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外賣已成很多人的生活習慣，而網絡訂餐配送過程中的食品安全問題也備受關注。
去年底，四川省衛生健康委與市場監管局聯合發布新規，明確外賣送餐人員及預包裝食品銷售從業者無須辦理傳統健康證即可上崗，同時要求體檢機構停止為外賣員提供健康證服務。這一消息得到不少外賣小哥的點贊，認為是“減負”之舉。
不過網友們卻對此吵翻了天。支持的網友表示，如今的外賣都是密封好的，外賣員沒必要再辦理健康證；反對的網友則認為，外賣員作為跟食品接觸的人群，還是應該辦理健康證。而最近一條關於“您的騎手正在攻擊您早飯”的熱搜，更是加劇了消費者的顧慮。
那麼，如果沒有了健康證，外賣還能放心吃嗎？
食安封簽已廣泛普及
健康證，全稱“預防性健康檢查證明”。按照就業領域，通常分為食品健康證和非食品健康證兩類，類別不同檢查項目也有所不同，其中食品健康證涉及的疾病類型有痢疾、傷寒、肝炎、肺結核、化膿性或滲出性皮膚病、霍亂等。
健康證涉及的檢查項目。圖/余源攝
健康證作為從業前置條件，理論上可規範外賣員健康狀況。通過限制患有此類疾病的人員從事直接接觸食品、公共場所服務等工作，降低疾病傳播風險，保護從業人員和服務對象的健康。
外賣員辦理健康證，源於我國食品安全法第四十五條規定：從事接觸直接入口食品工作的食品生產經營人員需每年進行健康檢查並取得健康證明後方可上崗。由於餐飲行業（如廚師、服務員）直接適用此條款，所以在過去的認知里，外賣員作為餐飲服務鏈條的重要一環，理應納入管理。
上海於2016年6月發布的《網絡餐飲服務監督管理辦法》，明確送餐人員應取得健康證明；廣東關於網絡食品監督的管理辦法中也要求“建立並執行送餐人員健康管理制度，送餐人員應按規定取得健康證明”。
不過在去年10月，四川省衛生健康委官方微信在一篇推文中明確指出：外賣送餐人員不屬於直接接觸入口食品的人員，不屬於需要辦理從業人員預防性體檢合格證的群體。
四川省衛生健康委之所以做出這一政策調整，主要是基於“食安封簽”已大幅降低騎手直接接觸食品的可能性。
什麼是食安封簽呢？根據南京市市場監管局制定的《餐飲外賣一次性封簽使用規範》，食安封簽是指為保障外賣配送環節的食品安全，防止外送餐食外包裝在運送過程中被人為拆啟或意外破壞而採取的一次性封口包裝件。
食安封簽主要分為以下幾種形式：一次性卡扣、保鮮膜、腰封、訂書釘、透明膠帶等。無論哪種形式，這些封簽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即只能一次性使用，開啟後封簽或無法恢復原狀，或外包裝易損壞。
在配送過程中不受污染，是餐飲外賣食品安全的重要保障。2019年5月，《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於深化改革加強食品安全工作的意見》明確指出，實施餐飲質量安全提升行動，鼓勵餐飲外賣對配送食品進行封簽。
目前，食安封簽普及率已經相當之高。以國內較早開始這一試點的上海為例，去年11月其市場監管局隨機抽查全市1251戶涉外賣餐飲服務提供者，100%使用了外賣食安封簽(含訂書機和塑料膠帶形式)。
外賣小哥支持取消
四川的調整得到了不少外賣小哥的點贊。
5月23日，長期在天津跑單的騎手小孟在某社交平台發布了一條短視頻，內容是支持四川不要求騎手辦理健康證的做法。截至發稿，該視頻已獲得了4000+點贊，留言近2000條。
持類似觀點的騎手大有人在。趙哥如今是北京某外賣站點的站長，也曾跑過多年外賣，在他看來，健康證快成騎手的一項“負擔”了。
“一是體檢費用。”趙哥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以他總去的一家社區醫院為例，辦一次健康證的費用在130元左右。
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北京、上海等地辦理健康證的費用普遍在100多元，最貴可達200元左右。三四線城市相對便宜，多為百元上下，不少地區還可以免費辦理健康證。
