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竟真有一個人無條件的愛着我，我何德何能有如此幸運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我負重前行。這世上竟真有一個人

無條件的愛着另一個人，我何德何能有如此幸運......

1

我叫段知瑤，和牧青陽是青梅竹馬。

我們出生於1990年，他年初，我年尾。

在江蘇的一個小村子裡，我們兩家的距離步行2分鐘，所以打小我們就在一起玩。

從我記事起，牧青陽就處處照顧我。大家一起玩遊戲，我輸了他替我接受懲罰。

在外面闖禍了，他替我背鍋。

家裡有好吃好玩的，他第一時間拿來和我分享。

就連新買的玩具，他也是包裝都沒拆就先拿給我玩。

牧青陽家裡是村裡第一個有電視機的，每次大家都搬着小板凳去他家裡，第一排他總是會為我留一個專屬位置，除了我誰也不能坐，爸媽也不行。

我從小個頭比較大所以本該上幼兒園小班的我和牧青陽一起上了中班，就這樣我們一起走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一起上學放學，一起邁進幼兒園，一起走進小學，一起考進了初高中。

我們在一次次的成長中緩慢蛻變成了小大人，而我也終於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牧青陽喜歡我。

高中我們不同班，牧青陽還是一如既往的和我一起上學放學，就連課間休息的十分鐘他也會在教室外面的陽台上透過窗戶看向我的位置。

如果有男孩子和我走的近，牧青陽總是會想法設法的趕走他們。

牧青陽的喜歡明目張胆，少年的心思坦蕩而熾熱。

每當和牧青陽在一起時，加速的心跳也同樣出賣了我對他的喜歡。

喜歡牧青陽的這個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

是的，我無法和牧青陽在一起，即使我們互相喜歡。

2

說起來是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了，我生活的家庭里充斥着不幸，而不幸的起源是我爸和牧青陽姑姑的情感糾葛。

很久以前，爸爸二十二，姑姑二十，兩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墜入愛河。

可這場年齡相仿的愛情並沒有得到長輩的祝福。

那時的我爸是個小混混，不務正業遊手好閒，而姑姑出落的亭亭玉立，膚白貌美，是村子裡遠近聞名的小美女。

姑姑的爸爸，也就是牧青陽的爺爺在村裡是村委會主任，非常不看好那時的爸爸，咬死不同意兩人在一起。

二十多歲的愛情堅定而叛逆，長輩越是不同意，他們的愛便越瘋狂。

於是他們商量悄悄的共同外出打工，等家裡鬆口同意了再回來一起面對。

我爸先到的火車站，可等了一晚上沒等到他要等的人，而這一晚葬送了兩個年輕人的一輩子。

牧青陽的姑姑跑出來的時候被同村的人撞見通知了她的家人，牧青陽的爺爺奶奶追出來的時候姑姑跑的急，迎面撞上了大貨車。

送醫院手術的當晚截肢，此後與輪椅為伴。

小村莊的思想落後保守，身為村委會主任，牧青陽的爺爺非常在意名聲。

他不準家裡任何人透露小姑是因為和我爸私奔造成的事故，只對外說是遭遇了意外。

他仍然不同意小姑嫁給我爸爸，他認為如果嫁了就是承認了女兒私奔，並且他認為是因為和我爸私奔才導致的小姑截肢，我爸是間接兇手。他寧願自己養女兒一輩子也不願意女兒嫁給我爸這種人。

而我一開始堅持不離不棄的爸爸終究是放棄了，年輕的他承受不了如此堅持的阻攔，也沒有勇氣承擔一個殘疾人的一生。

曾經許諾下的海誓山盟在此刻的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並且當時奶奶已經幫我爸物色好了對象——我媽。

