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祥
編輯/漆菲
俄烏之間再現羅生門。近幾日來，俄羅斯與烏克蘭及西方社會圍繞“臟彈”話題口角不斷。
最早是在10月23日，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在與多國防長通話時表達了對“烏克蘭可能使用‘臟彈’進行挑釁的擔憂”，五角大樓迅速駁斥了俄方的說法，一口咬定烏克蘭根本沒有“臟彈”，俄羅斯也沒有使用核武器、化學與生物武器的跡象。在西方看來，烏克蘭沒必要引爆臟彈或使用任何種類的化學和生物武器，因為烏軍已憑藉常規手段搶佔了戰場優勢。
10月23日，俄防長紹伊古與美防長奧斯汀通話。
美國總統拜登於10月25日警告稱，莫斯科倘若在“臟彈”論調後使用戰術核武器，將是“一個極其嚴重的錯誤”。“我不能向你保證，這是一次假旗行動。我們不知道。但那將是一個嚴重錯誤。”拜登在新聞發布會上說。所謂“假旗行動”是指通過使用對方的旗幟、制服等手段誤導公眾，使公眾認為該行動為對方所為。
全世界都關注，俄羅斯這一指控是否會成為危機升級的借口。在各方圍繞“臟彈”展開口水戰時，北約正在進行一場針對俄羅斯的年度核演習，俄羅斯也針鋒相對開啟了年度核演習。
10月26日，俄羅斯在年度核演習期間發射洲際導彈。
10月26日是“雷霆-2022”演習第一天，俄軍發射了1枚陸基洲際導彈和1枚潛射洲際導彈，還有從圖-95戰略轟炸機上發射巡航導彈。三種發射模式，分別對應俄軍戰略火箭軍、海軍、空天軍三位一體的核打擊能力。
俄總統普京在電視屏幕上觀看了軍事演習。他還在當天的會議上表示，有證據表明基輔計劃使用“臟彈”對莫斯科進行挑釁。俄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說，俄羅斯將繼續向國際社會傳達這一信息，以喚醒世界阻止基輔的行動。
10月26日，俄總統普京通過視頻觀看年度核演習。
俄羅斯發出“臟彈”警告，西方不信
攪動俄烏局勢的“臟彈論”來自於最近俄羅斯與西方的一系列通話。
當地時間10月21日，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打電話給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這是雙方自今年5月以來的首次接觸。兩天後，紹伊古打給奧斯汀時，指控烏克蘭計劃向俄軍使用一枚臟彈。同一天，紹伊古還與法國、英國和土耳其國防部部長通話，轉達了同樣的意思。
10月24日，俄羅斯陸軍核生化防護化兵指揮官伊戈爾·基里洛夫在簡報會上拋出更為詳細的信息。“烏克蘭有使用臟彈的動機，以及製造它的科學、技術和生產能力。放射性爆炸裝置的引爆，將不可避免地導致該地區多達數千平方米的區域受到放射性污染。”他嚴厲警告稱，“俄國防部已安排應對烏克蘭可能的挑釁：警告手段和部隊在放射性污染中行動。”
俄方的指責性言論遭到美法英土四國的一致反對。畢竟，在西方國家看來，這個理由太站不住腳了。不過，美國依然很滿意美俄防長的兩次通話。畢竟在眼下這個時候，保持溝通渠道暢通是極為重要的，這樣才能防止形勢升級與潛在誤判。
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艾德麗安·沃森在一份聲明中說，“世界會看穿任何企圖利用這一指控作為升級的借口。”她還指出，美國正密切關注俄軍計劃炸毀赫爾松州第聶伯河上的新卡霍夫卡大壩一事。
美英法三國於10月23日晚發表聯合聲明，駁斥俄羅斯宣稱烏克蘭準備使用“臟彈”的指控，重申繼續支持烏克蘭的主權戰爭。
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也表態稱，俄羅斯的“臟彈”論調很荒謬。“盟國拒絕接受這種公然誣告，俄羅斯絕不應使用虛假借口進一步升級戰爭。”他還給出火藥味十足的回應，“北約不會被恐嚇或阻止支持烏克蘭的自衛權。”
10月25日，俄方進一步向聯合國安理會提起訴訟，公開表示烏克蘭準備在自己的領土上使用“臟彈”。“我不介意人們說，如果這種情況沒有發生，俄羅斯就是在喊‘狼來了’。因為這是一場可怕的災難，可能威脅到整個地球。”俄羅斯駐聯合國第一副代表德米特里·波利安斯基說道。他同時強調，俄羅斯過去和現在都不打算在烏克蘭使用核武器。
美國國防部空軍部長辦公室公共事務主任帕特里克·萊德在同日的國防部簡報會上說，如果俄羅斯在烏克蘭部署“臟彈”或其他類型的核武器，將會產生後果，這些後果已在各個層面傳達給俄羅斯。萊德解釋說：“我沒有任何信息可以證實這些說法。從美國的角度來看，關於烏克蘭正在製造臟彈的指控是假的……我們將對俄烏雙方保持密切關注。”
10月25日，國際原子能機構表示，準備在未來幾天內向烏克蘭的兩個地點派遣視察員。此前，烏克蘭外交部長德米特羅·庫列巴向該組織發出請求：“緊急派遣專家前往烏克蘭的和平設施，俄羅斯欺騙性地聲稱這些設施正在研製臟彈……烏克蘭一直是透明的，沒有什麼可隱瞞。”
