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齡為中國革命的勝利,將手足親情置身之外。由於和姐姐、妹妹以及三個弟弟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因此,宋慶齡不管是在革命的過程中還是在新中國成立後,以及她的晚年生活都尤為孤獨。
宋慶齡
晚年的她尤為渴望親情,但她對家人的召喚卻並未得到絲毫回應。但事實上,儘管他們相隔千里,但並不代表他們之間毫無感情,畢竟,親情是血濃於水的。
在兄弟姐妹幾人中,她最挂念的還是三弟宋子安,1969年,宋子安逝世後,特意為姐姐留下了一份遺囑。許久未曾得到家人關愛的她不由得嚎啕大哭了起來,但這份遺囑她卻至死都沒有接受。
“我不快樂”
1963年4月,當春風吹進北京宋慶齡家中的後花園時,宋慶齡已經70歲。
這年夏季,宋慶齡在新居舉行了一次招待會,第一是為了慶祝他創辦和領導的中國福利會成立25周年,第二就是為了邀請朋友們在新居相聚一敘。這天,周恩來、鄧穎超、陳毅等國家領導人相繼到場祝賀,大家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20世紀50年代,宋慶齡經常來往於北京和上海兩地,當時她在北京的居所位於方巾巷,那裡環境條件不是很好,道路狹窄。為此,政府決定為她修築一幢新住宅。
宋慶齡
對此,宋慶齡卻一再拒絕,她認為現在正是國家需要用錢的時候,所以也謝絕了多次。一直到1960年,政府安排她住進了西河沿居所,但由於房屋潮濕,讓她犯了關節痛。
黨和國家領導人考慮到宋慶齡的特殊身份,和對中國革命做出的貢獻,而她也需要經常在居所會見外賓,所以中央決定破例為她新建一處住所。
於是,劉少奇請夫人代寫一封信到上海徵求宋慶齡的意見,但她仍舊回絕,她在回信中說道:“為了我個人的住所,增加國家的開支,這樣,將使我感到很不安。”所以她在信中表明,自己不願意再搬遷住所。
1962年,黨和政府決定讓周恩來,在北京後海北岩一座荒蕪的舊曰王府開闢一處花園,為宋慶齡修建一座寓所。第二年春天,宋慶齡搬進了新居,而這裡也成為她生命最後的安居地。
北京宋慶齡故居
雖然她心中非常不安,但這處寓所也讓她十分驚喜滿意。
不過,宋慶齡也曾在給一位美國朋友格雷絲·格蘭尼奇的信中說道,政府給她撥了一個舊曰王府給我做寓所。而溥儀正是在這裡出生的,院子有小溪環繞,後花園有着多種多樣的樹木。
“……我確實在享受着皇家的待遇,儘管我並不快樂,因為有許多比我更有價值的人,現在還住在簡陋的小屋裡。”
宋慶齡在這裡提到的“不快樂”,除了在信中所說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自己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也有些浪費,而在這背後卻暗含着她對親情家人的渴望。
宋慶齡故居
因為身邊沒有家人的陪伴,宋慶齡便將身邊的工作人員視為親人。隋永清是宋慶齡的警衛員隋學芳的孩子,她回憶,大家誰有了孩子都會抱給她看一眼。
當然一生沒能生育的宋慶齡也非常喜歡孩子,當隋永清被抱到宋慶齡面前時,不但沒哭反而還對着她笑了,這讓宋慶齡開心得不得了。
晚年的她尤其渴望家庭的溫暖,隋永清剛剛講話時,每次吃飯前宋慶齡都會把她領到宋慶齡母親的畫像前,讓她對着畫像說:“婆婆吃飯了。”隋永清也乖乖地喊老夫人為“太太的媽媽”。
第二天吃飯前,宋慶齡又把她領到畫像前,隋永清一下子想不起來叫什麼,於是便脫口而出“這是媽媽太太”,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宋慶齡和隋永清
宋慶齡卻非常喜歡這個稱呼,直言這個稱呼太可愛了,以後小孩子都叫我媽媽太太吧。就這樣,從那之後“媽媽太太”就成了隋永清這些孩子們對宋慶齡的稱呼。
而隋永清也一直陪伴了宋慶齡24年,一直到她生命的終點。
據隋永清回憶,晚年的宋慶齡經常獨自一人坐在桌子前,雙手放在拉開的抽屜里擺弄着什麼,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有一天,宋慶齡和隋永清叫過去,將抽屜里的一本珍藏着家人照片的相冊翻開後,隋永清才知道,她是在思念家人。
生活中的宋慶齡幾乎甚少佩戴首飾,她將祖母傳下來的綠松石戒指、髮髻,以及母親送給她的鑽石別針等都一直珍藏着,甚至連父親送的酒也珍藏着。