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嫁給了爸爸，成了這場悲劇里的無端受害者。

我爸心裡有怨氣，他無法向奶奶發泄，也無法作出反抗，便講矛頭指向了婚後的媽媽和我。

從我出生起家裡就烏煙瘴氣，爸媽經常吵架。爸爸脾氣暴躁，家暴更是日常，一不順心對着我和媽媽就是拳打腳踢。

我整日生活在恐慌中，對我爸充滿恐懼，對我的家庭深惡痛絕，為什麼我有這樣一個家，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我們的村子很小，小到村民全都互相認識，小到通知事情只需要站到村口用喇叭喊，小到我家的雞毛蒜皮家喻戶曉。

村子裡的人大多淳樸善良，家裡一鬧就有人來勸架，可也不乏看熱鬧的。

隨着年齡的增長，羞恥心在心中肆虐，當家庭的戰爭被圍觀，我所有的狼狽不堪都生生的展露在了牧青陽的眼裡，一覽無餘。

每當這個時候牧青陽總會把我從人群中拉走，可拉不走的，是我散落一地的自尊。

3

牧青陽的爸爸是新的村委會主任，是村子裡最大的官。他家在鎮子上還有個飯店，生意很好，是村子裡最有錢的家庭。

我家裡很窮，學費都交不起，爸媽沒少問他家借錢，少年的自卑在心底生根發芽。

牧青陽的爸爸是個非常溫暖的人。在我家經濟條件困難的時候他經常偷偷的借學費給我，告訴我要好好上學。

而牧青陽的媽媽看不起我們家，也看不起我。

長大之後，我開始理解她了。牧青陽的爺爺當初說要養小姑一輩子的，可隨着年齡增長力不從心，照顧小姑的責任慢慢就落到了牧青陽爸媽的身上。

誰願意長年累月的養着一個小姑子呢。

並且每當看到牧青陽的小姑孤零零的坐在輪椅上的時候，我就越發堅定和牧青陽的不可能。

牧青陽的媽媽遷怒我爸，繼而遷怒我。她明裡暗裡的告訴我死都不會讓我進門。

也常常對外說，我家就一個孩子，以後找媳婦啊，一定要找個門當戶對的。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我知道自己很卑微，可也用力的維持着那顆小小的自尊心，我不想被別人說貪圖他家的條件，也不想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我爸欠他們家的，我也欠他的。我沒有勇氣衝破上一代的恩怨，也沒有勇氣無視身邊人的閑言碎語，更沒有勇氣丟掉維護自尊的鎧甲。

所以，我在心裡設了一道防線，我和牧青陽是不可能的。

所以，即使我知道牧青陽很好，即使我知道我和牧青陽喜歡我一樣喜歡着牧青陽。

4

牧青陽身高一米八，五官稜角分明，笑容明媚，小麥色的肌膚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其實，牧青陽很招姑娘喜歡，不缺我一個，我的好朋友小鹿就是其中一個。

有一天，小鹿很認真的問我

「瑤瑤，你真的對牧青陽沒感覺嗎」

我強忍住心中的情愫嘴硬道

「怎麼可能，我和他可是發小，關係鐵的很，不會有男女之情的」

小鹿似乎送了一口氣，然後一臉期待的對我說

「瑤瑤，那太好了，我喜歡牧青陽，你幫我追他吧」

我無法拒絕。

從那以後，我就幫小鹿送禮物，送情書。

牧青陽很生氣，他問我

「段知瑤，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和小鹿在一起」

想到小鹿期待的眼神，我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牧青陽說「好，那我成全你」

從那之後，牧青陽再也沒找我一起上學放學。

那個周末我獨自回了家。

到家時，爸媽又在吵架，玻璃碎片陶瓷碎片滿地狼藉。

我默默拿起掃把將滿地的垃圾和少女的心事一同倒入了垃圾桶里。

抬起頭，天空中一群雁子掠過，我也好想像它們一樣，長出翅膀，飛離家鄉。

那一刻，我突然充滿慶幸，慶幸牧青陽沒有和我一起回來，沒有看到我的狼狽和無助。

雖然，他已經看見過無數次。

5

高中畢業，牧青陽如願上了自己喜歡的學校。而我成績不好，意料之中的落榜了。

媽媽也沒有了忍受婚姻的理由，毅然決然的和爸爸提了離婚。

那個時候，離婚是件丟人的事情，我爸顧及面子，死活不願意。

村裡謠言四起，說肯定是我媽在外面攀上了高枝。

只有我知道，這個在婚姻里充滿不幸的女人，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我親眼見證了她在如花般的年紀里迅速枯萎凋零，所以，我理解她，也支持她。