波利安斯基則在10月26日再度警告稱，烏克蘭使用“臟彈”的風險很大。他表示，由於俄羅斯公開了有關“臟彈”的信息，烏克蘭領導層已“驚慌失措”，“有信號表明他們正試圖封鎖這一計劃”。
雖然西方不相信俄方有關“臟彈”的指控，英國《衛報》認為，該指控依然促成了“俄羅斯與西方的罕見交流”。
除了美俄防長的兩次通話，10月24日，俄羅斯武裝力量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還同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克·米利通了電話。而在25日，美國國防部發言人帕特·萊德表示，俄方已通知其將舉行年度核演習。美方還稱，在有關俄核行動疑雲的背景之下，俄方此舉降低了誤判的風險。
10月26日，俄羅斯的核潛艇正在發射彈道導彈。
美國防部的表態引發烏方不滿。烏克蘭最高拉達（議會）要求五角大樓立即“對俄羅斯的核意圖作出更嚴厲的回應”，稱“俄軍可能利用核演習威脅烏克蘭的國家安全”。
“臟彈”從未被投入實戰，或在政治上發揮效用
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DC）將“臟彈”定義為使用炸藥將放射性物質爆炸到大氣中的炸彈。放射性物質可以是固體、液體或氣體形式，攻擊者也可以使用顆粒或粉末進行放射性傳輸。
用《紐約時報》的話說，這是一種四分之三世紀前，也就是原子時代早期就設想和試驗過的武器，但從未被任何軍事力量投入過實戰。
2010年，西班牙馬德里郊外進行的“臟彈”爆炸緊急救援演習現場。
“臟彈”最常見的設想版本是小到可以裝進背包里，可能含有20磅（約合九公斤）或更少的炸藥，頂端放有少量放射性物質。但這一概念存在一些問題，限制了炸彈製造者成功的機會。首先是主要填充物的尺寸：如果使用過多爆炸材料，放射性物質會在炸彈爆炸時被強烈的熱量消耗掉；如果爆炸材料太少，裝置就無法把放射性物質擴散得很遠。
它不會產生原子爆炸，但會釋放爆炸材料和放射性羽流，使人們因有毒煙霧和灰塵而生病。一顆“臟彈”可能會污染城市的幾個街區，受影響區域的具體大小取決於放射性物質數量及風力情況。通常而言，“臟彈”的有效性取決於放射性物質被吸入的時間，以及是否接觸並覆蓋皮膚——輻射水平越高，對受害者的負面影響就越大。
不過，美國核管理委員會提出不同意見，認為“臟彈”不太可能導致多人死亡或引起廣泛的疾病，真正的風險在於最初的炸藥爆炸。根據美國國土安全部的預測，“臟彈”造成的多數傷亡是“熱量、碎片、放射性塵埃和常規爆炸的力量”。總之，由於沒有先例可循，“臟彈”的威力或許被高估了。
毫無疑問，“臟彈”爆炸會造成巨大恐慌，並給人留下持久的心理陰影。儘管人類歷史上還沒發生過類似事件，但人們對“臟彈”並不陌生，因為它在好萊塢影視劇里頻繁出現。“臟彈”話題之所以火熱，有着特殊的時代背景——那便是美國社會在“9·11”事件後擔憂各路恐怖組織使用“臟彈”的可能性。
2004年，洛杉磯港舉行“臟彈”爆炸演習，當地警察身穿防護服。
《紐約時報》認為，雖然使用“臟彈”的襲擊“不太可能造成大規模死亡”，但它可能“造成巨大的恐慌和巨大的經濟損失”。
從現實操作來說，烏克蘭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造出“臟彈”，因為有核電站。不過，這是一條自殺之路，一旦製造和使用“臟彈”，西方世界必將切斷援助，俄羅斯亦有充足正當性來使用核武器。
蘇聯時代，烏克蘭是重工業中心之一，重工業需要大量電力，五座核電站因此拔地而起，包括歐洲最大核電站——扎波羅熱核電站。它在本次衝突初期就被俄軍佔領，但仍由烏方技術人員進行操作。烏克蘭國家核電公司管理着其他四座核電站，包括已關閉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
從第聶伯河對岸遠眺扎波羅熱核電站。
烏克蘭國家核電公司於10月24日發聲明稱，俄羅斯軍隊最近在乏核燃料儲存設施區域的工廠進行了未經授權的秘密建設工作。公司因此猜測，俄方或許準備利用工廠儲存的核材料和放射性廢物“進行某種恐怖行動”。
“臟彈論”或許對戰場沒有直接幫助，但仍能在政治上發揮想不到的作用。西方社會有越來越多人思考，越是幫助烏克蘭在軍事上擊敗俄羅斯，未來核戰爭的風險也就越大。
扎波羅熱核電站
“核戰爭對我們國家和人類的代價將是可怕的。”美國智庫“國防重點”高級研究員丹尼爾·戴維斯（Daniel L. Davis）最近提醒說，“目前，我們正不假思索地冒着一個國家能否繼續生存的風險，在遠東歐進行一場目前對我們的福祉或國家安全具有威脅的戰爭。華盛頓應重新調整其優先事項，以保障國民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