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復得的家
"若是你再婚,以後孩子我可不幫帶了!"前婆婆王桂芝的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裡,我攥緊了雙手,心如亂麻。
窗外的雨滴拍打着楊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是對我命運的嘲弄。
我叫孫淑華,今年三十有二,在縣棉紡廠的食堂做工。
1988年的春天,我與丈夫方建國的五年婚姻走到了盡頭,那時鎮上的人還把離婚當作稀罕事,背後指指點點是難免的。
那年,兒子方小軍才四歲,圓圓的臉蛋上總掛着天真的笑,卻不知道爸爸媽媽即將分道揚鑣。
法院考慮到建國的工作穩定——他是縣機械廠的鉗工,每月有四十多塊的獎金,再加上家有老母親可幫忙照顧,便將撫養權判給了他。
離婚那天,我收拾行李時,小軍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媽媽,你去哪兒啊?我跟你一起去!"
我強忍淚水,把他抱在懷裡:"媽媽會常來看你的,你要聽爸爸和奶奶的話,好好讀書。"
那一刻,我幾乎要反悔了,可我與建國早已貌合神離。
我們是大隊部介紹認識的,建國待人熱情,又有一手好木工活,婚後卻漸漸沉默寡言,下了班就跟車間里的工友們喝酒打牌,有時醉醺醺地回來,看見我埋怨的眼神就發脾氣。
日子久了,我心裡的愛意像風蝕的土壩,一點點坍塌。
分開後,我搬到廠里的單身宿舍,六平方米的小屋,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一張破舊的方桌,窗戶外就是煙囪,時常飄進煤灰。
廠里的"先進女工"徽章被我釘在牆上,那是我唯一的榮譽,也是我咬牙挺過來的見證。
每月工資不到八十元,我省吃儉用,飯堂剩下的白菜幫子、蘿蔔纓子都拿回來煮湯喝,就為了攢錢給小軍買新衣服、學習用品。
廠里李廠長體恤我的處境,安排我做食堂後勤,雖然辛苦,起早貪黑,手皴得像樹皮,但比車間工作時間靈活些,能讓我周末去看看孩子。
每到周末,我便踩着那輛掉漆的"鳳凰"牌自行車去建國家,那條坑窪不平的土路我閉着眼睛都認得。
王桂芝總是站在院門口,看見我來了,臉上的皺紋就擰成了一團,彷彿我是來搶孩子的強盜。
可小軍不管這些,他總會撲到我懷裡,奶聲奶氣地喊着"媽媽",那小手緊緊地攥着我的衣角,好像我隨時會消失一樣。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了,我甚至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小軍,快把媽媽帶回去的糖果收好,別讓奶奶看見。"我輕聲在兒子耳邊叮囑,塞給他一小包上海產的"大白兔"奶糖,那是我攢了半個月工資才買的。
有時,小軍會偷偷拿出一顆給我:"媽媽,你也吃。"
這份純真的愛讓我心酸不已,我總是搖頭:"媽媽不愛吃糖,你吃。"
王桂芝雖然對我態度冷淡,但也默許我和小軍相處,有時甚至會留我吃頓便飯——一碗白菜豆腐湯,幾個白面饅頭,對我這個靠食堂剩菜度日的人來說,已是難得的美味。
建國工作忙,周末常不在家,我反倒鬆了口氣,少了幾分尷尬。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平淡卻也安穩,我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節奏,彷彿餘生就這樣了。
這年秋天,紅葉飄滿了廠區的小路,我穿着補了又補的藍色工裝從食堂回宿舍,隔壁住的老李大嬸攔住了我。
"淑華啊,你這麼年輕,又勤快,不能就這麼熬下去啊。"她拉着我的手,一臉慈愛。
我低着頭,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認識個不錯的男同志,姓張,四十齣頭,在供銷社做會計,老實本分,愛人早年肺病去世,獨自拉扯一個閨女,今年上初中了。"老李大嬸壓低聲音,眼睛卻亮閃閃的,"你要不要見見?"
這話讓我心中掀起波瀾,再婚?我不是沒想過。
孤枕難眠的夜晚,冬日裡冰涼的被窩,生病時無人照料的孤獨,都讓我渴望有個依靠。
可前婆婆的話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讓我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果我真的再組建家庭,前婆婆不幫帶小軍,建國工作忙,孩子怎麼辦?
