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2月2日是農曆的大年三十,也是抗日戰爭勝利的第一個年頭,通化市到處洋溢着歡樂的氛圍。誰都想不到,在市紅十字醫院裡,副院長先將院長謀殺,在隨後的幾個小時里,又帶領着100多名醫護人員殘忍殺害了153名傷病員。
紅十字醫院原本是駐紮在東北的日本關東軍醫院,醫務人員多是日本人,且全被授了軍銜。
日軍投降後,醫院為我軍接收。這群昔日的男女軍官們表示,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呆在東北為中國人服務。
由於這所醫院的設施先進,醫生醫術高超,所以我軍在瀋陽、錦州前線作戰受傷的幹部和戰士,大部分都送到這裡來養傷。
院長金野是一位心地和善的高級知識分子,他已和傷員們約好晚上一起吃年夜飯,這時,辦公室的電話鈴突然響了。
副院長柴田請金野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介紹“小姨子”河野雄波與金野認識。3個人熱烈交談了一陣子後,河野雄波遞上來一杯香氣四溢的咖啡,金野喝下去之後不久,便身體抽搐,倒在沙發上氣絕身亡。
原來,國民黨特務與關東軍殘部勾結,定於2月3日凌晨(農曆大年初一)4點在通化發起大規模叛亂活動,紅十字醫院因為收治了我軍多名將士,也成為敵人重點關注的目標。
副院長柴田大尉是位不折不扣的軍國狂熱分子,同很多日本人一樣,他壓根無法接受日本戰敗投降的消息,始終夢想着恢復關東軍的“榮光”。於是他接受了委託,策划著在醫院裡展開一場血腥的殺戮。
在柴田眼裡,院長金野是最大的絆腳石。他熱愛和平,根本不會同意這樁陰謀,所以柴田聯合了幾天前混入通化的女特務河野雄波,共同將金野殺害。
深夜的院區悄無聲息,在陰森恐怖的太平間旁邊,有一座孤零零的化驗室,這裡就是柴田布置好的指揮所。他將事先收攏好的400餘名男女軍官分成3個組,分別由前田、齋藤、島田負責,準備用各種慘無人道的手段,殘殺全院的八路軍傷病員。
凌晨2點,河野雄波換上護士服,將毒藥分成120包,率先對傷病員們下手了。
此時,各個病房都關了燈,傷員多數都陷入了沉沉的夢鄉中。
7號病房的4個傷員,分別是營長李同憲、排長張化民、戰士李小力和張冬,他們為了慶祝春節,打了半夜的撲克,這才剛剛睡了不到半個小時。
柴田副院長在外面警戒,河野雄波開了燈,端着葯盤將1號病床的李小力推醒,遞給他一包毒藥。
劇照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小力拿過葯放在嘴裡,河野雄波“貼心”地遞過來一杯水。見李小力吃完葯後,她又去推睡在2號床的排長張化民。
營長李同憲結束牌局後,一直難以入睡,燈光亮後他掏出懷錶看了一下,2點45分,壓根也不到吃藥的時間啊?
李同憲是1938年參加戰爭的老八路軍,警惕性非常高。他翻身瞧了一下李小力,發現他嘴邊吐了一堆白沫子,臉色蒼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心裡頓時警鈴大作。
這時張化民在河野雄波的勸說下正準備服藥,李同憲一個骨碌坐起來:“等一會兒。”
他穿上鞋扭住了河野雄波的胳膊:“我怎麼沒見過你,不到6點吃什麼葯?”
