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信詐騙嫌犯:得知騙的是撫恤金,我想放棄,負責人不幹!

2020年12月31日20:50:29 娛樂 1451

每天,在菲律賓一棟別墅里,23歲的小麗和老鄉阿翔都要打很多電話,絕大多數,她會被人粗暴的掛斷電話,少有幾個願意聽她說下去,這就是她的目標。

而在幾千公里之外的南充,一個大二女生小芳不幸成了她的目標。

電話里,她冒充南充公安局的民警,在阿翔的配合下,讓小芳慢慢相信其涉嫌一起拐賣兒童案件,在接下來配合冒充“上海警方”的同事調查期間,其他成員又通過技術手段將小芳銀行卡內的26萬元現金盜走。

而這筆錢,是小芳的父親死亡撫恤金。

小麗說,她和阿翔商量後,不忍心騙取小芳的錢,曾跟負責人提出放棄“這一單”,但被拒絕,“騙了她這麼多錢,感覺她很可憐,從菲律賓回來後,我也經常想起這件事情”。

目標

這是2017年7月初的一個早晨。

時針指向已經快到9點,20歲的小芳還躺在寢室的床上,她是南充市某高校的一名大二學生,難得上午沒課,這讓她可以睡一個懶覺。

此時,遠在菲律賓宿務市的一棟別墅里,小麗早已坐在那部熟悉的座機前,按照“電腦手”通過A4紙打印出來的數十個電話號碼,依次撥打電話。這名來自雲南的女孩,比小芳年長三歲。但小芳考上大學那年,初中輟學的她正在老家縣城一家KTV當服務員。現在,她的工作是冒充警方,努力讓機主“相信自己涉嫌一起拐賣兒童案件”。

小芳的電話號碼,就在那張A4紙上。

撥通小芳的電話後,小麗的身份已變成“南充市公安局民警”,她用一口普通話告訴小芳,她們接到上海嘉定警方發來的一份公函,稱小芳涉嫌一起拐賣兒童案件,要求小芳配合南充警方調查。

躺在床上的小芳,瞥了一眼手機屏幕,是一個來電顯示為南充的座機號碼,但“女民警”的話讓她一頭霧水。

“你那邊太吵了,麻煩你走到一個安靜點的地方,我這邊跟你簡單了解一下情況。”小麗建議。

小芳隨後走出寢室,來到宿舍樓的一處拐角處,小麗繼續通過電話核對小芳的身份信息。

“你去過上海沒?”

“沒有,我沒出過四川省。”小芳仍摸不着頭腦。

“那就怪了,你沒去過上海,怎麼上海那邊會發公文讓我聯繫你。”小麗在電話里配合表達自己的疑惑。但小芳還是一口回絕:“不可能”。

小麗以為,這“一單”應該不會成功。她隨後又改口說:

“我這邊是新來上班的,你這個文件是我們隊長收到的,現在我們隊長不在,晚一點我叫他打給你”。掛斷電話錢,小麗不忘叮囑小芳:“這個事情還在調查中,不要給任何人說。”

通話結束的時候,29歲的阿翔就坐在小麗旁邊,他也在忙着按照A4紙上的名單撥打電話。他明白小麗掛電話前那句話的意思:“要讓我冒充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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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阿翔

狩獵

很快,阿翔就撥通了小芳的手機。電話里,他自稱是“南充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

按照慣例,阿翔核實小芳的身份信息,並再次重複“你涉嫌一起拐賣兒童案件”。

“既然你說不可能,對方(上海警方)公文要求我們將你帶到上海去接受調查。”阿翔試圖讓小芳相信自己沒有騙他。

“這樣的話對我的影響很大。”小芳的心裡有些慌張。

“因為我們這邊只是負責傳達上海那邊的指示,你說你沒做過的話就和上海嘉定區公安局聯繫一下。”阿翔建議。小芳服軟了,因為沒有上海警方電話,便讓阿翔幫忙轉接上海警方。

這個時候,阿翔將手伸向面前的座機,按了兩次“#”號鍵,小芳的通話隨即轉到樓上冒充上海嘉定警方的“二線成員”。

阿翔放下了電話,繼續撥打名單上的下一個電話號碼。

小芳事後向成都商報記者回憶,當天聯繫到假冒的上海嘉定警方後,對方讓自己到校外開一個房間通過電話做筆錄,以免被其他人打擾。

賓館距學校並不遠,因為身上沒有現金,小芳最後是通過微信支付的房費。在前往賓館途中,小芳手機上曾收到南充警方發來一條短信,大意是提醒她可能正在遭受一起電信詐騙……小芳說:“當時也慌了,沒有細看內容。”