由於爸爸的不配合，媽媽只得上法院起訴。

可法庭調解後，駁回了媽媽的訴訟請求。

律師告訴媽媽，分居兩年，再次起訴基本就可以判決離婚。

於是，我媽帶着我，偷偷離開了村子，去了蘇州。

我們沒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牧青陽。

我想，既然要離開，就要徹徹底底，無牽無掛。

而且我害怕，害怕被爸爸找到，再次回歸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裡。

離開那天，我淚如雨下，我和我的少年終究是再也沒了可能。

6

背井離鄉的日子無比艱難，卻也比以往多了許多平和。

脫離了雞零狗碎的媽媽越發的溫柔起來，她看起來越來越安定，心態也越來越樂觀。

媽媽在電子廠里找了份工作，我在附近讀起了職專。

房子是租的，生活卻開始有了家的樣子。

這時，一個叫江波的男孩子進入了我的新生活。

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在班級活動中逐漸熟悉而後藉著一次聚餐對我表明了心意。

他性格溫和，和我爸爸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我逐漸被他打動，也希望可以由此開啟嶄新的生活，所以我答應了他，成為了他的女朋友。

關於過去，關於那個少年，我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回憶里不敢翻看。

我也曾多次想知道牧青陽過的好不好，終究還是在號碼撥出前合上了手機，畢竟互不打擾是對彼此最好的尊重。

到蘇州兩年後，媽媽再次委託律師起訴，這一次，法官判了離婚。

從此我終於徹底擺脫了那個村子，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7

時間過的很快，我畢業了，在一家軟件公司上班。

和江波一直在一起，感情不咸不淡。

突然有一天姥姥生病了，媽媽回家探望，卻沒成想，碰見了小鹿。

小鹿以前為了追牧青陽去我家吃過幾次飯，她找我媽要聯繫方式，我媽立馬就給了。

當天我就接到了小鹿的電話，小鹿問我為什麼突然就消失了，她說牧青陽根本不喜歡她，和她在一起只是演戲，她說牧青陽找我都快找瘋了。

聊了一些這些年的遭遇，掛斷電話前她問我要了地址，說抽空一定要來蘇州找我玩。

掛斷電話我久久不能平靜。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牧青陽找來了。

那天下班回來，我看見他站在了我的門口。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他在教室門口等我一起放學。

