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bubu火到現在,已經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6月10日,一隻初代薄荷色labubu拍出108萬元高價,另一款棕色labubu也以82萬元成交。而據前任玩家回憶,那隻薄荷色labubu他不過是在5年前以五位數價格入手——短短几年,身價暴漲近百倍。
昨日,泡泡瑪特股價年內第39次創下歷史新高,總市值一度衝破3800億港元關口。
labubu一躍成為“塑料茅台”,甚至比真正的茅台更瘋狂。
一時間,網絡上對labubu的討論鋪天蓋地。但問題是:泡泡瑪特那麼多產品,為什麼偏偏是這隻“不好看”的labubu火成了這樣?
拍賣出108萬元的labubu 圖據:永樂拍賣
潮流,玩的其實是身份優越感
所有的必然,都是通過偶然來實現的。labubu的走紅,同樣逃不出這個規律。
這個ip其實並不新鮮。2010年,在荷蘭長大、定居比利時的中國香港設計師龍家升在繪本《神奇的布卡》里第一次畫下labubu;5年後,龍家升創作了the monsters系列。這是森林裡一群精靈的故事,除了labubu之外,還有有着毛絨尾巴的首領zimomo、粉色的mokoko、小骷髏tycoco等小精靈。
2019年,泡泡瑪特創始人王寧在全球尋找優質設計師,目標鎖定那些“未被充分商業化,但有粉絲基礎的小眾藝術家”,作為首位獲得歐洲繪本大賽冠軍的華人,龍家升被看中,the monsters系列的ip被泡泡瑪特簽下。
龍家升談labubu火了之後,表示“像發夢一樣”
此後近十年,labubu一直只是泡泡瑪特眾多盲盒角色中的一員,存在感平平。以2023年的數據來看,the monsters系列營收為3.68億元,僅占泡泡瑪特總營收的5.84%。
直到2024年4月,一場“偶遇”突然轉動了它的命運齒輪。
這次偶遇來自k-pop頂流lisa。她在社交媒體上曬出數張與labubu的合影。沒有商業宣發,也無代言文案,卻成了點燃全球熱潮的火種。
作為泰國偶像,lisa的帶貨效應首先在東南亞引爆。很快,泰國公主思蕊梵也被拍到攜labubu現身,泰國旅遊局甚至授予labubu“神奇泰國體驗官”稱號,並用聯名形式將其融入當地文化。而據泡泡瑪特財報,2024上半年,東南亞市場實現營收5.6億元,同比增長478.3%,佔比海外收入的41.1%。
lisa介紹labubu
明星的連鎖反應進一步在全球蔓延:蕾哈娜、杜阿·利帕、貝克漢姆……labubu頻繁出現在各路歐美明星的街拍中。社交媒體上,“明星+labubu”迅速成為流量密碼:蕾哈娜在機場只是在包上掛了一隻粉色labubu,話題閱讀量立馬破百萬。
一時間,已經很難說,是明星為labubu增添光環,還是“擁有一隻labubu”本身,成為了潮人身份的標配。
歐陽娜娜和labubu
這一套模板,在中國照樣奏效。#劉詩詩用心在養labubu#、#李晨曬哥斯拉labubu#頻上熱搜……時尚博主們也唯恐落後,香奈兒、lv包包、愛馬仕輪番與labubu混搭出鏡——到此時,社交媒體上的一隻labubu已經超越了玩偶本身,而是一種代表着有購買力、時尚的符號。
泡泡瑪特創始人王寧,對此有過非常直白的解釋:“為什麼大家包上願意掛着我們的產品?因為大家需要讓別人覺得自己有品味,同時,也希望讓大家覺得自己很潮流、很年輕,以及對於很多新鮮事物的喜愛與好奇心等等。”
不得不承認,我們在選購一件商品時,往往購買的並不是它的實際功效,而是這件商品符號後攜帶的意義。
這是一種身份消費。不然為什麼那麼多人結婚,一定要斥巨資買一枚入手即貶值的鑽戒?為什麼大部分奢侈品的logo如此顯眼、甚至鋪滿整個商品?
潮流,很多時候就是一種優越感。
設想一下,如果labubu現在不是一個“毫無用處”的玩偶,而是一個藍牙音響,或者把耳朵拔掉後是一個u盤,還會有這麼多人購買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人們會想,我要那麼多音響/u盤做什麼?但當它完全失去了功能性時,它的意義就變成了身份的象徵——明星用的東西我也在用,大家搶不到的東西我能搶到,如此溢價的東西我消費起來毫不在乎……
就像是王寧在多個場合都表達過的商業邏輯——他認為消費無非就是在解決兩件事,一個是滿足感,一個是存在感。滿足感解決的是基本需求,而存在感就是要告訴別人,你是誰?你是有錢,有品位,還是有藝術范兒?
