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宋朝人的婚戀觀
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以下簡稱《知否》)講述了盛家庶女盛明蘭在生母早亡、父親薄情的大宅院中,依靠善良睿智的祖母,守拙藏愚、忍辱負重至自立自強,最終成就自我和家族的故事。
期間涉及到幾次婚姻,頗能展現宋人富有特色的婚戀觀,為我們了解宋代的社會風貌特別是嫁娶風俗提供了重要參考。
科舉及第──榜下捉婿
劇中小公爺齊衡的父親是一等爵位,為何他非要參加科舉考試,一次不中還要再考呢?這是宋人極其看重“科舉及第”的表現。
科舉制起於隋唐,宋朝統治者重文抑武,將其發展得更加完善和成熟。
宋朝科舉人才輩出,數量龐大,且仕途晉陞極快,進士及第者可享高官厚祿,尤其是三年才出一個的狀元,身份貴重,不出十餘年就成國之望柄。
宋人對科舉及第者的追捧可說是極度狂熱,放榜之日,這些天之驕子受萬眾矚目,即使是至尊公卿也十分注視,普通人摩肩接踵堵塞街道,甚至爬到屋頂上看才子們的風光,有人戲言“狀元登第的榮耀,即便是將兵數十萬收復燕雲十六州也不可比”。
這種心理催生了宋時“榜下捉婿”的習俗,放榜之日,京城富貴高門就在榜前“捉人”,物色心儀的東床快婿。
由此可見,宋朝的讀書人一朝科舉及第,便是仕途可期、婚姻圓滿的人生贏家了。
關於這一點,宋代名詩“富貴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富貴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形容得更為貼切。
正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從婚戀角度來看,“子為進士而女嫁士大夫”成為宋朝父母們的極致心愿,所以,科舉及第是小公爺內心實現人生價值迎娶心上人的唯一途徑。
關於榜下捉婿,劇中首次科考放榜之日,盛家姐妹齊出動,還曾被人調侃是怕及第的盛家二哥長柏被人“捉”走,亦有京城顯貴對風度翩翩的顧廷燁指點評論,意欲搶走為婿,在旁人指出他風流浪子的名聲後才作罷。
宋人對科舉及第者的狂熱吹捧一方面促進了教育的興盛,另一方面也大大助長了讀書人的驕傲情緒。
讀書人家為“清流”,即使門楣不高也自有一番驕矜,所以顧家面對盛家求親時,自稱“一介武夫”,贊稱對方“清流世家”,一下子就抓住了盛家掌權者的心理,順利議親。
科舉為寒門士子的崛起創造了條件,所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講的就是科舉及第帶給寒門士子的人生反轉。讀書人地位極高,即使是秀才也是趾高氣揚。
劇中盛淑蘭的夫君年少得中秀才,成寒門貴子,迎娶富家千金,家庭所有開支依傍妻家,仗着功名眠花醉柳還看不起出身商戶的妻子,對她百般羞辱,也可反映出宋代一部分讀書人的真實境況了。
另外,宋代榜下捉婿往往不問陰陽吉凶及其家世,甚至不論婚否,這也就是科舉產生“負心漢”“陳世美”的社會原因了。
宋代話本中有這樣一個小故事,一位劉姓讀書人,及第前曾與一戶人家大女兒成婚,後科舉及第,女人病死,這戶人家想把二女兒嫁給他,他拒絕了,卻提出想要人家的小女兒,丈母娘心生怨氣:才及第,便要挑挑揀揀!但還是把小女兒嫁過去了。
可見,只要科舉及第,連人品都可不必考察。
進士富娶——女子富嫁
娶妻論財,在宋代是十分突出的社會現象。
榜下捉婿有“系捉錢”,無論是高門顯貴還是富商大戶,出嫁女兒都須高額花費。
進士及第者,往往會根據對方出資厚薄而選擇是否遣媒往來,也就是說,只要有錢,人品家世樣貌也是不用計較的。
劇中顧侯的續弦是江南富商白家千金,家族娶她進來只為用其豐厚的嫁妝添補家業,造成了兩家人兩代人的悲劇。
宋代筆記小說《夷堅志》中記載了很多男子夢見自己娶得富妻、撕毀婚約另娶富妻、前妻剛亡便謀取富家小妾的逸聞趣事,體現了宋代男子企圖通過婚姻來發家致富的社會心理。
宋代女子也擁有財產繼承權,《夷堅志》里有一個故事,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死了丈夫,留下了一筆財產,後來求親者甚多,不久女人也死了,而她後來的丈夫則因娶她而改變了命運。
娶富家妻,在一定程度上滋長了女子富嫁的現象。
電視劇《知否》中反覆提及“厚厚的嫁妝”,盛家長女嫁伯爵,出嫁妝奩豐厚,可謂“十里紅妝”,盛家林小娘為女兒墨蘭出嫁,覬覦家中祖母的資產,為富嫁女兒不惜開罪丈夫。
女主盛明蘭出嫁前一晚和最疼愛她的祖母秉燭整理嫁妝,祖母更是在她回門時直言,女人日子要過得舒坦,首先手裡要有錢。
宋時女子嫁妝是其在夫家立身的重要資本,所以嫁女者務求多多益善。
而且,宋代女子的嫁妝成婚後也是歸自己支配的,一般夫家不會動用,否則會遭人恥笑。
劇中有這樣的情節,盛家嫡女華蘭回娘家時抱怨夫家一團亂賬,自己用嫁妝錢補了又補,她的母親立刻就要去理論,揚言堂堂伯爵府居然有臉有妻子的嫁妝錢。
娶妻論財、女子富嫁蔚然成風,貧寒之家無錢嫁女,只能讓女兒去作妾、侍奉官員或者“剩”於家中。
宋時女子會因無錢出嫁而成“剩女”,與今天人們常常調侃男子無錢娶媳婦頗為相似,其實,宋代婚戀看重的科舉人才何嘗不是與今天的“體制內男友”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可見,雖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但時代的情緒還是反反覆復,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