幾年不見，他變的成熟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初顯穩重和內斂。

他走過來靜靜的看着我，我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沉默良久不知如何開口。

牧青陽問我這幾年過的怎麼樣，我說挺好的，比以前好多了。

他又問，有男朋友了嗎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什麼原因，竟有一絲心虛。

他牽強的笑了笑說，挺好的，祝福你。

我說，你也要好好的。

秋天的道路上鋪滿着凋零的梧桐樹葉，我們遺憾的青春也該和落葉 一起隨風飄散了吧。

8

本以為我們的故事到此結束了，但沒想到牧青陽留在了蘇州。

他很少和我聯繫，只是偶爾問問我的情況。

有次我在上班的路上遇到了車禍，腳上縫了很多針，在醫院住了一周，然後回家休養。

牧青陽知道了，要來家裡看我，那天我媽上班，只有我自己在家。

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睛一下就紅了，說知道我出事的時候嚇壞了。

然後從手中拿出一塊玉遞給我，說是他家祖傳的玉，能辟邪消災，讓它保護我。

東西太貴重我不敢收，牧青陽就硬戴到了我脖子上，我行動不便，拗不過他。

我用手撓了一下頭，他立馬發現了，問我是不是頭髮癢不方便洗，我點了點頭。

他轉身就要去給我燒水洗頭，我拒絕了。

畢竟洗頭的行為過於親密。

牧青陽一聽，說「也是，怪我太着急了，沒想那麼多」

然後他又問「怎麼不見你男朋友」

我說「他去外地出差了，我沒告訴他」

可我沒告訴江波是因為，他出差幾個月了，和我的聯繫越來越少。

我在他的手機里看到過曖昧信息，在他的衣服口袋裡看到過開房記錄，但是我不知道該怎樣和他對峙。

然後我毫無預兆的忍不住哭了。

牧青陽看我哭了，很慌亂，像小時候那樣安慰我，說別哭了。

而我哭的更凶了，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出來。

第二天，我和江波提了分手。

他很爽快的答應了，甚至沒問我為什麼。

雖然早有準備可還是感到難過，但我也知道錯誤的愛情只會消耗掉我所有的熱情。

9

我應該和牧青陽在一起了對嗎？

可人這一生遺憾才是常態。

牧青陽在不久後的一個晚上喝的醉醺醺的來找我

他哭的像個孩子，我沒見過這樣的牧青陽。

他平靜下來我才知道，他的媽媽查出了癌症，時日無多，而最後的遺願就是看到牧青陽成家，並且已經幫他物色好了姑娘。

姑娘很好，和牧青陽門當戶對，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實很早之前，家裡就安排過牧青陽和那個姑娘見面，可他一直拒絕，遲遲沒去，他不管不顧的和家裡說，他喜歡的姑娘是段知瑤，除了她，誰也不娶。

可現在，不行了，他的媽媽等不起了。

他試圖說服家裡人，說段知瑤是個好姑娘，可他媽媽說，她爸爸那麼混蛋，她的女兒能好到哪去，我決不允許你和她在一起。

牧青陽走投無路了，他和我坦白了這些，看着我的眼睛問我，段知瑤，你願意和我一起面對我媽嗎？

我想到他媽媽對我說的話，想到我支離破碎的家，想到我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我對牧青陽說

「我又不喜歡你，從小就沒喜歡過你，你別在這浪費時間了，好好聽你媽媽的話趕緊和那個姑娘熟悉熟悉結婚吧，也老大不小了，別讓你媽操心了」

牧青陽眼裡的悲傷鋪天蓋地，他說

「段知瑤，我從小就喜歡你，我告訴家人非你不娶，除了你我沒對別人動過心，可你為什麼就不能看看我，喜歡我一點點呢」

我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低着頭說了聲對不起。

牧青陽踉蹌的走出了門。

我聽見關門聲的那一剎那淚如雨下

對不起，牧青陽，對不起，我還是沒有勇氣喜歡你。

10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牧青陽。

也許是城市太大，也許是緣分盡了，也許是命運至此。

後來，所有關於牧青陽的事我都是從媽媽口中得知的。

聽說，他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了。

聽說，他遵從了長輩的意願和那個姑娘結了婚。

聽說，他帶着媽媽四處求醫。

聽說，他的媽媽還是沒能撐過他結婚的第二年。

聽說，他的爸爸也出車禍走了。

我無法想象當時的牧青陽承載着多大的悲傷，又是怎樣熬下來的。

而我，連安慰他的資格都沒有。

我渾渾噩噩的生活着，不知道當初怎樣做才是對的。

可很多時候選擇是沒有對錯之分的。

為了讓自己真正走出來，也為了擁有一個新的生活

我開始嘗試接觸其他異性，希望組建自己的家庭。

兩年後，和大我五歲的老徐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老徐待人和善，對我也很好，

眼神里的寵溺常常讓我看到牧青陽的影子。

不久後的夏天，我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終於，因為這個幸福的小家，

蘇州成為了我心底真正的家鄉。

11

婚後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只是我沒想到，時隔八年，我再次遇見了牧青陽。

那是一個秋天的晚上，我和老徐牽著兒子逛街。

牧青陽迎面走來，愣了一下然後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竟一時沒反應過來，突然語塞不知該如何和老徐介紹。