這個念頭如附骨之蛆,讓我夜不能寐。
"大嬸,我再考慮考慮吧。"我支吾着回答,心裡卻已經打了退堂鼓。
老李大嬸瞭然地點點頭:"你也別太擰巴,日子還長着呢。"
然而命運總有它自己的安排,十月的一天,天陰沉沉的,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氣息。
我正在灶台前切蘿蔔,食堂主任急匆匆跑來:"淑華,你前夫出事了,在醫院呢!"
我手一抖,菜刀差點划到手指。
建國在車間操作車床時不慎被飛出的鐵屑擊中,右腿骨折,還有輕微腦震蕩,卧床不起。
六十多歲的王桂芝本就有風濕病,腰疼得直不起來,力不從心,小軍放學無人接送,家務更是亂作一團。
我趕到醫院時,建國躺在簡陋的病床上,臉色灰白,右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
王桂芝坐在床邊,眼睛紅腫,見到我先是一愣,隨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建國,你感覺怎麼樣?"我問道,聲音裡帶着說不清的情緒。
"沒大礙,過幾天就能出院。"他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卻忍不住皺眉。
"醫生說至少要卧床一個月。"王桂芝嘆了口氣,"小軍沒人管了。"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下午三點多:"小軍放學了吧?我去接他。"
不等他們回答,我轉身就走,心裡卻打起了鼓。
老李大嬸前幾天才說,那個張會計想約我周末見面,我幾乎要答應了,現在看來,要泡湯了。
小軍看見我站在校門口,先是驚訝,隨後歡呼着撲過來:"媽媽!你怎麼來了?"
我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腦袋:"爸爸生病了,媽媽來接你回家。"
"爸爸怎麼了?很嚴重嗎?"小軍立刻緊張起來。
"別擔心,爸爸會好起來的。"我拍拍他的小手,"這段時間,媽媽會照顧你和爸爸、奶奶。"
回家的路上,小軍的小手緊緊握着我的,一路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的事,我的眼眶濕潤了——這才是我日思夜想的生活啊。
得知消息後,我二話沒說,請了假去照顧他們,廠長看我的眼神複雜,但還是批了。
清晨五點起床做飯,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在寂靜的晨光中格外清脆。
我用自己積攢的錢買了人蔘,熬成雞湯給建國補身體;又去中藥鋪抓了祛風濕的草藥給王桂芝泡腳;小軍的冬衣早就小了,我連夜改了我的舊棉襖給他穿。
送小軍上學,再趕回去照料建國和王桂芝,傍晚又去接小軍放學,晚上輔導他做作業。
"淑華,你瘦了。"建國看着我忙碌的身影,輕聲說道。
"做慣了食堂,煮幾頓家常飯算得了什麼。"我頭也不抬,繼續洗着碗。
日復一日,我的雙手因為長時間浸泡在冷水中變得粗糙起皺,裂了口子也不覺得疼,但我沒有一句怨言。
王桂芝開始還對我有些提防,漸漸地,她的眼神柔和下來,有時甚至會幫我擰乾拖把,或者幫小軍整理書包。
"淑華,這麼多年,我一直有個心結。"一天晚上,王桂芝突然開口,"當初你們離婚,我心裡怪你不夠包容建國,讓孩子沒了完整的家。"
我停下手中的針線活,看着這個曾經讓我敬畏的婆婆,她的頭髮全白了,腰也駝了,不知何時已不再是那個不可撼動的家長。
"嬸子,那都過去了。"我輕聲說,已經不願再去翻舊賬。
"可我那句話傷了你的心,說什麼你要再婚就不幫帶孩子,是我太自私了。"王桂芝眼中噙着淚,"看到你這段時間的付出,我才明白,做母親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
我一時語塞,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建國那脾氣,我清楚,年輕時就犟,認死理,不肯低頭。"王桂芝嘆了口氣,"你倆若是還有緣分……"
"嬸子,別說了。"我趕緊打斷她,"我不是為了建國,是為了小軍。"
次日清晨,我在菜市場遇到了老李大嬸,她一臉焦急:"淑華啊,你怎麼不來上班了?那張會計還等着見你呢!"
"大嬸,我前夫住院了,我得照顧他們一家。"我抱歉地笑笑。
老李大嬸眼中閃過訝異:"這都離婚了,你還……"
"孩子還是我的孩子。"我拎起剛買的白菜,"我得趕回去做早飯,大嬸您幫我跟那位張同志說聲抱歉。"
回去的路上,我卻有些恍惚,老李大嬸臨走時那句"痴心妮子"讓我心裡五味雜陳。
是啊,我這不是犯傻嗎?
