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她和他的婚外情

文/楚墨青衣‖今日頭條號獨家發布

楊芳草開了一爿小店,雖小,但老,老店,是那種老字號的老,她整天埋首這個店,把人都洇染老了,老氣橫秋。

此時,楊芳草才四十掛零,正是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這個時候的女人,如果稍加粉飾,自是最風情萬種,韻味萬千的好年華。

可是,楊芳草就遺憾在凡事只求一個安穩簡單,特別對一張臉,平日里更是素顏以對,覺得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做人嘛,沒有什麼比刪繁就簡更加來得坦誠相待,相處不累。

所以楊芳草就愛簡單純色的衣服,幾十年了,頭髮只梳成一個樣子,一根短短的麻花辮,四五節,扎個黑皮筋,就這麼落在有點瘦削的背上。

不過好像也只有楊芳草這樣性格的人,才能整天把自己卯榫在這爿老店,跟這爿店歲月繾綣,葳蕤生香。

於是,這樣的日子,讓楊芳草忘記了她其實是個有家室的人,而且老公還是某一領域翹楚的精英人士,整天有忙不完的應酬忙不完的工作,而他的忙對比她的閑,看起來就有一種背道而馳的南轅北轍。

如此一來,兩人的交集就僅限在晚上回家的那個點上,只不過那個點也很少有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很多時候都是楊芳草回到家,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發獃再一個人睡覺。唯一的女兒住校,所以她的日常路徑比她的人還簡單,在店與家之間,就兩點一線無縫切換。

本來這樣的生活,對楊芳草來說,已經習慣成自然,而且自然而然地,覺得人生若是能一直按這樣的模式繼續下去,也不失一種生活方式。

只可惜這樣的生活,突然戛然而止在一個電話。那天,楊芳草在店裡,接到一個電話,一個聲音聽起來很陽光,也很清脆,如百靈鳥般一下子就凈化了她的心靈,她在聽她喂了一聲之後,問是不是楊芳草姐姐時,心想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才有如此悅人耳目的聲音,所以出於內心這種油然而生的好感,她反問小姑娘找她有什麼事?

這麼說來,您就是楊大姐了,我聽說你一個人守着一爿老店,專賣那種老物件,那東西,是不是很值錢啊,要不哪用得着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吃飯睡覺,然後全年無休地把自己卯足幹勁在那裡。

你聽誰說的,哪有這麼嚴重,也就是因沒事,覺得跟這些帶着時光印記的老物件待一起,人也跟着復古了,可以把生活的節奏慢下來,畢竟經月流年,時光荏苒,你只要一想到這些東西是經過往事如煙歲月長河,然後才有緣跟你待一起,只憑這些想想都覺得自己何其幸運,於是你的心就自然而然地靜了。

說完,楊芳草才驚覺自己是不是說多了,透過一個手機屏幕,感覺臉上不自覺有了赧顏,趕緊把話收梢起來,轉頭說了一句抱歉讓你小姑娘見笑了,不過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沒事沒事,就是從晚哥那裡得了您的電話,試着打給你。

晚哥,哪個晚哥,你是說柳成晚吧,他好像沒有一個像你這麼小的妹妹哦,而且聽聲音,你應該才二十齣頭吧,這個年齡,比我女兒也大不了幾歲,你要說是她外甥女,我還會信你,不過他那個外甥女,現在還在老家,而且已經嫁了人,你不可能是她。

說完,楊芳草又覺得自己扯遠了,她奇怪自己今天怎麼話這麼多,而且還是對着一個陌生的來電,只是因電話里那個小女孩的聲音,突然勾起她說話的慾望,她想有可能是這個周末,住校的女兒打電話說學業吃緊,這周就不打算回來了。

女兒不回來,預示着楊芳草又得過一個孤零零的周末,所以一想到這些,她就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地,得找個東西來填補一下,本來她已經打算這個周末就不回家了,乾脆住店裡算了,省得回去面對空洞洞的家,自己一個人寂寞難遣,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小姑娘的電話就像是掐好了時間,不早不晚就在她心意已絕的時候打了過來。

如此一來,就勾起了楊芳草對女兒的思念。雖說這聲音比起女兒的稚氣未脫,還是稍顯少年老成,但落入她耳中,一樣有如天使般悅耳,她本想再跟她多說兩句,誰知小姑娘那邊已經在禮貌地跟她說對不起打擾了,我本來是有一個事想跟問您,但現在覺得沒必要了,說完就想收線。

不過在收線之前,她還是多加了一句,就因為這一句,讓楊芳草後知後覺,等電話的那頭已經出現忙音,她才返醒過來,心想,這小姑娘跟柳成晚是啥關係,她為什麼叫他晚哥。

再一細想,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他不歸家的原因。

其實她也許心裡早已知道,只是自己從不願意去面對現實,或是不想下決心去扒開它的真相,她想既然知道那個結果,知道他身邊肯定有人,這就夠了,至於那個人是誰,對她來說沒多大影響,就當是路人甲路人乙,她路人緣差誰跟誰對她都一個樣。

所以楊芳草對柳成晚因工作忙得不着家這個事,她保持一種不聞不問的態度。不聞就是覺得他既然忙成這樣了,她留他在家又有什麼用,倒不如隨他去吧,反正都是成年人,自己只要扛得起自己的責任就行,至於不問,其實就是她根本不屑於問,問了又怎麼樣,難道他就不會找借口搪塞。

換言之,楊芳草其實是用裝聾作啞來麻痹自己,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等什麼,想等女兒長大,其實她覺得女兒已經很獨立了,越來越不需要她的陪伴了,而她單調的日子一成不變,好像簡單成了她追求的終局目標,那日復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給了她一種原地轉圈的靜止,她實在不喜歡生活的團團轉,那樣團來團去,太疲於奔命,太容易把自己的生活攪成一鍋粥。而要說粥有什麼不好,就是容易漿糊。