牧青陽大大方方的和老徐打了招呼說，

「你好，我是段知瑤小時候的鄰居，還做過幾年同學」

然後看向我手裡的兒子說

「好可愛的寶寶，五官和段知瑤小時候特別像」

老徐打過招呼帶着孩子往前走了，留下我和牧青陽單獨說說話。

我看着他消瘦的身形說，你好像瘦了。

牧青陽牽強的笑了笑

「離婚了，現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又輕聲說了句

「如果當初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我心如鼓擂。

他立即笑着說「嘿嘿，和你開玩笑的」

我沒有問他後來的生活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問他離婚的原因。

命運既然已經將我們划出了不同的賽道，那就應該按既定的軌跡繼續行駛。

沒過多會，兒子哭鬧起來，老徐招呼我過去。

我匆匆和牧青陽告了別，

他落寞的身影不一會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想，希望牧青陽也有一個幸福的未來。

12

本以為和牧青陽這輩子已經沒有任何交集了。

可一年後的一通電話打破了我內心的所有平靜。

阿毛在電話里說

「瑤瑤，你可以來見一下牧青陽嗎」

阿毛是我和牧青陽共同的發小，已經許久沒有聯繫

我一時困惑，為何開口讓我去見牧青陽，

何況我已經有了家室，去見牧青陽有些於理不合。

阿毛說「瑤瑤，牧青陽不讓我給你打電話，可我還是想偷偷告訴你......」

後來，我在阿毛口中知道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

那個和牧青陽偶遇的晚上，並不是巧合。

牧青陽生病了，癌症晚期。

他確診後每天晚上都在我們小區門口走一走，想不打擾的多看看我。

突然那天就遇上了，也終於看到了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阿毛說那天的牧青陽一直在電話里說「看到瑤瑤幸福，我就放心了」

是的，牧青陽這些年一直都在蘇州，

從他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我結婚的時候，他偷偷躲在婚禮現場的柱子後面，看着我一起哭，和我一起笑。