可看到小軍在院子里等我,那張和建國小時候一模一樣的臉蛋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知道,我做不了別的選擇。
建國的傷勢好轉得比預期快,一個月後就能拄着拐杖下地活動了。
這天晚上,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廠里宿舍,王桂芝卻叫住了我。
"淑華,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她遞給我一杯熱茶,那是我離婚時帶走的搪瓷杯,杯口缺了一小塊,卻被小心地保留着。
"嬸子客氣了,都是應該的。"我接過茶杯,有些不好意思。
"我年紀大了,有時說話不中聽,你別往心裡去。"王桂芝的聲音里少了往日的生硬,多了幾分慈愛,"小軍是你的骨肉,你有權利過自己的生活。"
我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一時語塞。
"老李不是給你介紹了對象嗎?"王桂芝接著說,"那張會計,我打聽過,是個實在人。"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我心裡一陣羞愧,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
"嬸子,我沒那心思。"我低聲說。
"傻孩子,你才三十齣頭,大好年華,幹嘛跟自己過不去?"王桂芝拍拍我的手,"小軍有我和他爸爸,你放心去找自己的幸福。"
建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拄着拐杖,臉色蒼白卻堅定:"淑華,媽說的對,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我眼眶一熱,淚水奪眶而出。
"就算你再婚,我也會幫你帶小軍。"王桂芝鄭重其事地說,"咱們雖然不是一家人了,但小軍永遠是我們的紐帶。"
我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和小軍在一片開滿油菜花的田野里奔跑,笑聲在空中飄蕩,而田埂上,建國和王桂芝在微笑着看我們……
第二天早上,王桂芝硬是塞給我一個布包:"這是我攢的一點錢,你拿着添置點新衣裳,改天約那張會計見見面。"
我推辭不過,只好收下,心裡既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這老人家動作還挺快。
我回到廠里,老李大嬸一看見我就眉開眼笑:"淑華,你可回來了!張會計每天都來問你的事呢!"
我有些局促:"大嬸,我這樣行嗎?"
"傻丫頭,怎麼不行?你這麼好的姑娘,人家求之不得呢!"老李大嬸拍拍我的肩膀,"就說後天,在新華書店門口,你穿那件紅底碎花連衣裙,多精神啊!"
我被她的熱情沖得暈頭轉向,竟然就這麼答應了。
周末,我去看小軍,沒想到建國早已把見面的事告訴了兒子。
"媽媽,你要找新爸爸了嗎?"小軍眼巴巴地問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新爸爸對你好,我就喜歡他。"小軍一本正經地說,"但你得經常來看我。"
"傻孩子,媽媽永遠是你的媽媽,誰也改變不了。"我抱緊了他,心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見面那天,我穿上那件存了大半年才捨得買的紅底碎花連衣裙,在廠區的公共水龍頭前照了又照,才踏着輕快的步子去了約定地點。
張會計已經等在那裡,腋下夾着一本《讀者文摘》,看到我來了,靦腆地笑了笑。
我們在街心公園散步,聊了很多,從小時候的經歷到現在的工作,從喜歡的書到做得拿手的菜。
他說他家也在縣城南邊,離我廠里不遠,每天可以騎車接送我。
他說他女兒今年十三歲,懂事得很,盼着有個後媽呢。
他說他知道我有個兒子,歡迎小軍常來家裡玩,還說要給小軍買架電子琴,培養一技之長。
聊得投機時,他突然問我:"淑華同志,我聽說你前幾個月一直在照顧前夫一家,是真的嗎?"
我心裡一緊,不知他是什麼態度,便老實點頭:"是,他們家困難,我幫忙照顧了一陣子。"
沒想到他眼中閃過讚許的光芒:"一個女人能這樣大度,心地一定很善良,我很佩服你。"
那一刻,我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原來世間還有人能理解我的付出。
回宿舍的路上,初冬的風有些涼,但我的心卻是暖的。
人生的道路上,有得有失,但只要懷着善良和真誠,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港灣。
第二次見面,張會計帶着他女兒小莉來了,這姑娘瘦瘦小小,齊耳短髮,見了我先是打量幾眼,然後羞怯地喊了聲"阿姨好"。
我買了冰糖葫蘆給她,她接過去,咬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阿姨,你真好!"
