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替嫁（126）

楊果對這一帶的路十分熟悉，路上的溝溝坎坎十分小心地避讓着，那認真的模樣，就是連和他一塊兒長大的江雪也很難和當初那位怯弱的小夥子聯繫起來。

　　車子里，除了孩子偶爾的哼哼聲，靜悄悄的。坐在副駕駛的江滿福得頗為得意，大概是一路上想着到親戚家去，給晚輩們工作，體驗當老闆的感覺讓他一路上微微笑着。

　　林不凡在後頭抱着女兒，崎嶇的山路很是顛簸，她睡不大安穩，總是被吵醒了。江浩趴在姐姐的腿上，睡得很香甜。女兒看到媽身上趴了別的人，一張睜開眼就哼唧着。

　　“姐，娃兒是不是暈車了，我開慢一些。”

　　楊果放慢了速度，扭頭對江雪說道。

　　“不是，大概是吃醋了。”

　　江雪說著還是輕輕推醒了弟弟，讓他挨着丈夫座，她抱了女兒，盡量將身體坐得筆直，不讓女兒感到車子的顛簸。哄了好一會兒，喊着食物，她才慢慢地睡去。

　　楊果開得很小心、很慢，生怕再將這小人兒再吵醒了。

　　“開快點啊，大侄子。今天還得趕回來呢。”

　　江滿福大概是覺得這慢行的速度追不上他腦海中慷慨激昂的語言，催促着說。

　　楊果沒有說話，默默地加了速。總不忘回頭看看小孩兒會不會鬧。

　　江雪想起了中午見到的那女孩兒，小腹似乎已經微微隆起來了。

　　“你家是不是也快要抱小孩了？”

　　江雪豆扶着前面的座椅問楊果道。他害羞地笑笑說大概是今年的秋冬季節吧，一臉的喜悅和甜蜜。

　　一路上車子很少，因為過年大貨車也少了很多，絕大多數是像他這樣拉着人走親戚的麵包車。縱使是如此，村子邊上還是有很多搭便車的人。

　　“看起來你這生意不錯啊，都是認識的吧。”

　　江雪看着他總是和氣地擺擺手，禮貌地回絕了。江雪覺得這娃兒在外頭和在他母親完全就是兩個樣子。

　　“是，這周邊的村子，絕大多數人都坐過我的車。以前基本就我和另外一個村子的小夥子在跑，大家都認得我們。去年年底後，車子多了，不過，他們還是更喜歡我們這些老司機一些。因為害怕，這些路可是真的不好走。”

　　楊果笑呵呵地邊仔細地看着前方，邊回答着。

　　“這樣啊，那你認識想到外面去幹活計的人嗎？”

　　林不凡聽他說認識的人多，相信這樣的人一定是各村各寨消息的集中地，他肯定是有聽說的，他沒有多想，脫口而出，急忙問道。

　　江滿福聽了這話，愣神了一下，不是自己的事情嗎，怎麼又轉到楊果那裡去啊。

　　“有啊，過往年應該有不少小年輕要到城市裡去幹活的。你看，這周邊的地方也沒有賺錢的地兒，結了婚的也只能在家裡守着土地和媳婦娃兒。”

　　楊果沒有多想如實回答，想着自己做的這行當並不比出去打工差，還能顧到家裡頭，心頭還是有些優越感。

　　“哦，你說要是去挖煤炭，他們樂意去嗎？”

　　林不凡乾脆挑明了話題。

　　“挖煤啊，以前很少有人說。這段時間以來倒是老有人說起來。就開始冷的那一陣子，還有人到山裡偷這敲敲那挖挖的，不過也就是些黑膠泥。不是那個都像姐夫這般運氣好的。姐，你們家要找人挖煤啊？”

楊果問道。

　　“是，人手不夠了，今年得再找十多個人，若是樂意去的人多，二十個也要得了。”

　　林不凡沉思了一下說道。

　　“好啊，我跟你問問，肯定是有的。現在可不比晚些年，有吃的、穿的，也就滿足了。孩子要看電視，媳婦兒要蓋大房子，這些都得花錢啊。還有啊，前兩年只要腳能走到的地方，誰願意花錢坐車啊，現在大家都知道了，走路的那些時間可以割兩筐子草，可以少累一會兒。就是都知道享受了啊。”

　　說起這些，楊果來了精神，話匣子打開了。

　　“我們等不得，你看一會我們去親戚家的時候，能不能煩勞你到附近的村子幫我們問問。”

　　林不凡覺得這年輕人非常的值得信任，想着給他些報酬，請他幫幫忙。

　　“可以的，姐夫。咱們都是知根知底的，相互信得過。我去給你找去。”

　　楊果說著稍微提了車速。

　　江滿福在前頭眨巴着眼睛，喉頭堵着話，但也知道自家沒有理由說出來。他總覺得自己抵不過一個外人，甚至是有過間隙的外人。

　　“這隻怕是親戚可靠一些吧，你幾個表兄弟和幾個姑爺加起來差不多也夠了的。”

　　江滿福想了一會兒還是說了一半，略微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他們也不一定都願意去的，那裡工期緊，人多些好。有些去了不願意留下 的，咱也不好勉強嘛。”

　　林不凡聽出了岳父話里話外的不滿，趕緊解釋道。一天不在家裡，他的心一直是緊張着的，必須得保證萬無一失，不可讓人橫刀奪愛，在任何一個環節中搶去了他的煤炭和客戶。

　　他的一切都是現成的，不用像剛起步那時候那麼麻煩，不過，沒幹過這活的人未必吃得了那份苦，也未必全部聽招呼，在裡頭一點都馬虎不得。他得做好一切預判，說到底，這大概還得是他前半生的事業，只要有可能，他就得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地給抓牢了。

　　江滿福聽了，知道自己不會失去這樣的機會了，臉上重新帶起了微笑。楊果還是樂呵呵地開着自己的車，好似別人的事情人家讓管到那裡就到那裡，沒必要多想和多探究。

　　車子停在一個半山坡上，往上走十幾米就是大姑媽家了。

　　江滿福最先跳下車，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四下張望着，給江雪和林不凡指她家的土土地，明裡暗裡地告訴他們自己的實力不差，給姐妹找了個村子裡土地最多的人家。

　　“都沒在地里，看來在家呢。”

　　說完，他像是一個統領一般拽着眾人往前走。

　　“姐、姐夫，那我去別的村子轉轉。”

　　楊果沒有下車，打了一聲招呼開着車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