我生孩子那天，他問阿毛能不能送點衣服。

可最終，他什麼都沒做。

不打擾，是他給我的溫柔。

而很多困惑的事也在和阿毛的交談中有了真正的答案。

比如有一次，老徐談的一個大項目本來已經黃了，又突然找他簽了合同。

甲方沒有解釋原因，我們和老徐的老闆都以為走了狗屎運，其實是牧青陽幫的忙。

牧青陽和老徐做的是同一個行業，而牧青陽這幾年做得很好。

那一次他無意中知道老徐參與了項目，就去甲方面前賣了人情，給老徐爭取了機會。

比如有一次，我接兒子放學，給兒子買垂涎已久的糖葫蘆，讓他原地等我。

可當我回來時，卻看到兒子在路邊哭，手上破了皮，旁邊是倒在地上的電瓶車。

我嚇壞了，聽兒子說是因為手裡的小紅旗掉在地上被風吹了幾步，他趕上前去撿。

後面的電瓶車剎車不急，轉了下車頭一起摔在了地上。

不過兒子只是蹭破了一點皮，說是一位叔叔關鍵時候一把將他拉到一邊，才避免了嚴重的後果。

可是那位叔叔臉上和手上都劃破了，跟我兒子說了一聲沒事，轉身就走了。

我只以為是個好心人，可誰能想到竟是牧青陽呢。

阿毛知道這件事也只是碰巧那天他們約着談事，牧青陽遲到了。

而牧青陽出現在校門口是因為他平時只要一有空或者順路就會來學校門口悄悄看看接孩子放學的我。

再比如，我和老徐換房子的時候，有一套喜歡的，可房東咬死價格不鬆口。

可過了兩天房東以資金短缺為由主動降了價聯繫我，我當時覺得很幸運。

實際上，是牧青陽找到房東，補上了差價。

我很疑惑，牧青陽怎麼知道我想要買哪套房。

阿毛說，你朋友圈寫的都那麼清楚了，我恍然大悟。

原來，牧青陽一直在默默關注我。

原來，我所有的幸運都是牧青陽的守護。

原來，他一直在蘇州用他自己的方式在背後護我周全。

天知道我知道這些有多麼震驚

可牧青陽做的還遠不止如此，

他不僅守護我，守護我的家庭，甚至還照顧着我的爸媽。

13

前段時間，我終於見到我爸了。

我爸和我媽離婚後，自己做生意失敗一共欠了15萬。

債主隔三差五堵在家門口，他只好躲到了外地，好幾年沒有回來。

牧青陽讓阿毛去村裡打聽我爸的情況。

他知道我再恨我爸，其實心裡還是渴望父愛的。

所以他去幫我爸還了這筆錢，我爸才得以回歸正常生活。

我爸不敢跟我說這件事，直到阿毛提起來，我才知道真相。

這些年，我媽在母親節還有生日的時候，都會收到葉子陽送的花。

他不讓我媽告訴我，而我媽一直以為他在外地，以為他是在網上訂的花。

而這些是我媽在得知牧青陽去世的時候哭着告訴我的。

是的，牧青陽在我和阿毛的交談後的一個月內去世了。

要怎樣說起這一個月呢，像是做夢一樣。

14

那天阿毛和我講完牧青陽為我做的事後我久久不能平靜。

和我打完電話阿毛又約我在咖啡廳見了面

他說「牧青陽不讓我告訴你他生病的事，可他是晚期，沒幾天了，最想見的人應該就是你，你就當見個老朋友可以嗎」

他又說「我覺得你既然答應出來見我，那應該也會見他。

所以我已經告訴他，你今天會去。

而他為了見你，還特意換了西裝。這傢伙真臭美......」

說著說著，阿毛的眼眶就紅了

而我的眼淚在醫院看到牧青陽的那一刻徹底決堤。

我已經快認不出牧青陽了。

他全身瘦的只剩骨架，面色蠟黃，而距離上次的”偶遇“也僅僅一年而已。

細細想來，那次見面時的牧青陽氣色確實不太好

可誰能想到，那時竟是剛剛確診癌症。

牧青陽開口的第一句話是

「瑤瑤，不好意思哈，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而我早已淚流滿面。

我哭着問他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牧青陽說「告訴你又能怎樣，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本不該打擾你。

但是對不起，我還是很自私，阿毛說你要見我的時候我根本拒絕不了。

謝謝你，謝謝你願意來看我」

那天，我在醫院陪了牧青陽一整天。

我們一直聊一直聊，

從幼時看過的電影到上學喜歡的老師，

從村裡廢舊的秘密基地到蘇州各自的生活。

有些事我以為自己早已忘記，可當往事在腦海中清晰放映的時候我才明白

我只是在刻意的迴避，

迴避那個讓我不堪回首的家庭，

迴避那段我無法面對的感情，

我告訴自己我沒有多愛牧青陽，一點點好感而已。

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說「你真當自己是電視里的男主角嗎，阿毛都告訴我了，你是要我欠你一輩子嗎」

牧青陽說「阿毛跟你胡說了些什麼，你別聽他的，我做的事是我自願的，跟你無關，不用覺得欠我什麼」

我說「已經欠了，還不了了」

他笑着說「那就當你欠了，可以下輩子還嗎，就當我耍賴吧，就這一次」

我再次泣不成聲。

我多麼希望一開始他也這麼耍賴，

那是不是我就可以多一些和他一起面對風雨的勇氣，

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可牧青陽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他捨不得我為難。