河野雄波沒想到會有人質疑自己的身份,當即有些慌亂:“我是剛從新京衛校畢業的,來這裡實習。我怕時間來不及,所以提前服藥。”
這時門開了,柴田副院長喊了句:“雄波,電話,6點以後再服藥吧。”
他們轉身走後,李同憲和張化民來到李小力的床前,發現他已經停止了呼吸,床邊吐了一堆白沫子。
還沒等兩人捋出頭緒,只見頭頂上的電燈閃了三下後全部熄滅,整個病區黑咕隆咚,外面傳來“嘟一嘟一嘟”三聲長哨,接着是細碎不停的腳步聲和男女的吵叫聲。
島田領着40多名女醫生和女護士,在全院開始殘殺傷病員。
7號病房的營長李同憲、排長張化民、戰士張冬都穿好了衣服,走廊里的喧叫、電燈的熄滅、李小力的死使他們意識到有人在實行刺殺或報復,但一時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李同憲掏出一把小手槍,這是住院時警衛員偷偷給他留下的。他拿着槍悄悄出門,想要看看外面的情況。
突然,離7號房不遠的10號房裡閃出一道手電光,隨即跑出來3個人,李同憲來不及回房,只能閃身躲避到一旁的女廁所里。
這3個人的頭目是護士長悅子和19歲的小護士阿春。
她們一聽見行動的哨聲,就直撲10號病房。10號病房住着3名重傷號,班長黃玉山的胳膊被打斷,正上着夾板用繃帶吊著,另一名戰士吳玉昌左腿被截肢,戰士王義腹部中彈,行動都非常吃力。
狠毒的悅子手裡拿着把水果刀,猛地把吳玉昌的被子掀開,藉著手電光照着其大動脈就是一刀。血猛地噴了出來,濺了她一臉一身,她用手一抹,滿臉是血,連睫毛上都沾了血。
緊接着,她又朝吳玉昌捅去第二刀,隨後用被子將他捂了起來,並用身子猛壓在上面。
吳玉昌血流如注,加上喘不過氣來,兩三分鐘後就無力反抗了。
班長黃玉山聽到慘叫聲猛地做了起來,可他的一隻手還吊在脖子上,行動十分不便,這時阿春惡狠狠地用手術剪朝他的喉嚨刺去兩刀,黃玉山痛苦地倒在了血泊中。
王義的遭遇更悲慘,他被悅子和阿春推倒在地上活活掐死。
幾個女魔頭殺完人後,雖然驚魂未定,氣勢卻亢奮起來,藉著這股子勁,她們又一鼓作氣地朝着李同憲所在的7號病房進發。
李同憲此時已閃身進入10號病房查看情況,剛進屋就覺得腳下很濕,用手一摸全是血,再看看三人已經氣絕身亡。他立刻判斷出,這是敵人搞得破壞。
來不及多想,李同憲跟在這3個惡魔後面來到自己的病房,只見悅子正掀開張化民的被子,準備用手術刀切他的動脈。
早有準備的張化民穿着厚厚的衣服,想要切動脈很是困難,此時李同憲舉槍朝悅子的頭上射去,女惡魔登時倒在了地上。
張化民揮手一拳,又將阿春打倒。
另一名女護士被嚇得扔掉剪刀轉身就跑,戰士張東一個掃堂腿將她絆倒,這兩個女人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李同憲3人立刻到別的病房解救自己的戰友,可是就在短短的40分鐘時間裡,敵人用手術刀、手術剪子害死我傷病員153名,病房裡到處是血和屍體。
在另一棟房子邊,由前田、齋藤率領的另兩伙小組向駐醫院的工作人員、該地的朝鮮族義勇軍發起攻擊。
駐守在醫院的朝鮮族義勇軍只有1個班的兵力,難以對抗幾百名鬼子。這時,南滿支隊一營五連的高應錫連長,領着100多人的連隊衝進了醫院。
沒想到敵人突然開火,沖在隊伍最前面的連長高應錫和司務長全都受了傷。戰士們見狀立即趴在地上向敵人射擊。
敵人一看火力太猛,招架不住,扔下幾具屍體就向院里跑去。經過一番激戰,醫院總算被控制住,敵人死了80多人,30多人當了俘虜,女特務河野雄波也被炸死,副院長柴田領着30多名醫務人員倉惶逃遁。
除了醫院外,通化市的黨政機關以及支隊司令部都是敵人重點攻打的目標。
策劃這次叛亂的主要人物是國民黨特務孫耕堯和日本關東軍軍官藤田實彥。