自從參加革命後,宋慶齡脫離了家庭,所以晚年的她十分嚮往緊密的家庭關係,思念着遠在異國他鄉的親人。
時代背景下的親情
宋氏家族作為名門貴族,宋家三姐妹和三兄弟一出生相親相愛,互相之間感情濃厚。由於宋耀如的教導,一家人從小就受到了一種家庭的親情熏陶,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六個孩子漸漸長大成人。
三姐妹中,宋慶齡和宋美齡的感情會更深一些,兩人年齡相差不多,而宋美齡在讀書時期也始終跟隨着宋慶齡,因此,在那段時期,宋慶齡格外照顧這個小妹。
宋氏家族
後來,宋美齡又跟着二姐一起去美國讀書,在這裡,三姐妹一起求學,宋靄齡回國之後,宋慶齡仍舊擔負著照顧宋美齡的責任。
直到1913年,宋慶齡學成歸國,宋美齡這才擔任宋子文的監護人。在讀書的過程中,能夠看出,宋家子弟都是互相幫助,不管在哪裡都是一家人。
當然,宋慶齡對小妹多年的照顧也有了回報,當全家人對自己的婚事表示反對時,唯獨這個小妹站出來支持自己,甚至還對二姐的舉動表示欽佩羨慕,她認為二姐既然要做孫中山的妻子就要拿出更大的勇氣。
宋慶齡
小妹的理解和支持,也讓宋慶齡在眾人的壓力下感覺到一絲輕鬆。所以,在婚後宋慶齡也與小妹分享着自己婚後的生活,從未有這樣快活過。
1917年,隨着宋美齡的畢業回國,宋家頓時熱鬧了起來,氣氛也和諧了起來,三姐妹和三個弟弟圍繞在父母身邊,八口之家合拍了唯一一張全家福。
宋慶齡和三個弟弟同樣也有着深厚的感情,宋子文在哈佛大學畢業,1923年在二姐的邀請下來到了廣州,受到了孫中山的重用,被任命為軍政府大本營的英文秘書,之後也被賦予重任。
在二姐的幫助下,宋子文順利進入政壇,擔任國民政府財政部長、中央銀行行長、行政院副院長等職。
宋子文
宋子良一樣也是靠着二姐的引薦下步入了政壇,先後在廣州國民政府和寧漢合流之後的南京國民政府出任上海會文局局長等職。
雖然因為宋慶齡的婚事家中出現了不少紛爭,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家中的氣氛也開始緩和,大家對宋慶齡的愛絲毫沒有減淡。
宋靄齡作為大姐,生下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後,便將宋慶齡在美國的化名作為孩子的英文名,對此,宋美齡是非常開心的,當時,在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中親情的溫暖時刻圍繞在宋慶齡的周圍。
然而,這樣的氛圍卻在1927年被打破,隨着局勢的波譎雲詭,宋家也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宋慶齡和全家人站在了對立面。這一年,隨着宋美齡與蔣介石的結婚,也讓宋慶齡對這個家失望不已。
蔣介石和宋美齡
處境艱難的她選擇出訪蘇聯來進行社會考察。
儘管宋慶齡和全家的立場背道而馳,但在那期間,卻依舊能感知到宋家兄弟姐妹的血濃於水的親情。
宋子安1926年赴美留學後,就讀於哈佛大學,1928年畢業時,正值宋慶齡旅歐時期。
宋子安牽掛着二姐,於是在畢業準備回國時,特地轉到德國來看望她,住在了宋慶齡的寓所中,他們一起去了巴黎還去了維也納。宋子安陪伴了二姐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才回到了上海。
1929年,宋慶齡回國參加孫中山的國葬儀式時,宋家的兩個弟弟,宋子良和宋子安也將姐姐從國外接回了國內,之後又有姐妹和弟弟參加了奉安大典。
對於蔣介石,宋慶齡表明了她既不合作也不屈服的態度。
儘管在道路選擇上,昔日的兩姐妹針鋒相對,但作為妹妹,宋美齡還是在暗中保護着二姐,多次托話宋子文:“請轉告戴笠……要是聽到阿姐遭到什麼意外,我可不依……”
在後來的抗日戰爭中,三姐妹也摒棄前嫌,齊心協力參加抗戰救亡活動。1938年,宋家三姐妹在香港攜手亮相,烙在了歷史的記憶。
如此說來,雖然宋家姐妹面子上過不去,但私下裡她們還是有着一致的抗戰思想的,在外敵入侵時,也能冰釋前嫌,迅速團結在一起,一致對外,這就是宋家之間最堅固最質樸的親情。
宋子安
不過,在兄弟姐妹中,最讓宋慶齡感動的還是最小的這個弟弟宋子安,而他去世後的一份遺囑也讓宋慶齡破防大哭。
