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部電影,是胡濤推薦給我的。
就在前一晚,我們還在一起吃飯,慶祝他剛剛征服了世界第五高峰馬卡魯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飯桌上,他平靜得像在談論一次周末的遠足,而明天,他即將啟程,去挑戰那“野蠻巨峰”k2。
我忍不住問起路上的危險。他淡淡地說,從馬卡魯下來時就得了感冒和肺炎,幾乎是靠着消炎藥和意志力登上了干城章嘉。期間遭遇兩次滑墜,最驚險的一次,是在60度的陡峭雪坡上,幸好,冰爪救了他。
我望着他平靜的臉,心中卻翻湧着驚濤駭浪。就是這樣一個把生死置於一線的人,鄭重地向我推薦了豆瓣評分9.2的紀錄片《登山家》。我帶着一個巨大的疑問按下了播放鍵:他,到底想讓我看懂什麼?
看完影片,我似乎找到了答案。馬克·安德烈·萊克萊爾,這個與峭壁私語的靈魂,正是胡濤這一類人精神世界的原鄉。他們的故事,都在回答人生那幾個最關鍵的問題。就像投資家家納瓦爾說,人生由三個決定構成:在哪裡生活?從事什麼職業?和誰在一起? 而朋友的酒後真言則更為質樸:人生無非干想乾的事,見想見的人,去想去的地。
去想去的地方,干想乾的事
對馬克而言,“想去的地方”是靈魂的棲息地——那些人跡罕至、垂直聳立的岩壁與冰川。“想乾的事”也並非一份職業,而是一種生命狀態——攀登。
他拒絕路線預演,將每一次攀登都視為無法複製的即興創作。他所實踐的,是極致的徒手攀岩——不同於常見用繩索固定和保護的登山方式,徒手攀岩者輕裝上陣,不使用任何繩索或保護裝備,一個失誤便可能喪命。 影片中,我們甚至能看到馬克在半空中伸手去抓住一個石塊,卻忽然間石塊掉落順着峭壁直墜下去的驚險瞬間。他要與之對話的,是一個真實、鮮活、充滿變數的山體,而不是一個被攻略、被計劃、被馴服的“目標”。
馬克在用一種清醒的“向死而生”來體驗這一切。他說:“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所以要感激喜歡的東西。”他和衚衕是同一種人,只是用着不同的“方言”,與大自然對話。
見想見的人,說想說的話
馬克的選擇並非遁世。他的世界裡,有兩處心之所向:一處是險峻的群山,另一處,是他所愛的人。在艾格峰的暴風雪中,那個在絕境中依舊冷靜的攀登者,打開錄像,輕聲說出最柔軟的話:“想要飛回你(女友)身邊。” 這一刻,他是一個既能獨自面對整個冰冷宇宙,也深深眷戀着凡塵一隅溫暖的完整的人。
原來,極致的冒險,並非為了簡單的刺激,恰恰是為了更好地回歸。正是這份人間的溫暖,成為了他們在冰雪世界裡對抗虛無、戰勝恐懼的最強大的力量。他們去攀登,是為了確認回家的路。
最好的愛是成全:讓靈魂長成自己的模樣
是什麼樣的土壤,才能生長出如此自由的靈魂?答案,在馬克母親的身上。
葬禮上,那位母親強忍悲痛,卻說出了最偉大的理解:“至少上天恩典,讓我理解我的孩子,而不是阻擋他對群山的熱愛。”面對一個無法適應常規教育的孩子,她沒有試圖去“修正”,而是帶他投身自然。
是尊重,讓一個生命成長成他本該有的樣子。 她給予的愛,不是控制與佔有,而是成全與釋放。這份不設限的愛,塑造了馬克對抗世俗規訓的勇氣。而我們這些朋友,對胡濤的每一次祝福與祈禱,或許也正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和守護那份屬於他的、對群山的熱愛。
結語:山在那裡,家也在這裡
合上ipad,我終於明白了胡濤的用意。
他想讓我看的,或許不是登山的奇觀,而是一種生命可以選擇的模樣。馬克的故事,像一面純粹的鏡子,照見了所有攀登者內心的火焰。無論是馬克對山體的“即興創作”,還是胡濤在極限環境下的“持續探險”,他們都以清醒的“向死而生”擁抱每一次挑戰,並在極致的冒險中體會到對“家”的深切渴望。
這種在極端中獲得的體驗,往往能重塑我們對“平常”的感知和對幸福的定義。就像馬克領悟到成就並非終點,而攀登本身才是財富。當生命被推向極致,無論是主動選擇極限挑戰,還是被動經歷剝奪,都會迫使我們對習以為常的“擁有”進行重新校準。感官閾值降低後,回歸“常態”的每一點滴,都變得彌足珍貴,散發出巨大的幸福感。讓我們學會在最簡單的存在中找到滿足與平和。
(彈幕:一個朋友在失去自由的幾十天後,他總結道,"現在做什麼都是幸福的。無論吃粗糧、睡板床、還是深呼吸的那一刻……")
我們不必都成為馬克或胡濤,但我們不能忘記他們留下的那束光——那束光關乎忠於自我,關乎用最純粹的選擇,去活出生命中真正的自己。
山在那裡,家也在這裡。心中的那座山,有時是超越極限的榮耀,有時,便是那條溫暖的回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