1946年1月15日,孫耕堯與藤田實彥在家中秘密召開了會議,成立了所謂的“軍事收編委員會”。孫耕堯從上級那裡得到了活動經費,指使藤田實彥網羅了3000多名日本關東軍,並答應事成後再撥給藤田實彥1000萬元。
當時通化魚龍混雜,各種勢力犬牙交錯,經過兩人的一番活動,竟然組成了一支1.3萬人的隊伍。
而我軍的主力部隊正在山區剿匪,市內僅有500多人的正規軍,其餘全是文職人員,情況十分緊急。
孫耕堯深諳特務活動的精髓,通過利誘、威嚇等方式,策動了不少在機關工作的人員充當內線,打算裡應外合。
可惜他算計得挺好,卻因為選錯了策反對象從而將計劃提前暴露。
孫耕堯手下的一個漢奸頭目劉子周,打算利用親戚關係策反遼東軍區兵工部供給股股長沈殿鎧,沈殿鎧將計就計,探知了孫耕堯的詳細計劃後立即向上級做了報告。
省委主任吳溉之召開了緊急會議後,決定馬上逮捕首要的破壞分子孫耕堯和藤田實彥。
吳溉之
叛亂開始前,孫耕堯被逮捕歸案,但藤田實彥很狡猾,一直未被找到。
為了迷惑敵人,大年三十的通化市慶賀春節的晚會正常演出,領導幹部全體出席,大光明劇院人潮人海,市民們沒人會相信,午夜過後即將有一場血雨腥風的戰鬥。
演出剛剛結束,樊鵬飛市長即回到辦公室,打電話指揮調動部隊。
在門口拐角處,他的秘書李桂田鬼鬼祟祟地朝辦公室內張望着。
李桂田早就在金錢的誘惑下被敵人同化,還將市長的兩名警衛員拉下水。這次他接到秘密指令逼勸市長投降,如果拒不投降就將市長除掉。
樊鵬飛市長放下電話後,李桂田給兩名警衛使了個眼色,3人掏出槍躥到市長面前:“如果想活就投降,不投降馬上打死你。”
樊鵬飛淡淡地笑了笑:“別高興得太早,我們早就準備好了。”
這時,門被撞開了,6名警衛戰士端着槍沖了進來,3名叛徒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制服。
在叛亂開始前,170餘名潛伏的內應分子被揪了出來。
2月3日凌晨4時,通化山城的電燈突然閃滅三次後,全城一片漆黑。三聲長哨之後,震驚中外的 蔣日偽相互勾結的叛亂髮動。
800名日本關東軍在隊長寺田的帶領下,翻山越嶺地朝着支隊司令部撲來。
關東軍的戰鬥實力不容小覷。到達司令部前40米時,寺田將隊伍一分為二,一部分從左路向院子衝擊,他自己則帶領隊伍從正門進攻。
不過寺田沒有想到,大院里早就用草包設好了陣地,一捆捆彈藥擺在陣地上,大樓的窗戶架上了槍。
因為沒有火力掩護,再加上地勢不利,關東軍衝鋒了3次全被打退,損失了將近一半的兵力,只能灰溜溜地逃走了。
在吳溉之主任發出黨政軍民共同反擊的命令下,戰局由防守變為主動出擊,通化支隊、專署警衛連、工人自衛隊、 朝鮮義勇軍等各部從四面八方衝出陣地殺向敵群。
僅兩個小時,叛亂就被平息,1000餘人被擊斃,3000多人被俘虜。
可是直到戰後,二號頭目藤田實彥依然蹤跡全無。
被俘後的藤田實彥
原來,就在叛亂開始前的1個半小時前,藤田實彥將一封寫好的密令交給傳令兵,結果被我軍連人帶信全部截獲。
藤田實彥等到快3點半,依然不見傳令兵回來,此時距離約定的叛亂事件只剩半小時了,他預感情況不妙,跑到下屬票林家棚頂的天花板上藏了起來。
2月3日上午,活捉藤田實彥的命令傳來,朝鮮族義勇軍5連連長高應錫包圍了日本人的住宅區,挨家挨戶進行搜查。
藤田實彥的外貌已被戰士們掌握,小矮個、禿頂、黑鬍子、滿臉皺紋,再狡猾的狐狸,也終究沒斗過好獵手,藏身地點被發現,藤田實彥乖乖地當了俘虜。
在醫院作惡後逃脫的柴田等7人也被抓到,從此,通化安寧了,成為東北解放戰爭和全國解放戰爭勝利的可靠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