“雖然100多塊錢看着也沒那麼貴，但對於夏天喝瓶可樂都要摳搜半天的外賣員來說，只要收費他都覺得貴。”小孟說道。
此外還有時間成本。“辦健康證經常需要排隊，全部檢查完起碼得1個多小時，這還沒算往返路上的時間，等於小半天出去了。”趙哥說道，“而且健康證通常都不能當天出結果，得等上3—5天，所以還得再回去一趟。”
趙哥坦言，由於健康證需要一年一辦，身邊有不少騎手辦假證，幾十塊錢一張，而且立刻出證。“不過平台現在的識別技術也在提升，之前好幾次被識別出來了。”
“更重要的是，外賣員是送餐的，不是出餐的，”小孟解釋道，“只要封簽是完整的，就足以證明食物沒問題。”
國內食安封簽普及率已經相當之高。圖/視覺中國
對於現在外賣打包之嚴密，許文深有感觸。去年他在北京開了多家炸雞店，在外賣打包這件事情上，他曾被騎手反向教育過。
“我們賣的是炸物，其實不太願意包得那麼嚴，因為捂了的話會影響口感。而且平台的要求只是包裝完好，對細節並不做具體規定，所以我們一開始就是打兩個訂書釘，稍微留個口子。”許文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但騎手取餐的時候總讓我們包得再嚴實一點，因為擔心跟消費者說不清。”
食品工程博士、科普作家雲無心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以前確實會有食物與環境接觸，細菌污染甚至馬蠅產卵長蛆的情況。現在打包很嚴，只要包裝不破損，配送環節沒啥額外風險了。
治理還需多管齊下
不過也有網友持不同意見，而且多是消費者。
5月28日，“您的騎手正在攻擊您早飯”話題衝上了熱搜。據當事人介紹，自己購買的醬香餅、茶葉蛋都被人吃過了，胡辣湯好像被兌了水。當事人和門店核實後，懷疑是外賣員所為。
在騎手小孟發布的那條短視頻下方，也有網友留言道：“我是消費者，我不支持取消，100多塊健康證很有必要，也是一天的工資，但是這樣大家都感覺安全多了。”
這樣的擔憂並無不妥。事實上，封簽的推廣並不均衡。隨着市場下沉，封簽執行力度也會打折扣。以甘肅臨澤縣為例，根據其市場監管部門在今年2月發布的數據，食安封簽覆蓋率為95%以上。換句話說，尚有漏洞。
我國是全球第一大外賣市場。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我國網上外賣用戶規模已達5.45億人，佔網民整體約五成。
近年來，針對外賣市場的治理和監管水平不斷提升，但問題依舊層出不窮。
中國質量萬里行消費投訴平台“投訴通”數據顯示，2023年第一季度，外賣相關投訴量同比上漲18.2%，達3585例。其中，食品安全問題相關投訴最多，有1296例，佔比36.2%；配送問題相關投訴1019例，佔比28.4%；商家、騎手態度問題636例，佔比17.7%；包裝不當、過度包裝等包裝相關問題321例，佔比9.5%；平台虛假活動、商家滿減規則、紅包計算錯誤等相關投訴313例，佔比6.1%。
一家外賣平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封簽的實際作用，能顯著降低人為污染和運輸過程中的意外開封風險。當前的行業共識是，封簽是必要而非充分條件，建議建立“生產—配送—交付”全鏈條管理體系，這樣更有助於降低食品本身的安全風險。
科信食品與健康信息交流中心主任鍾凱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整治外賣亂象，必須線下線上一起發力。
“平台嚴格審查之外，監管部門還應加大懲處力度，讓‘黑作坊’等不法分子知難而退；同時還要群防群治，鼓勵消費者參與網絡餐飲食品安全的監管；還可以參照餐飲實體店的明廚亮灶做法，開發在線監控的功能，讓消費者實時監測到所購外賣店鋪的實時操作情況；此外，場地的業主也需要擔責，尤其是隔斷好多檔口的，業主不能只收租子，卻不承擔相應責任。”
作者：余源 （[email protected]）
編輯：陳燕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