就這樣,我們的關係漸漸親近起來。
有一天,張會計——現在我已經叫他張大哥了——告訴我,他想見見小軍。
"畢竟,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兩個孩子也該認識認識。"他說得很有道理。
我忐忑地向建國提起這事,沒想到他和王桂芝竟然一口答應了。
"小軍整天念叨着要見見那個'叔叔'呢!"王桂芝笑着說,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彷彿年輕了十歲。
周末,我和張大哥、小莉一起去了建國家,小軍早早就在門口等着,見到我們,又蹦又跳。
"叔叔好!姐姐好!"他大聲打招呼,眼睛裡滿是好奇。
張大哥摸摸他的頭:"小軍真乖,這是叔叔送你的禮物。"
小軍拆開包裝,是一盒精美的彩色鉛筆,比平時學校發的要好太多了。
"謝謝叔叔!"小軍歡呼着,轉頭看我,"媽媽,我可以用這個畫畫嗎?"
"可以,但要愛惜。"我笑着點頭。
王桂芝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有紅燒肉、清蒸魚,還有我愛吃的醋溜白菜,這在物資還不太豐富的年代,已是很高的規格了。
"來,張同志,嘗嘗我這手藝。"王桂芝熱情地招呼着,"淑華說你愛喝點小酒,我特意讓建國去供銷社買了二鍋頭。"
飯桌上,大家相談甚歡,建國不善言辭,但也舉杯敬了張大哥,說希望他好好待我。
席間,小軍和小莉很快熟絡起來,小軍拿出他的小人書給小莉看,小莉則教小軍唱新學的歌。
我看着這一幕,恍惚間覺得這就是一家人。
酒足飯飽,張大哥和建國在院子里抽煙聊天,我和王桂芝收拾碗筷。
"張同志不錯,脾氣溫和,看得出是個知書達理的人。"王桂芝邊洗碗邊說,"你們若是定下來,我就放心了。"
我默默點頭,心中卻有些複雜。
"淑華,別想太多,人這一輩子不容易,遇到對的人就珍惜吧。"王桂芝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小軍有我和建國,你不用擔心。"
兩個孩子的歡笑聲從院子里傳來,我透過窗戶看去,小軍正騎在張大哥肩上,小莉在一旁鼓掌,建國則靠在牆邊,臉上帶着釋然的微笑。
這一刻,我明白了:家,從未失去,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着。
三個月後,我和張大哥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只擺了三桌酒席,但廠里的同事、街坊鄰居都來捧場,連廠長也送了一套茶具作賀禮。
王桂芝和建國帶着小軍來了,小軍穿着新買的小西裝,一臉神氣地給大家敬酒:"謝謝大家來參加我媽媽的婚禮!"
張大哥的女兒小莉也換上了粉色連衣裙,乖巧地站在一旁,時不時和小軍咬耳朵,笑作一團。
婚禮上,王桂芝拉着我的手,紅着眼圈說:"淑華,以後小軍周末就送到你這兒來住,讓兄妹倆多親近親近。"
我眼眶一熱,這是我從未奢望過的恩惠。
新生活開始了,張大哥的家不大,但整潔明亮,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每到周末,小軍就興高采烈地來我家,帶着他那盒寶貝彩色鉛筆,和小莉一起畫畫、做手工,有時還一起寫作業。
每逢過年過節,我們兩家人就聚在一起吃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日子如同細水長流,平淡中透着甜蜜。
那年夏天,我收到了遲來的禮物——我懷孕了。
當我忐忑地告訴張大哥這個消息時,他高興得在院子里轉圈,當即就要去告訴小莉和小軍。
小軍聽說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興奮得一晚上沒睡着,纏着我問:"媽媽,我可以教小弟弟騎自行車嗎?可以帶小妹妹去公園玩嗎?"
我摸着他的小腦袋,心中滿是幸福:"當然可以,你會是最好的哥哥。"
人間煙火,柴米油鹽,平凡的日子裡藏着最真摯的情感。
在那個物質不富裕但人情味濃厚的年代,我收穫了比金錢更珍貴的財富——理解、包容與愛。
如今,望着院子里嬉戲的三個孩子,聽着廚房裡張大哥哼唱的小曲,再看看牆上小軍剛畫的全家福——那上面有我,有張大哥,有小莉,有小軍,還有王桂芝和建國,我們笑得那麼燦爛,彷彿陽光普照。
我知道,生活的饋贈早已超出我的想象,那些曾經的迷茫與痛苦,都化作了今日的馨香。
我把新蒸好的饅頭放進竹籃,輕聲喚道:"孩子們,吃飯了!"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炕桌上,溫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