王寧說,如今的市場,存在感的商業價值遠遠大於滿足感,而他們想做的就是更多關於存在感的事情。
打破傳統審美,精準擊中情緒
一句老套的話: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labubu的火爆離不開運氣,但也不能簡單用一句“明星效應”來概括。
它之所以成為當下潮流符號的頂流,靠的並不是誰曬了它,而是它本身與當下情緒、審美乃至消費心理之間,形成了一種極其微妙的共振關係。
情緒消費有多重要?根據金山發布的《2025中國情緒經濟消費洞察報告》,情緒價值消費市場處於高速增長區間,預計2025年中國情緒消費市場規模將突破2萬億。
labubu是特殊的。在泡泡瑪特早期的ip里,大多強調治癒、萌感、童話氣質,是一個標準化的甜夢工廠。“molly”就非常典型,王寧曾解釋它“設計的初心是守護童心王國”。
放眼整個ip市場,同樣火得一塌糊塗的三麗鷗旗下ip,從上世紀的hello kitty到現在最火的美樂蒂、酷洛米、大耳狗……幾乎都是可愛的風格。
但labubu反其道而行之,獠牙外露、神情陰鬱,正是這種“不討喜”,精準擊中了年輕人逐漸崛起的反主流審美心理:這是一種對千篇一律乖巧的審美疲勞,在社會壓力之下,年輕人需要這種可以投射更多複雜(甚至是偏負面)情緒的小怪物。
其實無論是labubu,還是玲娜貝爾、hello kitty等爆火的ip,都有一個共性:它們都沒有十分明確的身份和完整的故事背景。這給予了玩家極大的想象和投射空間,大家可以通過與它們互動,形成獨一無二的情感聯繫與生命故事。
玩家開始為labubu穿衣、做造型、畫眼影、貼假睫毛,甚至給它箍牙、換膚色、提臀……現實中可能獨居、打工、疲憊,但在互聯網上,他們為labubu創造了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並以父母、朋友、室友等各種身份照料它。labubu從一個玩具,逐漸被賦予“擬人”的生命線。它出現在旅遊照片里、日常自拍里,不再是配角,而是主角。
它們沒有塌房風險,不說話,不做人設,不需要回應粉絲期待,也不會違背你投射到它身上的一切幻想。它是理想的陪伴者,既可愛又孤獨,既稀缺又隨處可見。你可以讓它哭、讓它笑,假裝它是“窮鬼labubu”或“富婆labubu”,它承載的不是一個統一的敘事,而是千人千面的虛擬人格載體。
這種開放性和去敘事化,正是後偶像時代的最大特點。
泡泡瑪特,重新定義一種潮玩語言
當然,真正把labubu熱潮推向巔峰的,終歸還是泡泡瑪特最擅長的那一套:盲盒經濟。
但我們這裡想談的,不是那些已在其他文章中說爛了的“博彩機制”“盲盒驚喜”等消費心理討論,而是泡泡瑪特在時尚遊戲領域,如何悄然重建了一種獨屬自己的消費語序。
泡泡瑪特在初創時期,王寧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把樂高當作對標企業。但他真正想學習的,並不是樂高的模型設計或線下運營,而是它如何作為一家玩具公司,最終創造出了一種獨立而封閉的語言系統:
和其他售賣單個玩具的品牌不同,樂高打造了系統式的遊戲生態。它的每一款套裝都可以與其他產品自由組合,構建出一個可拓展、可進化的遊戲宇宙。這樣的產品邏輯,不能簡單說只是方便消費者,而是一種文化編程:一旦入圈,玩家就只能用樂高的方式繼續遊戲;一旦合作,品牌也必須接受“樂高化”的語境。
王寧將這一套玩法搬回了泡泡瑪特,開始重新定義“什麼是潮玩”。
於是,什麼盲盒、搖盒、隱藏款等,都得從泡泡瑪特開始;從“什麼是盲盒”,到幾年前“搖盒技巧”“盲盒溢價”的討論,再到一種如今各個產業都熟悉的玩法……從產品形態到玩家術語,泡泡瑪特一步步將“潮玩”變成了一種需要理解的新語言。
不要小覷語言和詞彙的力量,它會從思維的層面上改變人們的行為——正是這些多年積累,讓人們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接受“盲盒經濟”,理解這種“塑料茅台”的可投資性。換句話說,泡泡瑪特不僅售賣產品,還在售賣一種行為方式,一種解釋世界的方式。
畢竟這一代年輕人,普遍缺乏傳統意義上的資產安全感。而labubu這樣的潮玩,卻提供了一種輕資產、快增值的通道。不同系列的labubu在閑魚等平台上標價從幾百到幾十萬不等,隱藏款可以在市場中翻出幾百倍的價格。
就像是微博熱搜上的話題#李晨899一隻的labubu升值近6倍#,價格如此躍升,入門門檻又如此之低,“一夜暴富”的夢誰不想做做呢。
但這場labubu的風還可以吹多久?沒人能知道。即使像hello kitty、唐老鴨、貓和老鼠等經典ip的存活期可以維持幾十年,但更多的潮玩則是一度爆火後就在玩家收藏櫃里吃灰,蒙奇奇、bearbrick、kaws等潮玩的過山車行情,也曾讓不少玩家損失慘重。
這種生產成本低廉,完全依賴ip溢價的產品,一旦神秘感褪去、回報率下滑、故事講不下去,潮玩市場隨時可能斷層。而泡泡瑪特的下一個“爆款敘事”,也必須更快、更狠、更卷,才能讓這場情緒經濟不崩盤。
紅星新聞記者 毛渝川 任宏偉
(來源:紅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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