所以他在知道我不願意的時候就去找別人結婚了。

我很久之後才知道，為了完成他媽媽的願望，

他和當初的女孩是協議結婚。

走完形式，給媽媽一個交代，女孩就拿錢走人。

媽媽去世後，兩人就辦理了離婚證。

而我多希望所有的故事都只停留在阿毛給我打電話之前，

這樣最多也就是遺憾與錯過的故事。

可現在，牧青陽要從世界上消失了。

15

我不知道要怎樣回憶病房裡的那一天。

我想忘記那通電話，想忘記那張蒼白的臉，想抹去那些記憶，想讓故事只停留在簡單的錯過。

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之前在車禍後牧青陽送我的玉後來聽媽媽說根本不是什麼祖傳的辟邪玉，而是他媽媽結婚時的陪嫁，要送給兒媳婦的。

我知道後就把玉托阿毛還給他了。

而在病房裡，他又把玉強行塞給了我。

他說「在我心裡，這塊玉的主人只能是你」

我沒法拒絕他，也不忍心拒絕他。

他說「這塊玉你一定要留好，下輩子見面的話我就可以快速找到你了」

我陷在悲傷里難以自拔。

「本來打算托律師拿給你的，既然你來了，就親自交給你吧」

他邊說邊拿出了一張銀行卡，裡面是他所有的積蓄。

他故作輕鬆的說

「這是我的遺產哦，我分了一些給小姑，剩下的都給你啦。密碼是你的生日。

爺要升仙了，不能陪你在凡間歷劫，

就讓爺的錢陪着你，買你後半生的衣食無憂。」

他憑什麼這樣自以為是，

憑什麼要給我這些感動，

我說什麼都不肯要，

我又有什麼資格接受這些。

他說「你不要的話，那我就把卡毀了吧，反正我也沒有親人了。」

是的，牧青陽的家庭這些年一直很不順。

除了遠嫁的小姑身邊親人竟都已不在人事。

我瞬間淚崩，他這些年該有多孤獨。

牧青陽說「從我懂事起，每年過生日許願，都是想和段知瑤在一起。

許了十幾年都沒如願。

但是我生病後，突然很慶幸沒能和你在一起。

要不然，我先走了你怎麼辦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牧青陽看着我落寞的神情說

「瑤瑤，別難過啦。

這筆錢你就聽我的，收下吧。

如果你老公以後一直對你很好，你就把我忘了。

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拿着它，帶着孩子好好生活。

這些應該也夠你平平淡淡的衣食無憂了。」

我要怎樣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呢。

他一輩子都在守護我，不求回報的為我想好了所有退路，可自己甚至連生命都即將失去了。

我欠他的，大概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不清了。

16

那天我們說了很多的話，

直到外面的光線慢慢由明到暗。

牧青陽說「時候不早了，快回去吧，不然家人會擔心。

你陪了我一天，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捨不得走，可也不得不走。

牧青陽說「這輩子一定要幸福啊瑤瑤。」

出了病房我的腳底像灌了鉛，我不停的回頭，不斷的想着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我突然意識到，