宋子安的一份遺囑讓宋慶齡至死不接受
相比宋子文,宋子安並沒有什麼政治野心,反而更關注家庭之間的團結。就連蔣介石都曾說他是“彼誠幼稚而天真之人也。”對於蔣介石來說,這並不是什麼讚美的話,但很顯然宋子安對蔣介石沒有絲毫威脅。
對於家族的分裂,宋子安是最痛心的,卻又無能無力。
宋慶齡和宋子安
1938年,李雲來到宋慶齡家中做客,宋慶齡告訴他,三弟昨天去看她時對她透露,宋美齡來到香港,告訴他們任何事情都不要告訴宋慶齡。
當然宋慶齡聽後也非常生氣,於是便對他的小弟說道:“你不要對我說什麼,我也不要聽。”後來,宋慶齡還說道:“子安是和我比較好的,他還來告訴我一點消息。”
宋子安、宋子文和蔣介石
1949年下半年,宋子安開始定居在美國舊金山,但仍然來往於舊金山和香港之間。從1954年起,至1966年,宋子安探望宋美齡和蔣介石高達11次。也受到了宋美齡的熱情接待,而他也促成了宋子文在1963年的訪台。
對於宋子安來說,家庭的和睦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也充當了家庭成員之間的調節劑。
雖然,新中國成立後,宋慶齡鮮少見到家人,但卻始終惦記着這個最小卻最貼心的弟弟。
前中國銀行香港分行經理鄭鐵如多次見到宋慶齡,而宋慶齡也總會向他詢問宋子安的情況,還讓他給宋子安帶口信:“他的二姐非常想念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跟他見一面。”
因為當時的國際形勢,宋慶齡不便去美國,所以希望宋子安能回來看看她。但沒想到,卻等來了弟弟逝世的消息。
1969年2月25日,宋子安來到香港參加廣東銀行開幕,卻在當天因為突發腦溢血而身亡,享年62歲。宋靄齡和宋美齡也來到舊金山參加了他的追悼儀式。
而宋慶齡卻是無意中在一本外國雜誌中得知三弟逝世的消息,後來她親自擬了電報發了出去。
因為當時的國際形勢比較緊張,所以宋慶齡在發送電報時,還專門請周恩來和鄧穎超幫忙特許。
後來,宋慶齡也收到了律師的航空郵件,告訴他宋子安給他留了一份遺囑:接受屬於她的遺產。
而這份遺產是倪太老夫人去世後留給兄弟姐妹的遺產,其中也有宋慶齡的一份,當時因為和兄弟姐妹的分歧,宋慶齡並未接受這份遺產,最後只得由三弟來保管。
宋子安一家
宋家分配的這份遺產,大概有60多萬美元。然而,當宋慶齡得知三弟的遺囑後,失聲痛哭,痛心不已,哭着不接受。而這份遺產,宋慶齡最終也沒有接受,將其全部留給了宋子安的子女。
當中美建交之後,宋慶齡主動聯繫上了宋子安的夫人胡其英,希望能夠得到弟弟的照片。
而胡其英也自然知道姐姐思念弟弟的這份情誼,在寄去的十張照片上,特意用鋼筆寫上了照片說明。同時,還向姐姐交代了他們的兒子的生活情況和工作情況,以慰藉宋慶齡惦記他們的心。
當宋慶齡收到這封信時,已經距離弟弟逝世整整十年,她拿着這些照片,感慨萬千,在思念弟弟的同時又痛心自己最終也沒見得上他最後一面。
宋子安
看過照片後,她立即給楊孟東寫信,說明了自己對三弟的思念:
“婷婷終於把子安的照片寄給我了。我真難以相信他已經離開了我們!他是我的多好的弟弟,他從不傷害任何人,對他的猝然去世,我止不住掉眼淚。”
剪不斷的手足情深,割不斷地血脈相連。宋慶齡一面懷念着弟弟,一面將他的照片放在床頭翻來覆去地看,她將自己對家人的全部情感寄託於宋子安,不間斷地思念也讓她的身體狀況陡轉之下。
一年後,宋慶齡便在北京逝世,惦記着宋慶齡的胡其英也從舊金山發來了唁電:“對我丈夫的姐姐逝世謹表示誠摯的哀悼。”
在宋氏家族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親情。親情是“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的囑咐,是“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的牽掛,是“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來”的思念,然而卻是“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的守候。即便他們都已經逝去,但這份親情將永久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