因為楊芳草的生活就曾經一度在兵荒馬亂里打過仗,那時她剛生下女兒,坐月子,是家婆來幫的忙。她以為就一個月的事,只要彼此和平相處,問題應該不大。

但就是那一個月,讓楊芳草是第一次看到了一種叫人性的東西,那個東西表面看沒有什麼硬性的攻擊,但其殺傷力卻比任何的刀槍劍戟都來得更加誅人誅心。

因為楊芳草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終於見識到身邊有一個戲精婆婆,對自己是一種怎麼樣的毀滅性災難。

所以出月後,楊芳草就決定,把工作辭了,小孩自己帶,至於經濟,她已經想好了,回家幫着母親把那爿老店重新經營起來,順便讓母親幫把手帶小孩。

這在以前,是楊芳草最不願意乾的事,因為家裡的那爿老店,是祖上三代傳下來的,傳到她這裡,她不幹了,只想隨便找一份事做,然後跟當時的男友現任老公雙宿雙飛。

於是在不顧母親的勸阻下,楊芳草一頭埋首婚姻,等到真正走進去時,才知道現實跟自己想象的,原來竟有如此天差地別的不同,直到有了孩子,需要婆家人照顧時,短短的一個月,竟然讓她做出了跟婚前判若兩人的決定。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理解寡居的母親當初為什麼那麼強烈反對她跟柳成晚在一起。不過,知道了以後,從此她才能把所有的心血撲在那爿老店,還有女兒身上。自己開始刪繁就簡,過着最樸素最簡單的生活。

而她跟柳成晚的關係,從月子里他聽信母親的教唆,讓她洗手作羹湯,一出院就讓她幹活,侍候一家老小那一刻起,就已經把她曾經一顆沸騰的心冷至冰點。

之後,因她的辭職回到母親身邊,又更加惡化了兩人的關係,但那個時候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她想起自己月子沒錢的時候,第一次手心朝上向柳成晚要奶粉錢的時候,他不但不給還一臉的嫌棄,她就知道從此以後自己必須想辦法了。

但剛出月的女人能有啥辦法,最後還是選擇回到母親身邊。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娘家的底氣是福氣,自己有底氣才是霸氣。

所以她在有福氣的情況下,知道還需要霸氣。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她的生活簡單了,把重心放在撫養孩子侍奉老母親,還有經營那爿老店上,日子固然千篇一律,但是生活卻可以趣味萬千,整天跟那些老物件廝磨久了,竟把自己的心洇潤得無欲無求。

至於那個家,楊芳草本想跟柳成晚好聚好散,奈何那廝不同意,說是離了於他名聲不好,影響仕途,後來想想,覺得就那樣當個擺設,只要兩人相安無事,就權當是為女兒留着。

於是,日子在楊芳草這裡,也無風雨也無晴,就像今天,她突然接到一個陌生女孩的電話,跟她聊了,之後掛了電話,而在掛電話的那一瞬間,她才略有所思對方這通電話的用意,目的想跟她釋放什麼信息,不過這有啥關係,關於柳成晚的一切,對她來說,已經激不起一絲漣漪。

而她平生仰望一如意,萬事只求半稱心,她忘不了當年她第一次發現柳成晚外面有情況,她沒有找他吵也沒有找他鬧,只是默默做好離去的準備,誰知被他惡人先告狀,誣諂她外頭有人,要不怎麼老是不回家,整天守着那爿破店,當他是傻子啊,簡直污辱他的智商。

她當時聽了,百口莫辯,後來想想,這估計就是傳說中賊喊捉賊的路數,想通了之後,她心下反而釋然了,也沉默了。

之後任憑柳成晚再怎麼血口噴人,她都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其實她知道他不跟她離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什麼狗屁仕途,而是被他吊在他嘴裡顯得最不屑的那爿破店,還有破店裡的那些老物件,他心裡門兒清那些東西份量,所以表面上,他把自己倜儻成一個成功人士,暗地裡只有她清楚他是幾斤幾兩。

所以對一些不明真相的小姑娘的挑釁,楊芳草是秉着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去感同身受,想象着要是她的女兒,那一刻她的心是軟的。

但就是這樣一顆柔軟的心,在接到那個女孩子電話的第二天,她就不復往日的優柔寡斷患得患失,而是以毅然決然的決心,寧願犧牲自己的一部分財產,也在所不惜地和柳成晚和離。

也許在那一刻,她突然怕女兒在不健康的家庭里成長,會不利於她三觀的培養和人格的塑造,就像那個女孩子在臨收線時,最後說的那一句話,晚哥是我見過最專情的男人,為了你,他拒絕了我,不像我那濫情的爹,只要是年輕的,全都收為已有,攬入囊中。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想起了女兒背着她在指責她爸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她知道女兒是怕她傷心,所以偷偷用語言警醒她爸。

結果,事與願違,對一個深陷爛泥的人來說,他的人生,就是一灘爛泥,所以語言對他來說已經顯得蒼白無力。

而她,從爛泥里拔出腿來固然有些難,但總比被爛泥困死要強許多。也就是在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她幡然醒悟。

畢竟凝視深淵久了,也會逐漸被深淵吞噬。所以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奮力逃離,學會自愛,也學會享受健康的愛,她才不會被這種畸形的婚姻博弈給絞殺,畢竟她才四十齣頭,往後的時光還長着呢,她還有大把的時光去追愛與被愛。

也許,這才是對女兒最好的保護與最陽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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