閔氏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真是天助我也,省得我們動手。”
話音未落,姓秦的書生腳踝處突然傳來鑽心一般的疼痛,他趕緊低頭一看,只見一隻蠍子咬在腳踝處。他蹦跳着拚命地甩着腳,卻無法擺脫掉蠍子。不一會兒,姓秦的書生倒在地上,死了過去。
閔氏嚇得大喊大叫起來,小丫環和書童聞聲沖了進來。閔氏嚇得六神無主,小丫環和書童年紀幼小,不知所措。
這時,湛厚誠忽然坐了起來,走下床來。他雖然沒有了體溫和呼吸,元神卻沒有散去,目睹了閔氏和姓秦的醜行,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原來,蠍子採用了苦肉計,它能自由調節毒素,湛厚誠雖然昏死了過去,毒素不多,很快就會醒過來,目的是讓湛厚誠目睹這一切。而姓秦的書生,真的死了。
湛厚誠把閔氏和姓秦的屍體,送到了官府。官府審問明白,處罰了閔氏和小丫環,將姓秦的書生革除了功名,責令家人抬回家安葬。
過了不到一年,湛厚誠另娶了妻子。至於那一隻蠍子,自從咬死姓秦的書生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似乎它跟着湛厚誠回來,就是為了揭露閔氏的醜行。
這正是,自古貪淫出人命,失了名節留罵名,勸君莫做欺心事,舉頭三尺有神明。本故事採用了荒誕的筆法,在於借事喻理,勸喻世人,與封建迷信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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