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的暮春時節,四川省江津縣的一處建築內,一位六十三歲的老人正處於瀕臨死亡的前夕,他低聲呼喊着一個名字:“玉蘭。”
或許是黃昏的緣故,又或者是窗帷的遮蔽,市內的光線昏暗不清,一名女子靠近病榻,依偎在老人的身邊,老人慢悠悠地說道:
“你可速速改嫁,望今後一切自主,生活務求自立,但是有一事情切莫去做......”
說到這兒,老人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嗽過後,他枯黃的臉上漲起一層紅色,女人趕緊給其拍拍後背,漸漸地老人恢復正常。
他重新開口說道:“切記,切記,不要用我的生名去換取金錢。”女人鄭重地點點頭,老人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之後緩緩地閉上眼睛。
他似乎在睡覺,女人明白他不是睡覺,而是進入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夢境,人間管這種現象叫做死亡。
第一段婚姻——高曉嵐
老人是誰?乃是民國時代引領五四潮流的領袖人物,姓陳名獨秀。他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父親是晚清時期的文官,自幼十分重視兒子的教育。
尚在膝頭把玩的時刻,父親便教其背誦唐詩宋詞,千字文,三字經。年齡稍長,又教其攻讀四書五經,待經書爛熟於心,又遍覽經史子集。
舊學科知識完備之後,父親又送其到新學堂學習西方的思想知識,兩者的碰撞和交融使得他很快建立了一套完成的價值體系。
而彼時的中國正處於激蕩不安的時代,急需有人出現來刷新民眾的思想,時勢造英雄,於是他就走上了時代的風口浪尖。
陳獨秀不但事業有成,愛情上也收穫頗豐,除去生命的露水姻緣,和一些稍縱即逝的一夜情緣,就其婚姻記錄而言,有三個女人在其生命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第一個女人乃是晚清狀元高登科的長女,名為高曉嵐,父親佩服乾隆年間的大學士紀曉嵐,故而直接取其名諱為女兒命名。
奈何長女時運不濟,出生時節尚是清朝,封建社會對於閨中女子的壓迫極為嚴重。《紅樓夢》里有清晰地描述李紈自幼的教育,不過讀了幾本《烈女傳》。
《列女傳》是什麼書?裡面的故事全部是給女孩子洗腦用的,告訴女孩子們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聽從父親教誨,出嫁後聽從丈夫的教誨,丈夫離世後要跟從自己的兒子。
如果女人沒有後代,很可能還要被安排活埋,即跟隨死去的丈夫到棺材裡。
因而高曉嵐並沒有博學的才識,那時候的陳獨秀剛剛接觸女孩子,他愛其性情溫婉,容貌姣好,兩個人之下度過一段舉案齊眉的日子,生下幾個兒女。
第二段婚姻——高君曼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進,陳獨秀愈發地感到和這位夫人沒有共同語言,甚至都不願正眼看其一眼,漸漸地他不願意返回家中。
就在此時,另外一個女孩子走進他的生命里。女子的名字為高君曼,高曉嵐是其姐姐,她比姐姐幸運的是她得以進入學堂。
天資聰穎的她精通中西文化,在文化的熏陶下,氣質優雅自在,一派新式的梳妝打扮。陳獨秀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久已沉寂的心情,燃燒起愛情的火苗。
才子佳人自古都是天下的絕配,高君曼也愛姐夫的逼人的才氣,兩人兩廂情願,一拍即合。但是他們的愛情卻遭到了父輩的一致反對。
換做他人,或許會將這份愛情深深埋在心底,但是,別忘了他是陳獨秀,他接受了新式的思想,自然不會遵從父輩的建議。
高君曼雖然出身於封建家長式的家庭,但是她做出了和陳獨秀一樣的選擇。那時代許許多多的女孩都在進行這樣的活動,魯迅先生稱呼之為“娜拉出走”。
娜拉是西方的劇作家易卜生《玩偶之家》里的女主人公,一直受限於家庭,後來義無反顧地離家出走。
民國時代的女性都渴望脫離家庭的束縛,陳獨秀的鼓勵,對於愛情的追求,時代的呼喚,使得高君曼堅定了跟隨陳獨秀私奔的決心。
後來他們在上海定居,而她成了陳獨秀的得力幫手,《新青年》發行期間,妻子為其改寫文稿,排版,是名副其實的賢內助,甚至還累出一身的疾病。
第三段婚姻——潘玉蘭
奈何世間的最易變的就是人心,如同納蘭容若所言: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後來的高君曼掉進了魯迅先生所說的悲劇當中。
“娜拉出走”之後怎麼辦?失去了父輩的庇佑,又被跟隨的男人拋棄,在重男輕女的環境中他們往往會落得和祥林嫂一樣的下場。
後來的陳獨秀因為大革命的失敗躲到上海某處的弄堂,隱姓埋名,年齡已大,不過他的心裡還裝着對年輕少女的渴望。
在這裡他認識了房東的女兒潘玉珍,潘玉珍並沒有讀過什麼書,不過她十分嚮往和讀書人結束。恰好住在自家的租客有一股書生意氣,她時常接近他,請求其教自己讀書習字。
躲避追捕的陳獨秀本無事情,恰好有一美貌女孩陪在身旁,也可解無聊,因而十分用心地教授其學習。
姑娘學得很快,不過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師正是大名鼎鼎的陳獨秀,直到後來他們在告示上發現了他的照片。
女孩的父親向來仰慕為國盡忠的人,聽聞女兒喜歡陳獨秀,非其不嫁,於是安排兩人成婚。婚後生活沒多久,陳獨秀便被被捕入獄,入獄期間的生活起居全是潘玉珍在照顧。
後來幸得胡適等人的援助,陳獨秀得以走出監獄,他帶着潘玉珍去往四川省的江津縣,在這個地方度過了人生中的最後幾年。
而潘玉蘭也按照陳的囑託,並沒有用丈夫的聲名去換取金錢,而是憑藉個人的勞動去換取生活的必需品,滿足個人的生活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