電話里,“民警”還提醒小芳千萬不能掛斷電話妨礙警方辦案,小芳隨後特地返回寢室拿上了充電寶。

在賓館裡,假冒的上海警方通過QQ給小芳發來一個網址。“是一個檢察院的網站,上面有我的照片,身份信息。”讓小芳驚訝的是,上面確實提到自己涉嫌拐賣兒童。這讓他當時就確信自己可能真的被人冒用了身份信息幹壞事。

接受假冒的上海警方電話調查期間,小芳告訴了對方自己名下的銀行卡,其中一張卡里存有20多萬元。前者提醒她這些錢可能是違法所得,需要暫時凍結。“這筆錢是我父親的死亡撫恤金。”小芳說,但是為了證明清白,她隨後按照對方要求,乘車回岳池老家拿上銀行卡,然後前往銀行激活網銀U盾。

接下來,小芳又按照“民警”的指示,在手機上下載銀行APP,前往在網吧打開對方發來的網址,配合警方凍結賬戶資金。小芳回憶了一個細節:

“當時他讓我不要看電腦屏幕,只是用手按銀行U盾的OK鍵就可以了,當時也真的是被洗腦了,竟然真的把臉側向一邊。”

事後,小芳發現與銀行卡綁定的手機號碼變了,而且還新添了兩個陌生的號碼。雖然疑惑,但她還是決定,等待警方證明自己的清白。

糾結

10月25日,岳池縣看守所,29歲的阿翔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他向記者平靜地描述詐騙小芳的經過。

阿翔也是雲南人,和小麗來自同一個縣城。他說,當時把小芳的通話轉交給冒充上海警方的“二線成員”後,自己便繼續撥打電話在尋找下一個目標。直到當天晚上開會時,才聽到“二線成員”說:“小芳這一單有進(意思是小芳已經上當)”。這位成員還補充說:“這一單有二十多萬,是其父親的死亡撫恤金”。

這話讓阿翔心裡咯噔了一下,一旁的小麗停了之後,抱着頭趴在桌子上。

“我和小麗都覺得小芳挺可憐的,於是我們就商量,這個錢我們不能騙,是人家爸爸死了賠的錢。”阿翔隨後上樓去找公司的負責人:“鵬哥,這單能不能不騙了?”但他的提議隨即遭到拒絕:“現在不關你的事情了。”

“我們也沒法告訴她(小芳)。”阿翔說,他們給每一個“目標”打電話都有錄音,旁邊還有“電腦手”監督。“電腦手”除了負責給“一線成員”發放“電話號碼單”,還負責通過軟件將來電顯示號碼修改為受害人所在地的公安電話號碼。

阿翔說,幾天後,他和小麗分別按照6%和5%的比例就小芳這一單抽取提成,因為這一單是兩人合作完成的,每人按照13萬元的基數進行提成。

“當時心裡很難過,睡覺也睡不着,這筆錢是他爸爸的死亡撫恤金,很過意不去。”阿翔說。

小麗也對騙小芳一事趕到內疚:“騙了她這麼多錢,感覺她很可憐,從菲律賓回來後,我也經常想起這件事情”。

小芳不知道騙自己錢財的嫌疑人的心裡活動。放暑假回到岳池老家後,她一直沒有等到警方打電話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大約20天後,她去銀行查詢賬戶情況,發現卡內26萬元現金已被轉走。

小芳意識到被騙,隨後將事情告訴母親,並前往岳池縣公安局報案。

團伙

10月24日,廣安岳池縣公安局相關辦案民警告訴成都商報記者,今年7月,警方將涉嫌詐騙小芳的詐騙團伙內10名嫌疑人抓獲歸案,10名嫌疑人來自雲南和廣西,“有情侶,有親兄弟,也有是一個村子長大的人”,有的嫌疑人是多次前往當地參與詐騙活動。

嫌疑人陳某也被關在岳池縣看守所。他是廣西人,儘管平時和阿翔、小麗在一個房間給目標對象打電話,但他並不知道兩人的全名。陳某曾先後三次去菲律賓從事詐騙活動,他主要負責撥打廣西片區的受害人電話,前後共騙了一二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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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陳某

陳某說,在去菲律賓之前,他剛從一家餐飲連鎖店的廚師位置辭職3個月,成天在網上“賭球”,欠下了六七萬債務,最後在“賭球”微信群里被人介紹到菲律賓去“做傢具生意”,底薪5000元,包吃住。

“當時想到底薪可以,包吃住,還可以出國,就去了。”和阿翔一樣,陳某乘飛機到達宿務的時候也是晚上,由公司派車直接送到別墅。到了之後,陳某才知道自己即將從事的是電信詐騙活動,但是手機和護照在進入別墅的時候,就被收走了。