以後這個世界上，不管哪個角落再也沒有牧青陽了，

再也沒有那個全心全意，不顧一切愛着我的牧青陽，

我這輩子再也不會遇到一個人像牧青陽那樣對我。

那一刻，我瘋了一樣的跑回去。

我哭着站在他的面前說

「牧青陽，對不起，我突然記不清你的樣子了，我怕我走出去就會忘記你的臉」

牧青陽也紅了眼眶，他低聲說

「瑤瑤，本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現在見到了，已經沒有遺憾了。

謝謝你願意來看我，我能不能，抱抱你啊……」

我點點頭走向他。

他抬起手，停了一下，

然後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

「算了，不抱了。你可是別人的老婆。

你要好好的啊，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生活。

別動不動哭鼻子，你不知道你哭起來有多醜。」

我再也忍不住，抓起他的一隻胳膊崩潰大哭。

他任由我靠着，一動不動。

幾分鐘後，他咳嗽了一聲，

「臟死了臟死了，別把眼淚鼻涕抹我身上了，我還想體體面面的走呢。」

接着他背過身，

「我累了，你可以退下了」

他用輕鬆的語氣盡量掩蓋着情緒里的悲傷。

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也不敢看他的表情。

我站起身輕聲說「那我走了，有空再來看你」

他擺了擺手

「不要再來看我了，也不要來送我最後一程，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離開時的樣子，你就當我在遠方工作吧」

我逃離般的跌跌撞撞走出了病房。

17

這一次，我很聽他的話，再也沒有去見過他。

他不讓我也不敢，我總覺得，只要我不參加他的葬禮，那他就還生活在世界的某個地方。

一個月後，阿毛對我說牧青陽走了，走的很安詳。

我在寒冬的街頭顧不得形象，哭的泣不成聲。

後來，我做了一件有些荒唐的事。

我剪了自己的一縷頭髮，和牧青陽送我的那塊玉放在了一個袋子里，拿給了阿毛。

讓阿毛把這個袋子和牧青陽安葬在一起。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非要這樣做。

牧青陽給我的卡里有100多萬，他走後，我以牧青陽的名義寄給了他小姑。

姑父對小姑很好，可是經濟條件比較落後，有了這筆錢，小姑應該會過的很好，生活也更加有保障。

他走後的一段時間裡，我時不時會夢見他。

有時候是夢到小時候他姑哭着坐在輪椅上說我爸害了她一輩子，

有時候夢到他媽媽說絕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有時候夢到他在病床上慘白的臉，而我只能哭着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多希望這些都是夢，一覺醒來他還在蘇州某個地方正常生活着。

有時候我會想當初我是不是應該勇敢一些，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

可我勇敢了，他媽媽就會同意嗎，他媽媽不同意他又能怎麼辦呢，而我又能做什麼呢。

遺憾不是可以選擇的時候沒做選擇，而是無論怎樣回到過去，面對那個時刻，都別無選擇。

我和牧青陽，我們這輩子註定只能是遺憾。

我媽知道牧青陽去世後，哭的不行。

我媽很喜歡他，小時候也經常給他做吃的。她總遺憾我沒能和牧青陽在一起。

牧青陽結婚那段時間，我媽因為外婆身體不好回了一趟老家，遇見過牧青陽的爸爸。

他當時和媽媽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們家瑤瑤，本來還想着和你家做親家，看來是沒有可能了。

其實還是有人支持我們的不是嗎？

是不是當初勇敢一些，堅定一點，還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可世界上不會有如果。

18

我一遍遍壓下回憶和過往，告訴自己好好愛老公愛孩子，好好生活。

可我要怎樣將這些沉重的往事一筆勾銷。

老徐終究看出了我強顏歡笑的情緒，

我將事情的始末對着老徐和盤托出，

他抱着我說「牧青陽也一定不願意看你這樣，你可以難過幾天，但是答應我要儘快走出來」

是的，我答應了老徐，要儘快走出來。

那麼牧青陽，我真的要和你說再見了。

這輩子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謝謝你給我平凡淡漠的生命裡帶來一束光，謝謝你給我的溫暖和陪伴。很遺憾我當年沒有勇氣回應你熾熱的感情，感謝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

我想如果有下輩子還是不要再遇見我了，這輩子遇見你，能和你走過兒時歲月已經是我的福氣了，足夠我溫暖一生。

我祈願下輩子你遇到的是家庭和睦，平安順遂，是和另一半棋逢對手，勢均力敵，長長久久，白首不分離。

山水一程，已是三生有幸。

與君長別，再見無期。

如侵立刪

推薦作者：錦鯉姬