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蹲在地鐵角落啃包子的時候，正巧看見那個空座位。她像條泥鰍似的鑽過人群，一屁股坐下去，膝蓋上放着的文件袋差點掉在地上。這個月第三次遲到，再被主管罵就要扣獎金了。
"小姑娘。"灰白頭髮的老頭杵着鋁合金拐杖站在她面前，深藍色中山裝洗得發白，"我腿疼。"
地鐵哐當哐當搖晃，林小滿的包子餡蹭到嘴角。她看見老頭左手腕上的金錶在陽光里反光，比她三個月的工資還亮。"大爺，我昨晚加班到兩點......"
"現在的年輕人真沒教養！"老頭突然用拐杖敲地面，咣咣聲引得全車廂轉頭。林小滿看見斜對面穿西裝的大叔舉起手機，鏡頭紅燈一閃一閃。
穿黃外套的外賣員從人群里擠過來，"大爺坐我這吧。"他後背印着"閃電配送"四個字，塑料頭盔上還掛着雨珠。老頭剛要坐下，外賣員的手機突然尖叫："您有新的超時訂單！"
老頭揪住外賣員的袖子："你別想跑！說好讓座就得負責到底！"鋁合金拐杖卡在座位縫隙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林小滿抓起文件袋想逃，被老頭一把扯住裙擺："大家快看！這個女的要跑！"
穿碎花裙的阿姨啐了口瓜子殼："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在公交車上抱孩子都站着。"染綠頭髮的學生妹翻着白眼刷手機："老不死的就會道德綁架。"
外賣員的手機還在尖叫。他突然把頭盔摔在座位上，炸開的脆響讓所有人閉嘴。"我送這單要扣兩百塊！"他脖子上暴起青筋，"大爺您就坐這兒別動，等警察來評理！"
穿制服的保安擠過來時，林小滿的裙子裂了道口子。老頭突然捂着胸口往下滑，圍觀人群嘩地向後涌，像退潮時躲開死魚的浪花。
三天後，視頻點贊破了五十萬。林小滿縮在合租屋的床上刷評論，泡麵湯灑在床單上。熱門評論第一條是："這種女人誰敢娶？"第二條寫着："外賣哥真漢子！"第三條卻在問："老頭戴的勞力士綠水鬼是不是A貨？"
房東的催租短信跳出來時，公司HR的消息同時震動："小林啊，公司形象......"她沒看完就衝到樓下便利店買啤酒，撞見外賣員蹲在電動車上啃冷饅頭。
"他們說我炒作。"外賣員的黑眼圈像挨了兩拳，"那個大爺天天早高峰去公園下棋，腿疼個屁。"他手機屏碎成蜘蛛網，訂單提示音早就關了。
林小滿的帆布鞋頭開了膠："我被開除了。"便利店的燈光慘白，照見外賣員工作服上的污漬，像地圖上標不出的無名小島。
第二天太陽升起時，老頭又在同一節車廂摔倒。這次壓壞了上班族的筆記本電腦，抓破了孕婦的手提包，最後被保安架着胳膊拖出站台時，他腕上的金錶帶突然斷了，錶盤背面露出褪色的"1982先進工作者"。
便利店電視在播新聞："......老年卡免費時段是否應該調整......"林小滿和外賣員隔着玻璃窗對望，他手裡提着最後一份盒飯，她抱着裝滿泡麵的紙箱。
地鐵呼嘯着鑽進隧道，帶起的氣流捲走地上的報紙。頭條標題只剩半句："......代際矛盾激化......"剩下半張報紙貼在垃圾桶上，蓋住昨晚醉漢的嘔吐物。
現在要問你：
1. 如果你在現場會讓座嗎？
2. 老頭、女孩、外賣員到底誰最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