陳某說,所有的新加入的成員,都是從熟悉“劇本”開始,然後再到“一線”當話務員撥電話實施詐騙。

“大多數時候,接電話的人都不會相信,要麼不等說完就掛斷電話,有時候甚至會在電話里罵人。”小麗說,每個人手中的劇本都是一樣的,每一通電話里的說辭也都一樣,謊稱對方在上海涉嫌拐賣兒童案件。

小麗說,作為“一線話務員”,平均每天要打300個左右電話,“如果有人上當就比較花時間,電話就打的少一些”。

據辦案民警介紹:

涉及到小芳的這起詐騙案中,充當“一線成員”的都是大陸人,負責騙取目標對象的信任;

“二線”和“三線”成員基本上台灣人,負責冒充上海警方獲取更多信息,然後通過技術手段來騙取目標對象的錢財。

阿翔和小麗不清楚另外“二三線成員”的工作模式。但是小麗告訴辦案民警:“公司騙錢的手段是讓被害人去銀行存錢到指定賬戶,錢多的話,會讓被害人去銀行辦網銀和U盾,然後公司會通過技術手段將被害人銀行賬戶內的錢騙到公司來。”

辦案民警告訴成都商報記者,目前抓獲的10名嫌疑人均是從事詐騙活動的“一線成員”,目前已經移交檢方進行起訴,此外,警方已鎖定了詐騙團伙的其他幾個幕後成員,正在擇機進行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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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池警方當初對小芳被詐騙一事開具的立案決定書

10月25日,小芳告訴成都商報記者,母親沒有就這件事責怪自己,但她能感覺到母親很傷心。小芳的母親在岳池縣城當清潔工,每月工資1000多元。小芳說,因為家裡經濟條件不好,自己平時除了勤工儉學外,還會做兼職賺錢,“每個月五六百元生活費,吃飯夠了”。

小芳已經知道部分嫌疑人被抓獲,她希望讓嫌疑人得到法律的制裁,也更希望能挽回一些損失。

湯志斌 成都商報記者 王超 攝影報道 (文中人物均系化名)

實習編輯 陳怡西

【獨家對話】

對話阿翔>>

記者:你是什麼時候去的菲律賓,收入是怎麼算的?

阿翔:去了兩次,2016年去了一次,當時跟父親吵架,同學介紹過去的,待了1個多月,第二次是2017年夏天,詐騙小芳就是這一次。收入,是5000元底薪,然後按照5%的比例提成,後來我的提成比例漲到6%。

記者:一共騙了幾單?小芳這一單騙了多少錢?

阿翔:騙了兩單,小芳這一單有26萬。當時二線的人來說,說小芳有錢,二十多萬,她爸爸死了賠償的撫恤金。當時,我聽了心裡就很不舒服,我就跟小麗商量,說不騙這個錢,小麗也同意,我就去找三線的人(公司的管理人),說可不可以不騙這筆錢,他說這個錢不關我的事,還吼我,讓我出去。

記者:為什麼不願意騙小芳的錢?

阿翔:她是單親家庭,被騙的錢也是她父親的撫恤金,很可憐。(沉默一陣)但是負責人不同意。

記者:有想過其他辦法告訴小芳嗎?

阿翔:我們打電話都有錄音,而且有電腦手在面前監督。騙成功之後,我瞌睡都睡不着,心裡很過意不去。

對話陳某>>

記者:當初為什麼去菲律賓?

陳某:在網上賭球輸了六七萬,(賭球)微信群里有個人知道我欠了錢,就喊我去菲律賓,說是賣傢具,去了才曉得是電信詐騙。

記者:有想過離開嗎?

陳某:去了之後,手機和護照都被收掉了,沒法出去。

記者:聽說你後來回來了,為何還要去?

陳某:一般三個月左右護照到期就要回來,但是回來的時候,(部分)薪水會被公司壓着,錢花完了,也不知道幹什麼,就又去了,想着還有薪水被壓着。

記者:在那邊的工作日常是怎麼樣的?

陳某:就是住別墅裡面,吃飯有保姆叫,7點半起床,八點上班,中午11點半吃飯,之後又繼續上班,晚上台灣的老闆要給我們開會,給我們做思想工作,說對比大陸真正公安的薪水還要高。如果我們有什麼(不好)行為,監控都看得到的。

記者:之前干過什麼工作,家裡人知道你電信詐騙的事情嗎?

陳某:我原來開過燒烤攤,水電工,維修電器,最後在一家連鎖餐飲店當廚師,每個月工資4000多元。 家裡老父親73歲了,我給他說我在菲律賓打黑工,他也沒有多問。現在我被抓了,希望他保重身體,我也會好好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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